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27章

　　一顿饭吃下来，海登往肚子里塞了十人份的烤肉和面包和汤。可是阿萨人们并不觉得他是饭桶，反而很高兴！真是奇怪的文化！

　　与此同时，托尔你一杯，我一杯，和海登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工夫，两人都已喝了六十多杯。

　　海登是作弊，酒量可说无穷无尽，而且有安洁拉在旁边连蓝条都是无限长，就算别人搬海过来给他喝都能喝完。但托尔喝酒却全凭真功夫，连喝六十大杯，仍然面不改色，神态自若，实在是可怕。

　　这酒酣饭饱之际，托尔突然开口说：“洛基朋友，你跑来我们这个北方苦寒之地是要做啥呀？如果是想搬过来住，我们绝对欢迎！”

　　海登不可能完全说实话，但也不想直接骗人，于是他回答道：“我在世界各地旅行，寻找办法，想要打倒那些邪恶的邪神统治者。”

　　这可都是实话。

　　“哦。”托尔了然地点点头，“我也听说潘菲利亚那边有人类魔法师组织，想要联合各地的人类反抗势力。朋友你是从那边来的？”

　　这锤子神，虽然看起来豪迈飒爽傻乎乎，但果然脑子里其实还是有个心眼。

　　“不是。”

　　潘菲利亚，是古代土耳其一部分地方的古称。海登对那边不熟，但他还是隐约注意到，那块地距离密特拉的起源之地已经很接近了。

　　难道说，密特拉正在向这边靠近吗？四百年前的密特拉？

　　事到如今，海登的心态其实已经有些复杂了。他的目标是要打败密特拉，根本上来说最真正的目标是要拯救世界。那么方法到底是什么呢？他原本的想法是要找到安洁拉的真名，用外神的力量打败密特拉。可是现在回到四百年前，手握世界上最强的力量，海登反而有点迷惑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拯救世界，拯救生命，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说起来轻松，具体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他之前太忙了，太急了，所以反而在日本闯出一些祸事。现在可好，整整四百多年的时间落到他手里，真的不用急了。海登反而冷静下来，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多想一想，多在这个时代看一看。

　　“托尔朋友，我确实想在你们美丽的土地上叨扰一段时间。”思来想去，海登开口说，“能让我和我妻子居住在你们的国家吗？”

　　安洁拉在旁边摆出乖巧的模样。

　　“当然可以啊！想住多久都可以！”刚灌下六十多杯酒的托尔哈哈大笑，“洛基朋友，你我一见如故，咱俩歃血为盟，结为血兄弟如何？”

　　啊啊啊？

406：探求未来

　　封建时代的社会关系，很大程度建立在血缘关系的基础上。

　　神族贵族通过血缘与姻亲关系建立上层社会阶级。神族与神族之间，通过血缘关系的远近形成共同体，长生不老的祖先神家长对底下的族人进行保护与控制。虽然神族内部也偶尔会有动荡争斗，但其以血缘为纽带的基本特征从来没有变化。

　　封建社会底下的凡人平民阶级则是没有流着神血，因此较为低贱弱小，被神族压迫。不过他们也会和神族一样靠血缘关系形成社会组织。人人都要进入由封建传统、家族关系所规定的角色。

　　可是，阿萨人这个群体就不一样了。他们本质上都是从封建社会里逃出来的游民，通过自己的奋斗搏取衣食，可不是用血缘关系与地缘关系构建的社会。低贱弱小的游民要对抗封建神族，当然不能只靠自己个人，必须组织起来。但他们又不具备啥特别先进的社会意识，想要组织也只能参考模仿封建社会的模式。

　　每个阿萨人，每个游民，他们的个体在意识上都是平等的，不可能仿造封建神族的大家族大家长关系。于是他们彼此之间只能建立拟似的、大体平等的兄弟关系。

　　凡是追求自由的人都是同胞，都是兄弟！

　　若是愿意歃血为盟，结为血兄弟，那就更加值得信赖！

　　—————综上所述，说这么多，其实只为表达一个道理：

　　托尔突然说要和海登结拜，其实真不是啥稀罕事。他的结拜兄弟也不止海登一个。这样的拟似兄弟关系在阿萨人之中很是正常！

　　两人叙了年岁。托尔外表看起来二十多，实际上今年已经四十有几，只是大魔法师看起来老得慢而已，自然就是兄了。当下他们就立刻歃血为盟结拜，俩人都把血滴到酒杯里混着喝掉。安洁拉在旁边看热闹，然后……

