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68章

　　“我和小玉也要准备装备啊。”

　　这当然只是芬里尔回家搞事的借口罢了。

　　不过红叶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海登的打算。离开【全方位】小队的地方之后，她就私底下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您真打算带一队凡人佣兵往驻满神族的工厂里闯吗？风险太大了。万一被神族发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芬里尔挑起眉毛，“我这个分身起码能发挥出十个金刚力士的战斗力，你应该也差不多。万一被发现，我们俩使出力量来，在短时间内攻下一个城市级生物工厂也不难的。”

　　如果海登本体在旁边，“芬里尔”分身的战斗力还会更强。可惜海登不是资本神，不擅长多线操作，这样凑合着三线并行已是极限。心兽分身一旦离开他本体太远，力量自然就下降了。

　　但红叶显然不是想说这个，急道：“但是老爷，这样我们的身份就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呗。古斯塔夫他们这四条命当然更重要。况且我们这俩假佣兵在这里捣鼓一两个月，能调查的东西其实也差不多了。我们这支调查队本来就该收回了。”

　　芬里尔耸耸肩，

　　“反过来说，就算真在这次委托里出什么意外，我们俩把伪装一撕，还有啥问题不能强行解决的？”

　　红叶嘛，自然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所以就这样，当天午夜，一队四加二个犯罪分子们便悄悄溜到波哥大市的近郊。

　　“嗯，大致符合情报！”

　　多莉在摇晃的生物卡车中一边冥想，一边半闭着眼睛喃喃，

　　“我控制的鸫鸟已经绕着工厂侦查一圈，看到的安保设备都是意料之中的，至少外部的都是。”

　　大家都知道，南美洲烟雾镜公司最擅长的魔法类型就是生命魔法，这里的魔法师们最常学的当然也是这一类。生命魔法这个词，乍一听都会让人联想到治疗术，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它从来不只是那么美好。

　　用自己的生命力侵入其它生物体内，这种生命黑客当然也是生命魔法的一种。如今多莉就是用她的魔法骇入控制鸫鸟，进一步用复合魔法绕着大工厂四处侦查。

　　由于【全方位】小队实质上的生物黑客也是她，多莉之后还得用她的生物黑客魔法一个个解除工厂的安保系统，否则他们一靠近工厂就会被检测到，更不用说溜进去了。

　　“我会把车停在这里准备好，你们上吧。”

　　在生物工厂的警戒网边缘，老司机停下生物卡车，挥挥手让队友们赶紧上阵。

　　驾驶必须保证队友们出来的时候能有立刻靠谱的撤离方式，所以他当然不需要和其他人一样往工厂里钻，不需要自己踏入这种险境──但那又如何？

　　到头来，那就是工作分担，是互相弥补不足之处。没有司机，大家连跑都跑不掉；没有生物黑客，想要不留痕迹地侵入那就是做梦。

　　大家都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全方位】小队里的四个人都不会对此有所怀疑。古斯塔夫和多莉都拿好装备，在夜色和魔法的掩盖下朝生物工厂潜入过去。鳄鱼则是护在后面。

　　话虽如此，就算多莉真的能够解除路上的所有生物传感器（能做到这种事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潜入神族严加看管的工厂仍然是件大难事。因为烟雾镜公司的生物工厂，本身几乎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物。

　　几个外来入侵者就像细菌一样钻进活物身体里，就算一时瞒过去，迟早也还是要被免疫系统发现。

　　所以芬里尔（海登）这时才开口说：“多莉，生物魔法是你比较厉害，破解和欺骗生物警报系统由你来做。我用符文魔法给大家强化隐蔽。”

　　他在【全方位】小队里假装自己只擅长北欧魔法，实际上海登的北欧魔法几乎都是自学的，伪装凡人大魔法师却也够用了。只见芬里尔挥手在空间中画出【?（移动）】、【?（突破）】和【?（保护）】的三个符文，组成法术落在众人身上，让他们顿时都感到精神一振。

　　“前面探路侦查就交给在下吧。再怎么说也是忍者。”

　　小玉也接住话茬。

　　这当然是他俩事先安排好的套话。这样安排对古斯塔夫他们才比较安全。如果触发什么工厂陷阱把古斯塔夫毙了，芬里尔再怎么也没法把人复活过来。保险起见，还不如自己走前面呢。

