发条新娘 第207章

　　这信任一时间让她红了眼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海登乖乖站在旁边看着，也没傻到去破坏气氛。老实说，海登还是有点羡慕的。毕竟他的父母早在他有所成就之前就已经离世了。

　　反倒是安洁拉在旁边看着这父女俩沟通，突然很高兴地说：“我想，以后我还是更应该叫你梅勒克·塔乌斯（孔雀天使），而不是萨麦尔。你的进步确实很大。”

　　这话倒是真让孔雀王愣了一下。

　　名字与称呼都蕴含着意义和力量，尤其在神明之间更是如此。安洁拉既然要这样称呼他，其中自然有其深意。

　　“你管自己叫安洁拉（天使），但这个名字是海登小子给你乱取的，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很奇怪，就像人类管自己的名字叫‘人’一样。”

　　因此孔雀王也转向安洁拉，开口询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总要有一个对你的称呼。”

　　于是安洁拉微微笑了。她的笑容就连对她十分习惯的海登都不寒而栗。

　　“我确实是使者。如果你不够满意，可以说我是净风，说我是代表和显现，是那被呼唤而来的——但这又有什么区别？所以，还不如就直接叫我安洁拉。”

　　在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孔雀王确实就察觉到——她确实连接着物质宇宙之外，连接着比漫天繁星还要庞大的巨物，是那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天使本是纯灵体，因此构成天使智慧的理论和要素与人类有很大差异。祂们与人类间有着比老鼠和人更远的鸿沟。

　　像孔雀王这样的堕落天使，现在能和人类这样正常交流，甚至能产生爱和同理心，基本上是因为他和人类互相学习，并且在这个世界得到了物质的属性。

　　不过，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物质并不比灵来得低贱。

　　而“改变自己”去理解人类，这个行为就等同于承认自己以前是错的。承认自己的错误，便非常需要勇气。

　　孔雀王和卡莲现在父女之间的感情看起来挺好。所以安洁拉也朝海登这边转过来，非常高兴地拥抱了他。

　　海登一时间被她这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呃，这是在干吗？”

　　反正海登现在也不会因为被安洁拉搂搂抱抱就特别紧张了。

　　“我只是和梅勒克·塔乌斯一样，对于您的改变和成长，对于您愿意来追寻和理解我，表示喜悦。”

　　安洁拉笑着说，高高兴兴地摸了摸海登的脑袋。

　　人类渴望理解天使，天使也期盼着能够被人类所理解，这没什么不好。

　　“……呃，各位，我知道这样有点毁气氛，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城里了。”

　　然而刚刚一直躲在旁边不敢说话的艾比盖尔，这时候却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堕天城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处理，赶紧回去行吗？”

　　于是孔雀王侧目望向艾比盖尔，扬起眉毛：“你不说我都忘了问。赫卡忒，你到底是怎么从玛尔斯集团的封印里逃出来的？”

　　艾比盖尔和海登只好又花几分钟，把赫卡忒是怎么自杀然后把艾比盖尔变成赫卡忒这事给解释了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赫卡忒当初到底是怎么从玛尔斯集团的封印里逃出来的？

　　这事大家好像还没有找到答案呢。

232：高塔·逆位

　　亚斯塔禄快累死了。

　　毕竟这次的事情就是那么严重和麻烦。

　　【堕天城新巴比伦】平时的生意虽然还不错，但它毕竟只是一个转口贸易城市，外加一些荒唐邪淫的旅游项目。除此之外，这个死海魔都其实没啥特别大的国际吸引力。

　　要知道在这邪恶的时代，普通的皮肉生意还有各种肉体药物享乐等等，几乎能在全世界各地合法买到。大部分有钱人，就算想要花钱做些坏事爽爽，一般也没重口味到跑来这法外之地当街杀人，或者对活人死人买些更r18g的连字都不能写出来的服务。

　　会荒唐到花钱来玩这些把戏的上等人毕竟是小众。在这些特别颓废的上等人之中，会产生回头客的比例那就更低了。

　　所以一言以蔽之，【堕天城】在旅游业领域本来就是个小众地方。

　　不过小众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其实【堕天城】确实是有一些常客的。他们习惯了这种荒唐邪淫的享受，又没法在正常地方玩到，所以时不时就会来【堕天城】花钱爽一把。