　　……然后他们的另一个兄弟就来了。

　　“托尔，你又在搞什么了？”

　　发言者是一名坐在大厅深处椅子上的老人。

　　他在无人发现、连海登也没察觉的时候走进这里，身穿满是皱褶的灰色披风，头戴宽边帽，只露出右眼，外表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一根看似法杖的东西靠在他右肩上，其实那是一柄长枪，以梣树枝削成枪柄，刻着许多的卢恩符文。

　　第一眼看到他，海登当然就立刻辨识出他的身份。

　　与此同时，托尔发现对方到来，立刻高兴地喊：“奥丁大哥！这是洛基，是我刚结拜的义弟！”

　　奥丁。

　　北欧最伟大的魔法师，大贤者，大军事家，大预言师，卢恩符文技术的开创者，奥术先驱者……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很多的称号与头衔，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了不起。

　　这就是奥丁。

　　海登虽然是四百多年后的未来人，但在奥丁面前也还是忍不住要抖两抖。奥丁的魔法智慧就是这样令他警惕。

　　不过托尔和奥丁打起交道来倒是很随便，现在看到奥丁过来，还立刻张开双臂走上去，和奥丁拥抱。

　　他管奥丁叫大哥，因为托尔和奥丁同样也是结拜义兄弟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真正的血缘，但是将血液混在杯里歃血为盟，是共饮同一杯血酒的血兄弟——这是阿萨人最崇尚的结义方式。

　　奥丁和托尔拥抱了一下，然后转头用独眼望向海登，意味深长地点头：“欢迎你，洛基朋友。两位远道而来，我们这【阿斯嘉德】虽然简朴，还请各位好好歇息。”

　　海登也点头致意：“谢谢，奥丁先生。这就请让我们叨扰了。”

　　他看得出奥丁没有完全信任他，而且其实托尔大概也没有。不过这也没啥不对。不如说，要是他们真的这样就信任他，海登反而会觉得很奇怪。

　　慢慢来吧。反正回到四百多年前，海登现在是真的没有时间压力了。

　　这种感觉还真奇妙。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完全不需要担心时间的感觉。自从【堕天城】，自从海登下定决心要战胜密特拉，改变世界之后，他好像就一直深陷于一种时间紧张和恐惧之中。现在却终于是没有了。

　　那么或许，海登也该因此改变一下心态。

　　一定是因为他是异邦人，是未来人，才会觉得【阿斯嘉德】这块土地还不错。

　　在宴会上，海登也受到众人的盛情款待。每个人都很亲切——至少有意愿接纳他们，有迎接外乡人的文化，有朴实的平等思想，准备了丰盛的食物，还借地方给他们住，很温暖。

　　不过若是要在这边生活，那肯定又是另外一回事。天寒地冻，地面坚硬，浪涛汹涌，白天光线不足，全靠【伟大工程】的环境改造才变成宜居的沃土。如果没有新开发的奥术魔法，恐怕光是为了获取每日所需的粮食，他们都不晓得该有多辛苦。

　　居民都是逃难而来的流民，因此性格粗暴，见血乃家常便饭，面对战争毫不犹豫。这些话听起来很帅气，可如果当邻居就不太舒服了。

　　——然而……

　　海登还是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觉得他们是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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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一个小时后，在奥丁自己的大屋里，奥丁把托尔叫过来问话：“你对这位洛基朋友的印象如何？”

　　奥丁没有宫殿，起码现在还没有。什么瓦尔哈拉，什么格拉茲海姆，那都是以后才建起来的东西。现在的奥丁和他的子民一样住砖头屋。

　　“我印象如何？”

　　托尔笑了，他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喝他义兄家里的酒，

　　“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大概也藏了很多话在舌头底下没说。但是他说自己是旅人，见多识广，应该都是靠谱的。因为他用的法术很厉害，我从来没看过。他的老婆那个用金属做的身子也很厉害。他喝酒也很厉害。我还没见过其他这么能喝的。而且，”

