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01章

　　“我这次来南美掺和烟雾镜公司的事情，本质上还是想要在这里寻找聚集更多力量，用来对付密特拉。”海登揉了揉额角，“结果这下烟雾镜公司的东西全炸没了，你这个仅剩的堕天使还想跑路。这下我不就成白来了吗？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力量给我留下的？”

　　羽蛇神立刻摇头：“您说笑了。我已是半残之身，哪还剩下什么可以用来对付密特拉的力量？”

　　说到这里，羽蛇神又用无比敬畏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安洁拉，然后对海登说：“被选中的孩子，相信我，您只要引导出使者真正的力量，就绝对可以战胜任何敌人。哪还需要到其它地方寻找力量呢？”

　　唉

　　然而海登一听这话就想扶额。

　　这话还用得着你羽蛇神来说？海登早就知道了！他当然早就知道安洁拉身上可能隐藏着极大的，甚至可能战胜密特拉的力量！但这又怎么样呢？

　　首先，连傻子都该看得出来，海登其实根本没法真正控制安洁拉，哪怕安洁拉管他叫主人也一样。

　　其次，就算忽略第一个问题，海登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外神】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安洁拉可能是祂的使者，而且羽蛇神已经害怕到准备跑路了。

　　好几年来，海登每次向那些堕天使啊之类的古老存在，询问有关【外神】的事，祂们几乎都是告诉海登：“外神来了就会严酷地裁决这世上的一切罪人，制裁的业火将把世界烧尽”。

　　这种情况下，海登到底怎么敢放开来使用安洁拉的力量？更别说什么“引导出使者真正的力量”用来打倒密特拉啦！万一外神真跑过来把大家都烧了怎么办？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这事已经是老生常谈，说到烂了，然而海登就是不敢。况且他刚刚还亲眼见证了一次“用错误的手段解决问题最终导致反噬”的新鲜国家级范例。要他立刻抓着正体不明的【外神】力量去当作手段对付密特拉，海登这心还没那么大。

　　……直到现在。

　　事到如今，连海登自己也觉得，或许他的想法是必须得改变了。

　　烟雾镜公司已经毁灭，联合南美神、米克特对付密特拉的计划已经失败。除了就在身边的安洁拉，哪里还有海登可以马上寻找的力量源头？难道他要现在转头去找玛尔斯集团或者沃坦公司？

　　……海登才刚这样想，安洁拉和羽蛇神就突然都抬起头，望向天空。

　　然后羽蛇神就立刻慌张起来：“啊？为什么！？祂跑来干啥？”

　　海登先愣了一下，接着马上也就感应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神力。

　　话音刚落，下个瞬间，纯粹的神力便像剑一样把空间劈开。孔雀王从空间中拉开道路，直接传送过来。

　　不知为何，孔雀王现在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爹。”

　　卡莲也从天上降下来，落到海登身边。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当孔雀王走近的时候，海登惊讶地发现，这位最强旧神的眼底居然充满疲惫。

　　“你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孔雀王瞥了一眼羽蛇神，先无视祂，然后走近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嘶声道：“世界都大乱了，你们居然还在这里愣着。”

　　啊？什么情况？

　　“我知道。”卡莲回答，语气里满是苦涩，“我刚刚已经穿过封锁重新连接通讯了。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海登。”

　　海登只好转头看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但孔雀明王已经替她说了：“大约一个小时前，密特拉集团向玛尔斯集团和沃坦公司同时宣战，然后立刻发起大规模进攻。”

　　海登立刻意识到，那个时间点，正好就是密特拉集团派来观礼的代表们都从南美离开，烟雾镜启动封闭结界，把其他公司的神明分身全部困在这里拔网线的时候。

　　“这不只是普通的企业军事冲突。”

　　孔雀王说，

　　“新的【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了。”

367：明日之路

　　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了。

　　海登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感到眼前一黑……可能也没有那么夸张，但这实在是个坏消息。

　　密特拉集团在其它三家大公司同时陷入混乱的时候，果断发动全面战争，这显然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而且密特拉显然有信心把另外两家公司都打下来。

