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293章

　　幸好卡莲也只是和她开玩笑的。

　　现在她们要靠一个特别强的大神，一个普通大神，一个特别强的小神——加起来对付一个烟雾镜。哎呀，状况好像也不是特别绝望嘛？

　　然而她们仨可没练过合击阵法，配合起来不可能如臂使指，所以……

　　“你们自己看情况支援我。”

　　卡莲站起身，从她的包厢里走出来，朝烟雾镜走过去。

　　海拉耸了耸肩，帕妮娅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大家都没有再说废话。

　　这里已是随时都会要命的战场。比起临时讨论凑合，还不如卡莲先顶上去，海拉和帕妮娅靠默契配合。

　　烟雾镜这时候正在折磨可怜的玉米神。祂用脚踩着玉米神的脸，用皮鞋跟一点一点在他鼻子上扭。不过卡莲走过去的时候，烟雾镜立刻就抬起头，挑了挑眉毛望过来：“嚯，没有选择逃跑，反而主动向我走过来吗？你可不是你爹啊，小涅法雷姆（半天使）。”

　　“如果我父亲的力量就会让你害怕，”卡莲平静地回敬，“那当你面对更强的我时，便已是败定了。”

　　这下子，烟雾镜可就真的有些惊讶了：“哎呀，孔雀王的女儿还真有些胆气。比我的女儿好多了。你说是不是啊，乖女儿？”

　　祂又低下头，踢了一脚瘫在地上没法动弹的米克特。

　　说时迟那时快，卡莲就在这一瞬间出手了！

　　黄白红黑青，五色神光在她手心亮起。也就是这时候，一声清啸如龙吟般轰然炸响！卡莲踏出一步，跨越原本还有半个竞技场的空间，一掌击出。她静静站立的时候好似莲花，好似牡丹，动起来的威势却比雷霆更加猛烈，更加霸道，更加凶悍！快得不可想象，充斥着披荆斩棘、压倒一切的刚猛霸气！

　　千军万马随她一掌汹涌而来，风云变色，天惊地动！

　　“哎呀，有点样子嘛！”

　　烟雾镜冷笑，却不躲闪，一拳轰出，拳头与卡莲手掌相交。

　　轰隆巨响直破天际！

　　除了神们以外，这仪式场里本来还有几百不同公司的神使。他们没了神力姑且也还算是一流高手，现在却被这交手的余波瞬间轰杀。连帕妮娅都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不到一个心跳的时间，他们已全死了。

　　然后环形仪式场就吸取了这些神使的鲜血与生命。

　　与此同时，卡莲却感觉自己千军万马的一掌像是拍在了一颗太阳上。

　　那是映照世界的黑色太阳。千军万马的力量，排山倒海的神威，地水火风空的五色神光——都不能毁灭这颗太阳！

　　“寂风冥河，停下夜晚之风，吹熄太阳吧！”

　　女神海拉在这时候张开手，在半空中作出拉弓动作。

　　于是死亡之风化作长弓，从冥界射出冰冷的弑风之箭。这是连风都能杀死，从冥河吹来的诅咒之箭。海拉现在将它射向烟雾镜，只为给女儿的战斗增添一丝胜机。

　　“孔雀家的为什么都这样倔啊？”

　　烟雾镜不耐烦地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把海拉的箭弹开。虽然轻描淡写，但这已给帕妮娅一个可乘之机了。

　　她没有向烟雾镜发动攻击，因为帕妮娅有起码一半算是南美神编制，会被烟雾镜死死克制。但帕妮娅的小脑袋也转得很快，所以她立刻做出一件比攻击烟雾镜更有价值，而且也更符合她性格的事情：

　　帕妮娅变成一道闪电，朝瘫在烟雾镜脚边的米克特飞射过去！

　　烟雾镜一拳抵挡卡莲的掌，一手抵挡海拉的箭，发现帕妮娅溜过来，想要阻拦她偷人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趁此良机，卡莲另一只手进步推掌，让第二股力量朝烟雾镜压过去。这一次她用的却不是【五色神光】，不是破邪和毁灭，而是【梦想花】。