　　故而【堕天城】虽然没有法律，街头大小冲突无数，可无论哪一方都不会得罪这些有钱客人。因为这座城市就是靠这些有钱客人来生存的。亚斯塔禄盯得很紧，也不会让这些有钱客人出事。没了这群上流的回头客，【堕天城】的旅游业必然会终结。

　　结果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冥界突然侵蚀整个死海，【堕天城】遭到严重攻击破坏。尽管亚斯塔禄拼命抵挡，努力保护有钱客人，却还是有很多有钱人被卷进去死掉了。

　　那么将心比心的想一想，先不说亚斯塔禄是不是要给游客赔钱吧。首先大家当然都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又有很多幸存者曾经亲眼看到熟人同事朋友被卷进冥界吞噬杀死。

　　这样一滩破事整下来，还有多少回头客会再回头，可就很难说啦……

　　海登他们建议亚斯塔禄从今以后别再继续搞这种荒唐淫邪的旅游业，趁着梦想花改造大地的机会，正经把死海变成种植业基地——这固然是对海登他们自己有好处，但同样也是出于他们对亚斯塔禄的同情心。

　　今日之后，【堕天城】这旅游生意肯定是很难再继续做下去。顾客们如果能不找亚斯塔禄麻烦，那都已经是万幸。

　　……实际上也不可能不找她麻烦，对吧？

　　过去这两个小时，随着冥界退潮，灾难结束，亚斯塔禄一直在拼命处理幸存客人以及死者家属的投诉、怒骂甚至威胁诅咒。她已经把穷人的抗议都交给底下的魔鬼员工们去处理了。即便如此，来自神族的抱怨（无论是远程通讯还是当面咆哮）依旧多到令她头皮发麻。

　　两个小时下来，亚斯塔禄一直在给神族们道歉、谄媚、奉承甚至求饶。要说能量消耗，这确实没啥能量消耗。但她现在真就感觉有点精神衰弱。

　　幸好城里的有钱客人们现在都骂完了。明天的投诉大概明天才会来。亚斯塔禄趁机瘫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休息，把脑袋埋在小枕头里，有点想哭。

　　屈辱啊，何等的屈辱。

　　最近亚斯塔禄遇到不少同胞，现在又那么凄惨，这就让她不禁回想起一些往事。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女，以前虽然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至少从未有过缺乏，至少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至于地位方面，除了萨麦尔，以前至少没有天使会跑来嘴臭她。

　　结果现在倒好。她本来是想要在这地狱称王，为所欲为为所欲为，骑在其他人头上，结果怎么反而在地狱里为奴了？这帮资本神族甚至不把她当人看，而是把她当成奴仆随便责骂使唤，几乎就是打发她来养猪。

　　而更惨的是，亚斯塔禄现在这么穷苦，竟沦落到对猪食望眼欲穿。

　　……这当然只是个比喻，但她现在确实就是很惨。

　　最有权力的人也会败于商业本身，再强大的人也可能成为交易的奴隶。这就是资本时代的核心。

　　夜深人静，亚斯塔禄瘫在自己的沙发上，难受，想哭。

　　她好不甘心啊。

　　她想要翻盘啊！

　　但事到如今还想翻盘几乎已经不可能。就算从今往后加入海登，和卡莲合作搞梦想花生产基地，恐怕也就只能自保。还想翻盘？那除非卡莲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密特拉，让她攀上从龙之功，或许还能搏个公侯富贵……但这有可能吗？

　　机会，亚斯塔禄想要更多的机会。但是，究竟哪里……才能有这样的机会啊！？

　　答案其实出乎意料地简单。

　　突然之间，瘫在沙发上的亚斯塔禄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一种熟悉的空间魔法穿过她的警戒网，传送过来。亚斯塔禄没有立刻拉响警报并出手阻挡，因为这是她很熟悉的力量，但她还是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保持警惕。