　　况且伏帝魔这时就在工厂的警卫中心里一本正经地值班。还有谁比海登更清楚工厂的安保布置？而想要骗过免疫系统，最靠谱的办法就是让免疫系统里有内鬼。

　　古斯塔夫却不知道海登心里这些小九九，还以为他俩今天很有工作热情。如此一来，大家便都很满意。穿过工厂外围的警戒网，他们钻进一条圆形排污隧洞，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在生物工厂的管道里潜入，就像是在钻一个巨大怪兽的肠子。周围都是臭气熏天但又很温暖的空气。肠壁上还有各种各样长得像细胞，却又有半个人大的怪物飘来飘去。它们正在向工厂的各处扩散，有的匆匆爬过他们身旁，更多的则消失在通向各个方向的分支隧洞里。

　　忍者小玉走在最前面开路，多莉跟在旁边时不时用她的生命魔法欺骗经过的免疫细胞，让它们以为【全方位】小队是合法的其它细胞，就这样继续深入生物工厂蚂蚁窝似得内部。

　　他们路过培育产品人胚胎的腔室，无数苍白的幼体裹在丝茧中，如同虫子般轻轻蠕动。

　　他们穿过一连串宽阔的墓坑。说是墓坑，其实更像是回收生物质的地方。尸体在这腐败分解，散发出恶臭和热量，最终被分解成粗糙的红黑血色粉末，再由细胞一样的东西运走。

　　之后，他们继续在隧道中前进，不时和细胞组织们磕磕碰碰，因为有成千上万……甚至可能数十万百万的各种工具生物，在天花板、墙壁和地板上到处爬动。

　　他们甚至还路过看到了培育生物卡车的腔室。这是一个高耸的圆拱室，长达四十米的六脚卡车蜷着腿，被吊在半空。它们的几丁质身体分成多个体节，胸节上分布着许多有机火箭喷嘴，光滑的后背上叠放着一排触角。老实说，在海登看来，它们看起来根本不是生命，更像是正在建造中的战车。不过古斯塔夫他们这些南美人当然是见怪不怪了。

　　总之这个巨大生物工厂里，就有着无数腔室和隧洞，构成了一座庞大迷宫，足以令任何入侵者眼花缭乱。幸好【全方位】小队事先拿到了情报，幸好他们有多莉这个娴熟灵巧的生物黑客，幸好他们有小玉在前面探路，幸好海登在背后偷偷给他们帮忙——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到达了生物主机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黑暗腔室，最中央就是生物工厂的生产主机，尽管它是由温暖柔软的血肉构成，其本质却是一台大型工业机械。大量经过预消化的营养糊，源源涌入主机光滑的洞口。圆滚滚的柔软肉体不停起伏，发出有节奏的噗噗声，然后又像传送带一样，源源不断产出一粒粒卵，每一粒卵都有人类躯干那么大。

　　这些卵里面都是模具人，是一些连产品人都不是的东西。

　　伏帝魔第一天看到的地方是【齐齐米缇】们造人的房间，但这个生物工厂当然不是只造人的。只有真正的人才有资格和需要被神族们亲手捏出来。模具人就不需要浪费【齐齐米缇】们的力气了。它们的生命没有真人那么宝贵，只会被工厂和市场分解，转化成各种零件和工具。

　　这个生产过程会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不分昼夜，源源不息。一切生物质都在无穷无尽地循环，被完美地重复利用。它们会自我喂养、自我维持，已经是一种完美的生物工业体系。

　　只要让多莉连接到这个工厂主机里面，复制生产计划，【全方位】小队就可以回去拿钱了。

　　……明明一切都是这样顺利，然而偏偏在即将踏入这个腔室之前，芬里尔却突然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先等一下。”

　　在腔室的洞口，他举起手，把大家喊住。

　　“……老爷，好像有点奇怪。”

　　走到的洞口边缘的小玉似乎也一样，小声地说，

　　“气的流动不太顺畅。”

　　前面停住，后面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古斯塔夫低声问：“情况不妙？”

　　“大概。”

　　话虽如此，现在回去也拿不到报酬。芬里尔用手势跟其他人沟通好，确认时机，然后一、二、三！——他伸手在腔室的隔离门上画了一个卢恩符文【?】（敞开），“哧”一声就把隔离门推开！

　　小玉则是立刻无声无息蹿进室内，想要迅速确认状况。

　　生产主机就躺在那里，大大的，和平时一样永远吞吐着生物质，用各种管道输送到工厂的其它地方。这很正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所以跟在她后面的【全方位】小队也跟了进来，排成以防万一的战斗队形。但是，他们也都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唯有芬里尔，莫名感觉到糟糕的预感越来越强、

　　“抱歉，”他说，“抱歉，朋友们。先等我把这个地方彻底检查一下，多莉你再上去复制数据。”

　　片刻的静默。

　　然后才终于有一个嗡嗡作响的男人声音，从虚空中响起来：“还挺敏锐。”