　　是净化和转化的力量！

　　烟雾镜的力量或许比卡莲更强，但这没有关系！她可以用【梦想花】的力量逆转强弱，把烟雾镜的冥界神力转化成生命能量，反杀烟雾镜！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在这时候发生了。

　　就在卡莲用力把【梦想花】的真力打向烟雾镜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神器之根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某个特别沉、特别重、特别大，而且还特别复杂的东西。

　　她可以用【梦想花】去转化它，确实可以——但那实在是一种过于沉重、过于巨大的东西。

　　就像并悬着的另一个太阳。

　　就像一颗落在地平线下，沉落在冥界中死去的，充满黑暗的异样的太阳，其中孕育着无限的死亡黑暗。

　　……为什么会有两颗太阳？

　　下一刻，一股海啸浊流般的漆黑能量，就猛地从冥界的太阳里喷涌出来，硬生生把卡莲的左手推了回去，让她退后三步，还中断了她【梦想花】的转化！

　　与后退三步的卡莲相反，烟雾镜却稳站原地不动，晃都没晃一下，正如天顶正午的太阳。

　　海拉虽然嘴上经常调侃女儿，但素知卡莲的力量和修为之强，如今见到这景象不禁诧异：一个最弱的主神，地板主神，真能强到被她女儿打两掌还不晃一下？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这样强。这已不是平时烟雾镜展现出来的力量！

　　“看来你的攻击力和你爹相差很远啊！”

　　烟雾镜在这一招对攻中先占优势，气势正涨，顺势嘲讽道，

　　“现在你先攻打完了吧？要我也让你三招吗？”

　　话音未落，卡莲便突然感觉到周围的大气变得格外沉重。她是神，是极强的大神，这首却也感觉到背后传来莫名的恶寒，传来不知是大地悲鸣还是死者哀嚎的不祥声音。

　　“aieeeee！”

　　抱着米克特刚飞出几百米的帕妮娅抬头望向空中，突然惊讶地睁大眼睛，震惊地惨叫：“卡莲，快看啊！”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立于大家头顶的那颗太阳开始扭曲，犹如凸透镜中的影像般扭曲变形。太阳的形状正在向不可能的奇异方向弯曲，向无限的彼岸坠落。

　　那尽头是一片漆黑的虚无。然而却有无数眼睛从虚无中望出来，无视遥远的空间距离，用凝视回应帕妮娅她们的注视。

　　而且海拉和帕妮娅，一个是冥界女神，一个死过一次，都对死亡十分熟悉，立刻都反应过来。海拉立刻喊道：“女儿，先撤！这种机制怪不能硬打的！”

　　“没有用的呀，海拉！你们现在跑掉，让我的【伟大魔法】运转起来，反而再也没机会打赢啦！”

　　烟雾镜却哈哈大笑，朝她们拱火，

　　“况且你啊，卡莲小妹妹，好不容易独立出来几年，又要回去被爸妈罩吗？你不相信自己的力量能够打败我吗？连我这个老鬼都打不过，你要靠什么去征服整个世界呢？”

　　以卡莲以往的性格，像这样被嘲讽，就算不战，她好歹也该回敬点什么。

　　然而这一次，卡莲就没有这样做。

　　后退一步，她用神力拉住帕妮娅和海拉，开始迫开和烟雾镜之间的距离。

　　“看来你还是没断奶啊！”

　　烟雾镜哄笑，却没有追击。

　　因为下一秒钟，位于仪式场上空，位于大家头顶正上方的太阳，就突然变成了漆黑色，有如被月影遮蔽的日蚀太阳。那日蚀太阳的表面不停波动，彷佛从漫长的封印中解放出来，不胜惊喜。它的火焰和光都化成深黑色，这火可怕到足以吞噬光明。如此火热、难以描述的光辉，有强烈的热气与黑火熊熊燃烧。