　　他悠然自得地吞下一杯酒，

　　“我看得出，他确实是打从心里很喜欢我们这块地儿。不像那些神明派来的间谍特务，心里鄙夷我们这些‘贱民’……所以我觉得他人应该不差。起码可以先相处相处。”

　　这就是托尔对海登的看法。奥丁很清楚自己这个义弟，向来论人论事全凭第一印象，所以也就没想去改变他的观点，只说：“那你就陪他相处相处，试试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

　　“怎么个试试看法啊？”

　　“随便你。想和他扳手腕也行，想和他继续比喝酒吃饭也行。”奥丁摇摇头，“这位洛基朋友我们现在还啥都不知道，你能发现他有什么本事都好。”

　　“行。”

　　托尔也不啰嗦，拿着酒杯受命而去。

　　然而奥丁等托尔走掉之后，自己却开始在房间里做起一件奇妙的事情。

　　奥丁并不相信这个“洛基”，因为他直觉很强，因为奥丁也喜欢隐姓埋名，编奇怪的假名去忽悠人，到处骗抢别人的魔法和力量——当然，奥丁扪心自问，认为他自己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人民。

　　不过他却可以在这个“洛基”身上嗅到一点同类的味道，有种同类相斥的感觉。

　　所以奥丁才特别不放心。

　　他从口袋里取出二十四颗石头，摆在长桌上。那每颗石头上，都铭刻着一个卢恩符文。

　　然后他又打了一盆井水，把这些符文石随意地丢进水里——不可思议的景象立刻随之发生。

　　首先是第一个符文从水中浮上来。那个符文是【?】，看起来就像一支矛，读作“提瓦兹”。它的意思是战斗，是力量，亦是——抗争。奥丁的独眼让他在这个符文中看到了很多东西，让他恍然意识到：今天遇到的这位“洛基”朋友，他也是一位真正的战士，而且是一个与命运抗争的男人。

　　但这并不足以说明奥丁想要了解的一切。

　　很快，第二个符文从水里浮起来。那个符文是【?】，读作“艾瓦兹”。它代表的是剧毒的紫杉木，而这也让它成为死亡与重生的象征。它的意思是“死亡”，但也是“复活”，意味着死亡并不是故事的结束。

　　奥丁半闭上眼睛思考。他确实能从这个“洛基”身上看见死亡与生命的伟力。【抗争】与【死生】的符文让奥丁意识到，这位新朋友一定是一位要抗争命运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男人。

　　最后，第三个也是最后的符文从水里浮上来。那个符文是【?】，读作“达格兹”。这个符文石从水盆里浮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黎明的太阳从海面上缓缓升起，竟让奥丁一时间都有些惊讶。因为【?】是二十四个卢恩符文里，寓意最为吉祥，被认为最幸运的符文。它是划破黑暗的曙光，它是晨曦，它的意思是——【超越】。

　　在一生抗争的尽头，从死亡的黑暗中升起的新太阳，将要超越原本的……某些东西。

　　奥丁用独眼注视这三个符文，陷入思索。

　　看来这位“洛基”朋友还真是位不得了的客人。

　　奥丁不知道答案。占卜和预言都是奇怪的东西，含混，模糊。其中没有答案，只有疑问。哪怕对最具有智慧的神，对大魔法师、大预言家也是一样。

　　到底该怎么和这个“洛基”打交道才是对的呢？

407：酒囊饭袋

　　于是第二天一早，托尔就跑来闹腾海登。

　　“我们阿斯嘉德欢迎所有客人，欢迎所有人的加入。但是不工作者不得食，劳动最光荣！洛基兄弟，你也要工作哦！”

　　海登自然并不介意这种要求，点点头说：“好啊。需要我做什么？我也知道大魔法师在哪里都不够用。”

　　“这就看你有什么本事了。”托尔回答，“阿斯嘉德是汇聚群英的地方。在这里，无论是工匠技艺还是魔法还是两把力气，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就能为自己挣得财富和地位。你和你夫人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吗？我昨天看过你轰掉霜巨人的脑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技艺吗？”

　　这可就说不完了。海登裤子口袋里藏着的花样之多，绝对就超过托尔最狂野的想象。

　　不过他也不能真的拿太多未来技术欺负古代人。况且，海登担心让他们这些古代大魔法师看见太多未来技术可能会出问题的。

　　万一刺激到他们的灵感，天知道会造出什么玩意。

　　所以海登转念一想，干脆拍着胸对托尔说：“我行遍世界，什么法术都会，是千变万化的大魔法师！”