　　烟雾镜公司已经原地爆炸，没什么力量可以用了。

　　事到如今，海登当然可以跑去联合玛尔斯集团和沃坦公司对付密特拉，想必他们会有兴趣的。可是，就算联合了，就有胜算打赢密特拉吗？

　　对此海登并不看好。他的预感很糟糕。密特拉恐怕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要把大家全都打倒在地。就算现在去联合玛尔斯集团和沃坦公司，估计也没用。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密特拉比海登他们更有钱，更有资源，有更先进的技术，甚至有可能更聪明。和密特拉比赛种田，最后输掉也很正常，本来就没多少胜算。

　　……种田，生产，研究，进步，全都是非常美妙的词语。能让人充满希望——可是当你的敌人种田比你更快，技术研究开发比你更加迅速，生产力比你更高，甚至可能技术进步都比你更快的时候，搞种田又有什么用？

　　或许海登除了【外神】以外，确实已经没有别的力量可以再依靠了。

　　这状况实在是非常糟糕。

　　与此同时，卡莲已经向孔雀王快速解释了一下南美这边发生的事，解说了一下烟雾镜到底干了什么，米克特提卡希瓦又是怎么和祂同归于尽。

　　听到烟雾镜怎么用封印结界把众神的分身都坑掉时，孔雀王皱起了眉头：“怪不得玛尔斯集团和沃坦公司刚才都陷入混乱。资本神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必须不停保持流动。分身的力量被卡住，本体多少也会受影响。烟雾镜应该是和密特拉有密约，定好了要在这时候搞事。”

　　当卡莲说，羽蛇神打算要发射生物方舟宇宙飞船前往比邻星β时，孔雀王用能杀人的眼神瞪了祂一下。羽蛇神则是把蛇头都缩起来了。旧神，尤其是堕天使们，果然都很害怕孔雀王。

　　不过呢，羽蛇神还是很不爽地盯着孔雀王，至少没像怕外神那么怕。

　　最后卡莲终于说完了米克特提卡希瓦和烟雾镜的死亡经过。孔雀王默默听着女儿叙说当时的情况，听见安洁拉在最后和米克特进行的对话。不知为何，这就让孔雀王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安洁拉，然后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最后还是海拉（她刚刚在废墟里找自己丢掉的冥河记忆体）凑过来问自己老公：“萨萨，密特拉没跑来找你麻烦么？”

　　“目前还没有。”孔雀王沉吟道，“但他把不动明王留着没有出动，可能就是为了防备我下场。”

　　孔雀一家听见祂这话，都不禁感到有些忧心。

　　密特拉集团一共八个主力明王，还有几个不算主力、相对比较没有兵权的明王，例如孔雀明王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论个人战斗力，孔雀王一直都是最强大神，只论单体攻击杀伤力，祂近战一击甚至有1.5倍标准主神水平，所以没有主神菩萨愿意和孔雀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但论带兵群殴的水平，不动明王就在孔雀王之上。如果不动明王带着一整支金刚力士军团围殴单独的孔雀明王，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况且密特拉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用七个明王（甚至可能还不到）就攻打剩下的全世界，这状况真是越看越糟糕……

　　“密特拉现在已经不按照原本的社会规则在玩了，倒不如说他已经彻底掀桌不玩了。”卡莲皱眉，“他本来就把我们一家当作外人，干这种大事甚至都没有先和我们告知。现在他没向我们动手，等玛尔斯集团和沃坦公司都倒下，恐怕就轮到我们这些比较小的‘反贼’。”

　　然后她转向孔雀王说：“父亲，把【孔雀宫】移动到常青州来吧。我们以【新芽城】为中心建立一个联合防卫系统。先从整个常青州开始，然后联络玛尔斯集团和沃坦公司。密特拉再怎么闪电战，也不可能一下子打垮两家遍布全世界的巨型企业。联手反击的机会一定是有的。”

　　听见女儿这话，海拉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还以为你讨厌和其他巨型企业合作呢。”

　　“我也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卡莲回以吐槽，她对自己妈总是不太客气，“再这样下去，密特拉集团真的要征服全世界了，当然要优先对付他们。”

　　此话有理。

　　但孔雀王和海拉对视了一会，孔雀王却开口说：“这不是个好主意。密特拉既然敢开战，就不会怕我们往战场上多添几个大小神。他现在还没对我们动手，但如果我们现在就明摆着反抗他……你也记得上次新雅图是怎么被不动明王打烂的。”