　　燃烧

　　充满

　　力量

　　这是战场千军的呐喊。

　　这是欢悦爱抚的瞬间。

　　这是丧失之悲，胜利之悦。磅礴汹涌，压迫一切使之烧熔。有一千个太阳的苦热，也是每一个欣悦的吻，是这个国家的人们经过包装定制的生活，定义了他们所有的感受。

　　随后这黑色的太阳开始倾泻出黑色的洪流。生腥、浓缩的黑潮洪流像呕吐物一样喷涌而出，像海啸一般冲向整个环形仪式场，淹没整个阿兹特兰岛。

　　接下来出现的地狱场景，让帕妮娅和海拉都哑口无言了。

　　阿兹特兰城被洪流吞噬之处，建筑物都被侵蚀，变成活生生的不死血肉。她们看见市民慌乱地四散奔逃，却被邪异的血肉吞下。

　　海拉没心没肺不在乎别人死活，帕妮娅却是个好孩子。她几乎立刻就要闭上眼转过身去，因为无法忍受，无法形容，更无法理解。在她眼中，整个首都阿兹兰特都仿佛逐渐不死生物化，壮丽的都市迅速化作血肉地狱。那是无数扭曲的活人的身体组成的腐烂城市。蛆虫啃食着生命的根基，吞噬一切活物，在无尽的饥渴中将一切化为畸形的残骸。无数的哀嚎在痛苦和绝望中响起，这是生命之风恶堕的黑暗镜像。

　　在飞行逃命的途中，帕妮娅看见底下有几个普通首都市民在和黑色洪流搏斗――被粘稠的黑潮缠身。眼看着一个市民抵敌不住要摔在潮水里。帕妮娅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发射神力射击。

　　被打中的黑潮畏缩了一下，然后……居然转头朝帕妮娅这边飞扑过来！

　　直到这时候，这些生腥浓缩的洪流才第一次在帕妮娅呈现出真面目。

　　它们全是死人，是阴影，是死灵，而且多不胜数！一个个都如活人大小，手脚长著尖利的勾爪，骨瘦如柴的躯体，全身无一不是漆黑。

　　“南美的人工冥界和现实物质界连接到一起了。”

　　海拉看着这些死灵，一眼就看出它们的来源，嘀咕道，

　　“但是奇怪啊……我怎么记得烟雾镜公司根本没有搞过人工冥界？他们不是直接用不死化把人间代替冥界的吗？”

　　是啊。南美的死人就是死了，有资格有钱的工厂人才能在死后被转化成有自我意识的不死生物，例如吸血鬼啥的。他们不像密特拉集团有【净土】那样的人工冥界啊！这个日蚀太阳到底是和哪里接的线！？

　　没人知道，起码她们现在不可能知道。

　　而在这城市的中心，曾经是仪式场的地方，则是有什么东西开始从黑暗的中心爬出来，如肿瘤般无限肥大。

　　祂无形无相，却又形态万千，又胖又瘦，像一缕烟，好似幻影，不断往上扩散。那烟雾有圆圆的眼睛，就像死寂冰冷的太阳，咧开的微笑如同地平线一样宽广。

　　烟雾镜笑呵呵地从黑暗里走出来。

　　“孔雀的女儿，我教你一个道理吧。当你的【梦想花】把污染和死毒转化成生命力时，我也可以用你的技术把那生命力化解，灭亡……或甚至把它们改变。”

　　祂咧嘴笑着说。

　　（奇怪，为什么祂会懂我的梦想花技术？）

　　卡莲一边后撤一边迅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反应过来。一方面大家看了海登和卡莲用那么多次，多多少少也可能看懂一点；另一方面海登卖过一些基础技术给米克特，现在怕不是都落在烟雾镜手里了。

　　她倒也不会怪海登，毕竟想要永远阻止技术扩散本就是不可能。想要常位于顶点，就必须一直进步，一直变强……话虽如此，现在的状况可真有些麻烦了。

　　阿兹特克最强大的神明行走在黑暗之海上。

　　祂的名是特斯卡特利波卡，是被月亮遮住的黑色太阳。

　　换言之，就是生与死，是黑夜与白昼，是光与影，是天与地，是这两者和之间一切事物的主宰。

　　映照万物的万能之神。

357：死亡太阳

　　黑色的太阳倾泻出黑色的洪流，就像一个不停地流着脓液的创口。

　　生腥、浓缩的黑潮洪流仿佛呕吐物般喷涌而出，像海啸一样冲向整个环形仪式场，像是从一条慢慢裂开的肠子里流出来，淹没整个阿兹特兰岛。阿兹特兰城被洪流吞噬之处，建筑物都被侵蚀，变成活生生的不死血肉。空间本身看上去就像是解体了一般，大地都在不断颤抖。