　　再熟悉的家伙，也未必就不会突然背叛你。这帮神魔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来者也很清楚这种“礼节”，所以他一踏进亚斯塔禄的房间就先朝她躬身：“伊什塔尔殿下，这个时间闯进您的闺房，还请让我先致上歉意。”

　　亚斯塔禄看到这不速之客却皱起眉头，警戒心半点也不减：“你是……小公主的部下？我记得是叫作亚当？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不请自来的夜客，当然就是海登的好兄弟，持国天王的好女婿，艾莉西亚的好老公——亚当！

　　【堕天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赫卡忒把自己整没了，【天罚神剑】也物归原主。亚当这时候才跑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亚斯塔禄虽然不知道亚当在这事情幕后有什么戏份，但她还是知道要警惕这个家伙。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这亚当是一些同胞大魔鬼打入资本家内部的重要棋子，是那个大魔鬼的代理人。

　　所以她也不好直接把人赶出去，只能先不耐烦地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当然啦，亚斯塔禄并不知道持国天王的女儿艾莉西亚早已被某个大魔鬼夺舍附身了。这事必须是秘密，“艾莉西亚”根本没有透露给任何同胞。就算有些魔鬼知道亚当是谁的代理人，他们也万万料不到亚当的老婆居然才是真正的大魔鬼。）

　　所以亚斯塔禄也没料到亚当的下一句话。

　　“伊什塔尔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好，那我就直说了。”

　　亚当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着对她说，

　　“您的债权现在有58%都在我手里，其中包括下个星期就要到期的期票。这些期票总计是一亿五千二百五十七万联邦金币。我可以期待您如期付款，全部兑现吗？”

　　不用说也知道，亚斯塔禄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她也不傻，立刻就明白过来许多东西。

　　还记得之前艾比盖尔说过，有人两天前就开始塑造堕天城可能要出事的气氛，再趁着刚才真正发生状况时推动亚斯塔禄的债权降价，然后大量收购吗？

　　现在就连傻子也看得出来，就是亚当这小子干的啊！

　　【堕天城】都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了，亚斯塔禄口袋里连现金都没几个，怎么可能按时支付自己的期票？当然，只要这两个星期好好运作一番，她本人还有几笔进账可以调调头，再加上海登卡莲那边愿意贷款，亚斯塔禄本来就有把握说服正常的债主，延期或分期付款。

　　然而亚当这样直接杀上门来，亚斯塔禄就完蛋了。因为这人显然不是能被说服延期的。

　　“这整件事全都是你安排的。”她只能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赫卡忒从玛尔斯集团的封印里越狱，冥界突然侵蚀我的资产，这些全都是你搞的鬼，就为了趁现在逼我死！”

　　然而亚当听见她这番指控，却抱着手扬起眉毛：“当然不是。弄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本来是想弄死赫卡忒。”

　　这话终于就让亚斯塔禄摸不着头脑了：“赫卡忒不是你放出来的？”

　　实际上，还真就不是。

　　赫卡忒是被亚当的“老婆”，现在夺舍附身“艾莉西亚”的大魔鬼，想办法从玛尔斯集团的封印里给放出来的。她们致力于旧神复辟，推翻资本主义社会，重启封建神王统治，要重新作为贵族骑在人类头上。

　　亚斯塔禄倒是根本不相信旧神复辟能成事，所以和这群魔鬼同胞只是不冷不淡地处着，有事尽量互相帮助，礼尚往来。

　　可是谁能想到，“艾莉西亚”的代言人，亚当，他居然也怀有异心。

　　“赫卡忒不是我放出来的，我也不乐见她在外面到处跑。当然，确实是我把赫卡忒的消息透露给海登的，因为我期待他能把赫卡忒解决掉，重新封印甚至杀死。我没料到赫卡忒现在会被海登收服，但这也没啥不好。至于你【堕天城】的可怜遭遇，就与我没有任何责任关系。”

　　亚当很淡定地说，把他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如果没让海登去阻止赫卡忒搞鬼，你这里状况只会更惨。赫卡忒可能会引发更强烈的灾难。没有海登救场，你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在他自己主观看来，他说的便全都是实话，无可指责。