　　“现在不反抗，等其他公司都完蛋，密特拉也会来！”卡莲立刻竖起眉毛，“所以你打算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是。”孔雀王小声说，“但保障你们的安全也很重要。战斗也要看时机和胜算……否则我可能两百年前就早早捅死一个菩萨去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祂这话说的还算是委婉。

　　趴在旁边的羽蛇神一直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候的吐槽就更加直白：“孔雀之女，你是真不明白吗？你们的反抗计划已经完了。密特拉赢了，大势已去。假装不承认的人只是在欺骗自己。”

　　祂说到这里还摇了摇巨大的蛇尾巴：“我建议你们都跟我来。一起坐我的生命飞船，到半人马α去！何必困在这里和密特拉纠缠？我们飞走，去比邻星β重建家园。不仅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还能重建新天地。”

　　“这太阳系呢就留给密特拉，然后等着至高者的烈怒降临在他头上！这才叫报应不爽！”

　　这羽蛇神说着，看起来还挺乐。

　　所以没等卡莲说话，孔雀王就先冷冷地说：“雷米尔，你难道觉得逃走4光年，外神就不会追杀过来？四百年不见，你的愚蠢和自以为是一点没有改进。”

　　羽蛇神回以冷笑：“萨麦尔，我最讨厌你这个假清高的样子。不确定的办法也得试试，选择自己觉得最正确的。否则你打算怎么办呢？把自己绑好打上结，等着密特拉或至高者哪个先来把你们杀光？”

　　两个堕天使在这里怒目对视，针锋相对。看来祂们俩的关系不是很好。

　　另一方面，其实祂们俩的话也都各有道理。

　　密特拉太强了，现在就和他正面对抗，很可能意味着迅速的死亡。密特拉集团有最强大的资源、势力、兵力，最先进的技术。和他们正面对抗，根本没有奇招阴招参与的余地。

　　剑走偏锋就能打赢？那只是没打过仗的菜鸟的妄想。孔雀王很清楚，战争就是在比资源。

　　但拖下去又如何？等两家大公司都被密特拉吃掉，接下来孔雀一家还是要遭殃。

　　羽蛇神建议润，孔雀王看不起祂，这也很正常。然而双方又都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海登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出来说话了。

　　“我来找办法。”

　　海登说，发言打断孔雀王和羽蛇神的针锋相对，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我会寻找并且使用【外神】的力量对抗密特拉。”

　　本来，海登以为自己这话会引来孔雀王甚至卡莲的激烈反对，然而并没有。

　　孔雀王只是很忧郁地看着他：“女婿，你刚刚已经看到一个建立在错误手段上的帝国如何崩溃。然后你现在的选择就是要把一切都赌在一个没人搞得懂的不可控制的力量上面。”

　　与此同时，卡莲也反对了，不过并没有海登预料得那么激烈。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拒绝在一个不明所以的东西上投入所有希望。海登，你去寻找【外神】力量吧，我也要按照我的计划，先去和密特拉集团战斗。”

　　“你去呗。”海登苦笑，“我们俩本来就是习惯分线，在自己擅长的地方战斗的嘛。”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愿意相信安洁拉，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

　　说到这里，海登终于露出一些有点像是真正笑容的表情，眼睛里放出小小的光芒，

　　“岳父，雷米尔，你们都说【外神】是毁灭和愤怒之神，会降下烈怒的制裁把我们全都杀尽。但我刚才却亲眼看见安洁拉将米克特提卡希瓦，这个建立在南美血祭罪恶基础上的——几乎连灵魂都没有的东西，拯救了。”

　　说到这里，直到这时，海登才终于露出了微笑：“我们都知道，米克特提卡希瓦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安洁拉还是把她拯救了。既然外神的使者都是如此，那我就相信【外神】并不是你们嘴里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会把大家全部杀光的东西。”

　　一时之间，孔雀王和羽蛇神都没回嘴。面对海登这番话，祂们一时间好像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有安洁拉笑了。看着海登，她的眼瞳里闪动着柔软如朝霞的光芒，露出的是一种既无奈又欣喜的笑容——就像是，又重新看到了一个很久以前就失去的，明亮而又令人怀念的事物。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海登直觉自己可以盯着这个笑容看上几个小时，却也无法理解。

