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32章

　　阿萨人们其实对此并没有太多感觉。他们的人口主体，本来就是一群来自欧洲各地的流民移民润人，已经习惯每天都有新客人来访，也非常欢迎外来者，有热情（同时也是平等）招待客人的文化。在这个基础上，他们本来就不需要太看重这群东方客人。

　　本来嘛，大名鼎鼎的密特拉集团，因为是唯一一个打倒过神王的，打败了波斯神王堕天使杜比尔（dubbi-el）的凡人魔法师集团，所以也算是名气很旺，【阿斯嘉德】也要敬畏他们几分。

　　可是最近奥丁才（和海登洛基一起）刚把阿萨谢尔打败。【阿斯嘉德】正忙着举国欢腾，听说密特拉集团派代表过来，也只觉得他们是闻风而来，反而很是骄傲。

　　所以阿萨人们虽然会热情欢迎密特拉集团的代表过来，尽地主之谊，心里却还是很得意。

　　顺带一提，被密特拉第一个打倒的波斯神王，堕天使杜比尔，其名字在古代语言中的意思是“神之熊”。海登没机会去和它打交道了，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有点好奇这“神之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另一方面，另一个很像熊的家伙，托尔在家里躺了两天，第三天就完全活蹦乱跳。他还抱怨海登洛基和奥丁两位义兄弟，怎么就没带着他一起去维也纳大闹巨人宫殿。奥丁怎么能和托尔细说呢？最后当然是随便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了。

　　因此，最近这几天托尔特别闲。听说有东方的客人要来之后，他还很高兴地自告奋勇，说要帮客人们准备一顿盛宴。为了防止他在家里惹出事情，奥丁干脆真的把他打发到北海捕鱼去了。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海登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

　　阿萨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海登的朋友，尤其是托尔，已经把海登当成生死之交的义兄弟，对于他的两次救命恩情大为感谢。托尔在【阿斯嘉德】是人气最旺的英雄，这也连带导致海登在现在的阿萨人们心中也成为了高人气的猛士。其他阿萨人大魔法师倒是没那么容易跟着托尔的喜好转悠，不过他们也都佩服海登洛基，认为他有高超的才智、法力、知识与勇气。

　　目前唯一还不太信任海登洛基的阿萨人就只有奥丁而已。但他也不是完全不信任海登，大概只是害怕——就像很久以前，海登害怕安洁拉那样害怕。

　　【阿斯嘉德】已经把海登/洛基当成了他们的一份子，视作他们的同胞了。

　　海登自己，在这个时代，这短短的几天功夫，也很清醒地意识到，新神在这个时代确实就是比旧神更先进、更能代表正确发展方向的人。

　　在这种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密特拉，这个如今正推动旧世界走向新时代，将来可能要把新时代推进永远的苦难和奴役之中的，始作俑者，马上就要出现在海登面前了。

　　这个时代的菩萨，再怎么强也赢不过海登和安洁拉。如果突袭，大概一下就能杀掉密特拉。

　　可是如果海登这时候真把密特拉在【阿斯嘉德】杀掉，那就是谋杀客人，是堪比把屎往阿萨人脸上丢一样的恶行。这是绝对不能做的。

　　况且，其实海登心里也不太确定，如果他真的提前就把密特拉弄死，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正确、正道？

　　这种事情姑且没人能说出大家都满意的答案。安洁拉也不肯直接给海登建议。她当然是要让海登自己去思考，让他自己去烦恼的。

　　……所以现在海登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在苦恼的尽头，在海登和奥丁打败阿萨谢尔之后的第十一天，密特拉集团的代表们，来了。

　　当天早晨，海登带着安洁拉去长屋大厅里吃早饭时，发现这里已经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打扫一新。肮脏的地方全部被擦洗干净了，宴会大厅的墙上还挂着一条巨大的丝绸横幅，上面用两地的不同语言，都写着“欢迎密特拉代表团”之类的话。

　　要说特别隆重的招待，这显然也不算是，反而还挺有种阿萨人北佬的粗犷热情风格，空气里弥漫着有所期待的喜悦情绪。侍女们在宴会厅的大桌上摆好熠熠闪光的银盘子和高脚酒杯，这次倒是不用角杯了。

　　海登走到巨大的长桌前面——那里是【阿斯嘉德】领袖，几位大魔法师们的座位，洛基现在也在这里有专属于他的一个座位。

　　海登走上去问脸色平静的奥丁：“他们来啦？”

　　“中午之前应该就会到了。”奥丁回答。

　　敏捷的赫尔莫德，奥丁的传令官，阿斯嘉德跑得最快的人，兴致盎然地凑过来说：“洛基，你说他们会怎么来？传送魔法？”

　　“不太可能。”海登回想起很久以前，安洁拉刚来那两天的事情，“神明们很擅长空间魔法，比我们人类擅长得多。我以前就看到过有人传送结果反而被神明们修改传送目标，埋伏抓住捏死的。密特拉他们传送过来岂不是往神明手里送菜？”

　　艾莉西亚反正这个时代还没出生，她肯定不会介意海登说这种话的。

　　“那怎么来？”

　　赫尔莫德抬头望着上午的灿烂天空（托尔提前用锤子把天气调整得很漂亮），猜测道：“飞过来？”

　　“从波斯一路飞到挪威来？”海登对此表示怀疑。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飞行魔法其实也没有后世那么容易，不是大家谁有点魔力，就都可以随便反重力飞起来的。

　　后世的人，如果回首仔细看看神话，就会发现，就连神明想要飞起来，几乎也都要依靠道具。例如托尔，他将来是伟大的雷霆之新神，可是他在这个时代，靠自己也只能短距离而且很笨拙地飞行。必须乘着两只山羊拉的黄铜战车，托尔才能长距离而且灵活地飞翔。