　　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个人从黑影中沉默地现身了。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战斗衣，没有任何组织标志。但看到这些装备的时候，芬里尔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因为他们全身上下都是神族规格的军用装备，而且弥漫在空气中的神力感觉之强，已经到了能让他叫苦的地步。

　　“这些佣兵不打算连接主机，那就杀了他们，直接触发工厂警报。”

　　嗡嗡作响的声音说，

　　“动手。”

320：振臂高挥杀人大斧

　　虽然芬里尔立刻撑起一道巨大的蓝色防护罩，把【全方位】小队的所有人都保护进去，但随着一波大规模的破盾火力砸过来，他们周围的护罩马上就消失了。

　　然后十个身着神族军用强化战斗服的黑衣人就挥动他们的武器，朝这队佣兵压近。

　　场面在一瞬间就变得非常难看。

　　大家都知道，凡人佣兵，哪怕是最优秀的凡人佣兵，若和神族战斗，几乎都会立刻被打成屎。黑衣战士们压制过来的速度，甚至就比【全方位】这些身经百战的佣兵还要快得多，甚至快过佣兵们的眼睛和反应！

　　多莉只来得及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为首的黑衣战士已经一步踏到她面前。幸好离多莉最近的鳄鱼砰地一声把她撞开，自己却只能直面黑衣战士的利刃。

　　情急之下，鳄鱼只能全力催动自己浑身的生物改造，双手臂上立刻哧哧疯长出层层叠叠的厚重鳞片。些鳞片都比钢铁更强韧，和钻石一样坚硬。别说寻常刀剑，就连精金武器也能弹开！

　　然而黑衣战士不慌不忙，只将手中长剑振臂高挥。划落的利刃，便让周遭的空气都发出哀号。

　　这一挥，超越了鳄鱼的感官。那速度，远远凌驾于他的敏捷。那锐利，就像是吹灭世界的魔风——那是狂风之刀，是黑曜之剑，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切断鳄鱼护住头部的双手！

　　而且还没等鳄鱼的两只断臂喷出鲜血，黑衣战士的另一只手就已经狠厉地抓向他脑门！若以这力道被抓到，鳄鱼的脑袋瞬间便会炸裂，脑浆四溢！

　　幸好这一次，千钧一发之际，是忍者小玉（红叶）挥刀卡进黑衣战士的拳击轨道，硬将攻击弹开！

　　“老爷！”

　　但小玉也在这交锋之中察觉事态，惊呼道，

　　“是战斗神族规格！”

　　其实她不用叫，芬里尔（海登）也已经明白了。因为就在鳄鱼被断臂，小玉挡住一个黑衣战士时，另外九个黑衣战士也已经迅速向其他人杀去。古斯塔夫反应倒快，拔枪便射，但骨弹撞在战斗服上只是无力地碎开。黑衣战士的脚步甚至都没变慢。

　　凡人佣兵的重型手枪，申请许可就能买到的东西，怎么可能打穿军用装甲呢？

　　所以这里只有芬里尔能够阻挡。举起右手，他迅速勾勒出代表“力量”的卢恩符文【乌卢兹（?）】，在空气中炸出无形之力，如同雷霆震荡。几名黑衣战士像是被火车撞到一样向后退去，但却又很快便站稳了。

　　双方都在这瞬间的交锋中大吃一惊。

　　黑衣战士们惊讶于：哪来的卢恩大师当佣兵？难道是沃坦公司那边来的？

　　芬里尔海登则是更加抓狂：为什么会有一个满编的身份不明的战斗神族小队，埋伏在工厂的主机房间！？

　　他的分身伏帝魔现在就在工厂警卫中心值班，却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无论如何，只凭一个【力量】符文肯定就不能把九个战斗神族阻挡多久。

　　这时候多莉也反应过来，伸手朝黑衣战士们施法。她也不傻，知道这种敌人肯定不怕她的攻击法术，所以立刻放出一道刺眼强光。

　　一般来说，这种法术就算未能将敌人致盲，至少也可以让他们目眩一下，毕竟人总会在强光下反射性眨个眼睛——可是这道理对黑衣战士们来说毫无意义。强光并不拖慢他们的攻势。多莉的魔咒还没碰到他们，就已像火花一样熄灭了。

　　几乎同时，九把黑剑已经像狂风般，朝多莉和古斯塔夫席卷而去！

　　正如密特拉【执金刚神】的金刚杵是雷霆霹雳，这些黑衣战士的剑当然也不只是剑，而是风暴——是毁灭世界的魔风！

　　“至于对凡人打得这么认真吗！？”