　　“我也知道安洁拉现在能发挥出的力量好像比较有限，可能不够真正战胜密特拉。”他重新转向孔雀王和羽蛇神，“如果你们知道任何，任何有可能进一步激发她力量的办法，都请你们告诉我。”

　　孔雀王叹了口气：“这世界上与外神力量有关的东西，几乎就只有我们这些堕落天使，都是密特拉的手下败将。你打算靠我们这些手下败将做什么？哪有可以帮助你打赢密特拉的东西？”

　　然而羽蛇神却转了转眼珠子，摇摇头说：“倒也不一定。萨麦尔，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位使者是怎么会跑下来的，但我已经大概猜出她真正的名字。你应该也快猜出来了吧？”

　　这一次，孔雀王只是皱眉，并未反驳。

　　“使者好像记不起她自己真正的名字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们都知道【真名】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至关重要。如果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即使是神——不如说正因为是神——才无法发挥其十全之力。”

　　所以羽蛇神继续得意洋洋地出主意，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能让尊贵的使者回想起名字，或许就能让她回想起真正的力量，回想起自己正确的职责！”

　　寻找安洁拉真正的名字，解放她真正的力量！

　　这听起来倒还挺像是个解决问题的正经办法。海登听了也不由为之精神一振：“你不是说自己快猜出来了吗？那就直接说出来呗。”

　　“这肯定是不行的。既然使者是自己想不起名字，那硬告诉她也许反而会出问题，而且万一说错更可能会出事。”羽蛇神摇头，“‘知道’和‘领悟’是两码事。对于后者来说，前者有害无益。”

　　“但另一方面，我知道有个家伙，很可能有办法刺激使者回想起她自己的真名。因为祂和使者（如果我没猜错名字的话）就有一些古老的缘分。”

　　说到这里，羽蛇神举起蛇尾巴，向西边一指，

　　“从此处向西去两万里左右，有苇原之国。最后一个被封印的堕落天使就在那里。祂就是地狱之王，魔鬼之主，当初带我们堕天的领头黑羊——阿斯莫蒂斯。祂一定就有办法刺激使者想起真名。”

　　孔雀王却翻了个白眼：“雷米尔，自古以来你就净会出馊主意。我不会阻拦你们自愿瞎整，但如果我的女婿被你的馊主意坑死，追到宇宙我也饶不了你。”

　　然后祂转向旁边的安洁拉说：“同胞，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安洁拉歪了歪脑袋，微微一笑：“好吧。我们到旁边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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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离开大家的视线范围，孔雀王就拉起结界，阻挡外来的窥测。然后祂立刻皱起眉头问，语气听上去非常震惊：“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安洁拉挑了挑眉毛：“什么做了什么？”

　　“不要装蒜。你把米克特提卡希瓦——南美的灵魂聚合体，其中的一部分灵魂，解放到上界去了！我是前任的死亡天使，一听卡莲复述就反应过来了！”

　　孔雀王压低声音：“天使是没有救赎的权柄的！何况米克特提卡希瓦还是个连灵魂都没有的邪恶缝合怪！”

　　“这就是你的眼光不够锐利了，梅勒克·塔乌斯。”安洁拉摇摇头，“米克特提卡希瓦当然有灵魂，因为她就是所有南美千百年来被侵害者的灵魂。她能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放弃自己的不死，自愿烧尽自己灵魂中的邪恶部分，而且愿意忏悔自己过去的恶行，那当然就有得救的资格。”

　　“重点不是资格。”孔雀王语气严峻地说，“重点是任何天使都不能做超出规定的行为——哪怕是正确的！这是为了从原则上防止天使滥用权力干扰人类自由意志的核心规则！你正在违反规定！”

　　“天使不能用人类的方式思考，不能有人类的视角！如果你真的是代表【神】下来观察，就更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对人类做出判断，否则那就是‘偏见’！用自己的偏见施展力量，就是滥用权柄！”

　　“我们所有这些堕落的魔鬼，以前说白了也就是滥用权柄的天使。你这样不怕和我们一样堕天吗？”

　　说着说着，孔雀王的语气终于变成了深刻的担忧，

　　“安洁拉，你就那么喜欢人类吗？”

368：节制·正位

　　“安洁拉，你就这么喜欢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