　　然后他又指向安洁拉说：“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治疗师。只要没死，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能治好，而且只要一瞬间！”

　　海登可不敢说“连死了都能治好”，毕竟在时空穿梭的状态下复活死人，要知道海登的【复活】术很大程度上本来也是时间操作，最后混合起来根本不敢赌会发生什么事。

　　“治疗师，很棒啊！”托尔点头，不过好像还是有点不满意，“不过变化术没什么太大意思。还有别的吗？例如昨天你轰掉霜巨人用的那个法术？”

　　毕竟是直肠子的锤子神，托尔感兴趣的好像只有直接的力量而已。

　　不过这话海登就不能当作没听见了！

　　“我说我什么都会，你好像不信。”他耸了耸肩，对托尔说，“那就只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本事了！”

　　托尔倒是很喜欢这种热闹事，马上笑了：“怎么让我见识啊？”

　　“我要和你比赛！”海登挥了挥拳头，“但是不比昨天那种乒铃乓啷的军用魔法，我也不打算用。我要和你比其它东西——随便你说！比吃饭比喝酒比种田比治病都行！”

　　这话就把托尔逗得哈哈大笑：“洛基兄弟，你不会以为昨天我喝那几十杯酒就是全力以赴吧？我吃饭可比喝酒还快，而且一顿能吃两头羊，两头牛！”

　　老实说这应该不算是和值得自豪的事情，不过托尔显然很自豪。这应该是文化差异吧？

　　海登拍拍大腿：“那就比吃饭！”

　　于是他们俩就开始比吃饭了。

　　托尔亲自向长屋点了菜，然后餐馆的女侍们就抬过来两个特别大的银盘子，里面堆满了各样的烤肉：烤鹅、烤牛、烤猪、烤羊、烤兔、烤鹿。托尔的饮食喜好实在很缺乏想象力。

　　海登和托尔俩在自己的银盘子前面坐定，旁边还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一个厨师高高兴兴地敲打锅子，化作比赛开始的信号。

　　托尔开吃了。

　　他从银盘子的最远端下嘴，一路往里疾吃！他三口就能吃掉一只烤兔子，三十秒就能吃掉一只烤鹅！他的手和嘴动得都如此之快，快到只能看见动作的影子！

　　吃吃吃吃吃！才十分钟，托尔已经吃掉两头猪，一头牛，三头羊和几十只的鹅和兔子。把面前盘子里的东西吃掉一半时，他终于抬起头，想看一眼自己的新义弟吃得如何。

　　眼前的景象终于让托尔瞠目结舌。

　　他看到海登拿起一只烤兔子，直接塞进嘴里，然后吞下。他看到海登拿起一只烤全羊，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吞下。骨头啊肉啊皮啊之类没分所谓，全都吞下，连嚼都不带嚼的。

　　托尔再能吃，也不可能连牛骨头也一起嚼碎了吞下去……或许也不是做不到，但正常来说根本不会想到要这样做，更不用说真这样吃了。

　　而且更恐怖的景象还紧随其后。大概是觉得一口一口吃太慢，海登站起身来，抓住巨大银盘子，直接把整个盘子和上面的所有东西全部塞进嘴里一口吞下去。吞完之后，他还打了个饱嗝，吐出一束金色的火花。

　　海登这次可不是作弊，他甚至完全没有浪费食物。那金色的火花也让托尔看得瞪起眼睛。因为那是炼金术的火焰。

　　炼金术和东方丹道都有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炼金炉，或者说作为“丹炉”的法门。海登只不过是做得更有……现代性。他把这些肉、骨甚至银盘子都吞进肚里，用炼金火煅烧成一团。

　　在这个时代，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绝对独一无二的技术。

　　不过与此同时，就连海登也没想到，其实托尔看懂了一点点。

　　因为在当大魔法师，在战士之前，托尔其实也是个挺出色的铁匠。他的出身之地，以及这个【阿斯嘉德】，其实很多男人都会打铁。在这火山遍布的北方，到处都是上好的铁矿。他们会用通过峡谷的寒风吹旺炉火，将烧热敲打的刀剑插入冰雪中锻造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