　　这次芬里尔连装都装不下去了。他只是海登的心兽分身，不可能用符文魔法挡住九个战斗神族的神力攻击。情急之下，芬里尔终于只能摇身一变，现出兽魂原型。

　　一头银白色的巨狼，就这样显现在黑暗的工厂腔室里，护在多莉和古斯塔夫前面，帮他们把九道魔风全部挡下。

　　这下别说战斗神族，就连【全方位】小队都大吃一惊！

　　芬里尔没放过这瞬间的好机会。张开血盆大口，他竟然一口咬住一个黑衣战士的脑袋，利剑般的狼牙一扯就把那个战士的脑袋连着战斗服头盔一起撕下来。然而这脑袋入嘴的口感，却立刻让芬里尔意识到状况不对。

　　因为他这一口根本没咬到脑袋，只有头盔，而且是空的头盔。

　　这帮黑衣战士居然没有头！？

　　与此同时，一开始那嗡嗡作响的声音再次发声了：“没想到，随便请这里最好的佣兵，里面就混了个沃坦公司的特工。你们对付其他的，我来解决这个。”

　　话音刚落，一个更高大的人影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他穿着和其他黑衣战士一样的制式军用战斗服，遮掩住身份，也看不见脸。但是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支黑曜石长矛，而且身上涌出的神力气息起码也是其他黑衣战士的二十倍。

　　这是个小神，还是一位战斗型的小神。

　　可是为什么会有阿兹特克神系的一尊小神带着一队战斗神族，隐藏身份，埋伏在生物工厂的主机房里？听他的口气，【全方位】小队还是他故意请来入侵的。

　　幸好海登已经没有工夫去抱怨了。

　　“快跑！”

　　芬里尔向古斯塔夫他们高声咆哮，接着便朝黑衣战神用力扑去，瞬间拉近距离。那小神哈哈大笑，竟也没有躲闪。他手中黑暗长矛发出连太阳都能吞没的影子，随着芬里尔的逼近顺势刺去。

　　银白的光和黑暗的影子狠狠冲撞在一起。芬里尔的尾巴像流星似得拉出火花，连同黑色战神一起往前推。对方的背部撞破房间另一头的生化墙壁——爆炸，然后是强风，接着战神就这样被芬里尔撞进隔壁房间，开始他们绝强的厮杀。

　　这一边，【全方位】小队却要和红叶一起面对剩下十几个战斗神族。

　　红叶能不能打赢一支配合良好的军用神族战术小队？不好说。就算能，余波也肯定会把古斯塔夫他们给弄死了。

　　但是当黑衣战士们携风暴继续涌上来时，红叶也只能举起武士刀，好好“迎接”他们。

　　一个黑衣战士步步紧逼，手中黑剑势如破竹，瞬息之间，就落到红叶头顶，一剖而下。

　　如今红叶也明白过来，看见那黑曜石剑，就知道这是烟雾镜公司的战斗神族。他一剑劈下，就掀起无数魔风。招式大开大合好像简单，却又威力十足而且神速。

　　但要比神速，红叶可是打从刚认识海登开始，就从未在速度上落过下风。看似无穷无尽的魔风剑斩并不能令她慌乱。却见红叶也像芬里尔那样，催动之前隐藏压抑的神力。她的狐狸耳朵和尾巴炸开红莲之火，挥刀一振，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把黑剑震开。

　　未等黑衣战士再出招，紧接着红叶刀路再变，刃锋居然穿过魔风，一刀刺破这神族战士的心脏！

　　刀刃转动之间，红叶已经把这名黑衣战士的心脏给挖了出来。然而大家仔细一看，那被挖出来落到地上的心脏哪里是心脏啊？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一块隐隐发着红光和热量的黑曜石嘛！

　　换句话说，这些战斗神族既没有脑袋，也没有心脏。他们的胸腔里没有心跳，取而代之的是蕴含太阳之火的黑曜石。至于到底是什么在代替大脑让他们思考，红叶可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思考吧。

　　因为他们是烟雾镜生命创造公司专属的战斗神族，是夜间行走的无头恶鬼，是烟雾镜主神，暗之太阳神特斯卡特利波卡麾下的战士。他们效仿伟大烟雾镜的化身，呼唤世界终焉的夜斧（nightaxe）。

　　只有最强大的活人战士，才有资格被选择转化成烟雾镜公司的战斗神族。他们会在献祭仪式上被斧头砍掉脑袋，以太阳碎片黑曜石取代心脏作为动力源。这仪式让他们成为烟雾镜主神灾厄之力的化现。这无上的黑暗太阳力量，可以让他们显现出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毁灭神力！

　　可是这种不死神族战士，为什么会在一个小神的带领下潜入米克特女神的生物工厂？他们故意把【全方位】小队骗进来，到底又是想做什么？

　　红叶现在可没时间分心思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