　　不过亚斯塔禄也没蠢到他说啥就信，立刻竖起眉毛：“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只是偷偷传谣，还收购我的债权？”

　　“我这是为了防止你真的破产。”亚当冷冷回答，“我并不希望【堕天城】失去现在的功能。”

　　听到这里，就算亚斯塔禄再傻也明白过来，这人今天过来找她并不是为了逼宫，也不是真打算用债权使她破产，而是想要将她拿捏使唤。因为没了亚斯塔禄，这【堕天城】是肯定没法继续运转的。

　　这事亚当之前也和海登说过。堕天城看起来是众多大公司交换利益的最大黑市，同时还是旅游业胜地，实际上却完全是靠亚斯塔禄的人脉关系、社交手腕和神力在维持。因为亚斯塔禄是爱与美的古老丰饶女神。

　　一旦她被换掉，这堕天城的价值就要大大损失。如果亚当希望堕天城继续现在的功能，他就必须让亚斯塔禄来管理。

　　有这个基础，亚斯塔禄马上就不害怕了，立刻摇摇头说：“孔雀王的女儿女婿提了要求，这里的邪淫生意肯定不能再做下去。他们要我把这里改造成种植基地。”

　　亚当立刻皱起眉：“海登和卡莲的要求？”

　　是呀是呀。所以你最好赶紧去和他们斗个头破血流——亚斯塔禄就这样在心底盘算。反正她也没说谎。

　　没想到亚当只想了一秒，立刻说：“行，那就不做了。为了这点旅游业的收入去得罪他们俩，一点都不划算。但黑市贸易和盗版加工总还能继续。这他们总不会纠结的。你也不想少赚这些钱吧？”

　　这话确实没错。但亚斯塔禄听他说了这么多，反而开始有些纳闷了——说来说去，这亚当究竟是想让她做什么？

　　亚当很快就说了。

　　“亚斯塔禄，你希望我下周就来兑现你的期票吗？”

　　亚斯塔禄摇摇头：“我付不出来。但如果你真要逼我再次破产，我可以去找孔雀王一家求救。他们希望我帮他们种花，自然会贷款给我。而你现在做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会知道。”

　　“不错。”亚当冷笑道，“但你再向他们大额借款，恐怕就真要成为他们永远的奴仆。就算能生存下去，却要永远替他们当种花工人。这你就甘心了？”

　　此言一出，亚斯塔禄果然就沉默了。

　　生存下去当然很重要，但她只想要生存吗？

　　不！她想要自己成王作主啊！

　　海登他们劝亚斯塔禄跟着合作搞梦想花的生产基地，这样能不能让亚斯塔禄赚到钱？当然能！起码她想要继续当个小神肯定不难！

　　但亚斯塔禄可不想只是当个小神，尤其不想要欠孔雀王祂们太多钱，变成一个永远和祂们捆在一起，不得自由的小神！

　　先不说是否安稳，如果她再欠祂们更多钱，再多欠几个亿，这所谓的“合作”就不成立，亚斯塔禄自己就再难有机会独立了。

　　她才不要呢！

　　以她亚斯塔禄的能耐，如果真心甘愿给人打工，真心甘愿给人当手下，她早就是个高级打工神了！但她不愿意啊！

　　她宁死都不要给别人打工！她要继续自己当老板！当女神！

　　她是一直一直一直绝对不愿意打工的！

　　……所以她才一直这么惨。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不打算要你的钱，也不打算雇佣你替我工作。我不需要你替我服务，我甚至不打算阻止你和孔雀王一家搞好关系。实际上，我非常希望你能和海登他们搞好关系。”

　　所以微笑就重新出现在亚当脸上，

　　“海登和卡莲有些迂腐，他们太圣母了，所以他们现在有点嫌弃我这种人。但如果有你在中间缓冲，我就更容易和他们打交道。如果你能够和海登他们成为朋友，而我又能够成为你的朋友，将来很多事情就很好解决了。因为海登他们很重视友情。”

　　如果说海登的天赋，是他身为先知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