　　市民们慌乱地四散奔逃，却被邪异的血肉吞下。南美的首都，数千年的古城，烟雾镜公司的明珠——所有的荣光都消失了，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尖叫声在空中回荡，无数的哀嚎在恐惧和绝望中响起。

　　帕妮娅试图救援那些市民，然而她仅仅碰触到这黑暗力量的冰山一角，便感觉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大神？大神又有什么用？如果她被这些黑暗吞没，同样也会瞬间消失。

　　整个南美洲现在都被烟雾镜的力量封锁，也很快就会被黑色太阳完全吞没。

　　“哎呀，真麻烦。”

　　海拉一边叹了口气，一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u盘。

　　那是个血红色的u盘。海拉一按下u盘上的按钮，它就立刻绽放出迷人的红光，还发出一声奇怪的电子音：

　　【scarlet（鲜血）！】

　　“接受我血的祭礼吧！”

　　然后海拉挥手一抛，就把发出血红色光辉的u盘丢进阿兹特兰岛外面的湖里。

　　烟雾镜公司的总部本是位于南美洲中部的一座大岛，岛的四周都是湖水。这些湖水本来并不能阻挡黑色太阳的洪流，然而随着海拉把u盘丢进去，这些湖水立刻就变成了血。

　　整片大湖，随着海拉丢入u盘，竟一瞬间就变成了无垠无边的血湖。更不可思议的是，原本清澈的湖水挡不住黑色太阳的黑潮，变成血湖之后却明显能将黑色洪流的扩散速度减缓。那些生腥的黑色浓浆一碰到血湖，流动的速度立刻就变慢了。

　　“哇……”

　　帕妮娅不禁大为震惊。倒不是震惊海拉把湖水瞬间变成血，这随便哪个大神都可以做到。重点是海拉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居然减缓了烟雾镜神力的扩散速度。帕妮娅自己刚刚才出手过一次，事实证明，那效果比朝着海啸射箭好不了多少。她清楚这事做起来多难。

　　卡莲却在这时候叹了口气：“妈，没有这个必要。”

　　“这个是我的【冥河记忆体】，是我的神力基础，就像卡莲的【梦想花】一样。”

　　海拉耸耸肩，向帕妮娅解释，

　　“一百年前，我用自制奥术程式把死亡的十种属性封印到记忆体里面，可以通过使用记忆体来重现死亡的属性。我把【鲜血冥河记忆体】丢进湖里，在物质界重现血河，至少可以减缓烟雾镜的那个奇怪泥浆。”

　　所有大公司都会研究死亡，因为真正的死后世界根本没人知道是啥样子，甚至连到底有没有个死后世界都没人知道。所有神和公司都是在盲人摸象，也因此才各自打造出自己的人工冥界。

　　海拉的成神基础之一，就是她当年盲人摸象从死亡之中摸出了十个“接触点”，并且把这十种死亡的属性用奥术封印到记忆体里面。海拉将这十个接触点称作“十条冥河”，认为它们分别象征着死亡的十种方式。通过交感原理和死亡接触，她就可以调出有限但够用的冥河能量。

　　这其中【鲜血冥河】就是暴力与战争的死亡，最原始和纯粹的死亡能量。海拉先把它投入湖里，再现出来，把整座湖变成血湖，就能有效减缓烟雾镜的侵袭。因为已经占据湖泊的【鲜血冥河】自然会抵抗烟雾镜的别种死亡力量。

　　此外，海拉这是自愿献出自己的神力基础，自愿把自己的【鲜血】牺牲奉献出去，这行为正合南美魔法体系的无上大道——牺牲的伟力！

　　这些优势加在一起，海拉虽然力量远弱于烟雾镜，却也能和祂玩些对抗把戏。今年才一百多岁的这个小新神，最早可也是玩巫术起家的。

　　“不过嘛，就算牺牲一部分基础，拼尽全力，我这种把戏最多也就减缓祂一小时。一个小时之内，我可以把祂这个黑潮堵在湖里……大概。”

　　海拉说到这里，转头又看了一下亲女儿：“所以接下来就得靠你们了。”

　　“这已经很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