　　要等到两百年以后，新的奥术技术逐渐发展，新神们和凡人们才越来越能够随便乱飞。

　　至少，就现阶段的技术，密特拉集团的代表队应该不可能直接从波斯、西亚那一带直接大老远飞到北欧来……

　　“唔。”

　　奥丁突然抬起头，用他的右眼独眼隔着屋顶望向远方，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密特拉一众的代表应该已经来了。”

　　在哪儿？

　　几个玩性还比较重的北佬大魔法师走出宴会厅，到外面去朝不同方向张望。然后海登，他紧接着奥丁之后，第二个看到了。

　　一个庞然大物，正急速掠过蔚蓝色的天空，朝【阿斯嘉德】飞来，渐渐地越来越大。那东西的外形，让第一时间看到它的北欧乡巴佬们，都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那是一艘飞在空中的、巨大的船啊！

　　“飞行战舰……”

　　就连海登这个未来人，看到这景象都有些呆滞。密特拉集团居然四百年前就开发出飞行战舰了？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仔细再看，这飞行战舰大约两百米长，外壳的材料看起来像是玉石、琉璃、珊瑚之类的东方魔法材料。与四百年后可以搬运月球改变行星轨道的菩萨和主神伟业相比，当然不过是小猫见大猫。

　　即使如此，以古代魔法师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空中阁楼。

　　“如此大的战舰为何能在空中飞行……”

　　连伊登都看呆了。

　　“因为动力。”海登只好在旁边说，“他们一定是在战舰里装载了比我们现在所用的更强大的便携式魔法动力。这玩意显然不是靠地脉能量驱动的。”

　　【阿斯嘉德】虽然也有很强大的魔法工业，但大部分是靠吃地脉的，当然不能用来造飞船。

　　不过海登也没想到四百年前密特拉集团就有这样的高深动力技术。奥术工业初期，大家应该也主要是在用各种不同方式捣鼓自然能量而已，哪来的飞行战舰？难道密特拉这么早就开始玩秘火了？

　　终于，战舰飞得更低了，正以无比迅疾的速度降落。伴随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它“砰”落在地面上，震动大地，自己却毫发无损。然后战舰的底层打开了一个金色的楼梯。一道门在战舰上打开了，后面紧跟着出现了十二三个人。他们全都穿着和北方人完全不同的衣服打扮，穿着宽松的套头袍、罩衫，都有很宽阔的大袖，看得出是从更加温暖的地方来的。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是被他们的领头者所吸引。因为他们的领袖看起来实在是太娇小，太年轻。第一眼望去，他看起来就只是个身体纤细，长相俊美的少年。看得出来是亚洲人，外表年龄大概十四五岁，一头黑色的短发留到肩膀，肌肤如儿童一般水润。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波斯袍（kandys），看起来像是礼服，用腰带扎出美丽的波纹皱褶。但这些衣着打扮和他外貌相比实在又不算什么东西，因为他长得真的十分俊美，端正的五宫带有一种中性的、超越性别的美感，无论男人女人都会不由自主被吸引。是个极其具有震撼力的美少年。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又大又宽，清透澄澈，而且两只眼睛各有两个瞳孔，一共四个，闪着碧蓝色的光芒。

　　碧蓝色的重瞳。

　　这可是圣人、超人、帝王、大英雄才有的异相。

　　所以这个瞬间，无论是谁都要被他的存在夺去焦点，一时呆然。因为这不是肉体的美，甚至不完全是精神的美，而是像看见壮丽的高山、大海、晨曦、落日一样的美感。

　　不过说来奇怪，就在大家都忍不住呆呆地看着他时，这位少年同时也在盯着这里的一个人看。他远远望着海登，表情饶有兴致，就好像在看着自己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兄弟。

　　奥丁开始鼓掌，其他一些北欧魔法师也跟着拍起了巴掌，不过更多阿萨人踮着脚尖，都想把这美少年看得更清楚些。

　　这让这名美少年绽开一个优雅的微笑。他伸出仿佛在闪闪发光的双手，朝奥丁走去。

　　“您好，密特拉先生。”奥丁说，“欢迎您来到【阿斯嘉德】。”

　　“谢谢您接待我们，奥丁先生。”密特拉用弦乐器般悦耳的声音回答，“我们为了友谊与共同的利益而来。希望您一切都好。”

　　但与此同时，这密特拉的目光却一直没有长时间离开海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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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特拉给【阿斯嘉德】的阿萨人们带来了许多礼物，也带来了许多新的交易。

　　他给阿萨人们带来了新的技术知识。

　　他也和阿萨人交易了北方大魔法师们独有的一些技术，例如锻造的魔法，战斗的魔法，甚至是一部分卢恩符文的秘密。

　　他甚至带来了与阿萨人更加长期友好的机会，具体的方式是通过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这些人都是密特拉从印度、波斯那些地方带来的，有男有女，不过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凡人魔法师。

　　他们之中有美丽的金发少女希弗，她将来会成为托尔恩爱的妻子。他们之中有最最美丽英武的芙蕾雅，她将来会和奥丁生下沃坦公司的ceo，光明神巴德尔。

　　他还向阿萨人分享了一些新的思想理论：“所谓股份有限公司，就是把资产分为等额股份，公开发行股份募集资金，股东以其所认购股份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利润在扣除公积金、公益金之后按照股东所持有的股份进行分配，一份股票对应一份红利……您能明白吗？”

　　他告诉了奥丁这些大魔法师们，如何用对金钱财富的信任甚至信仰，汇聚力量。

　　“我们将会荡平这被神与国王所统治，将充满暴政与不平等的社会毁灭，重新创造一个人人都要勤奋，用智慧和财富搭建的平等世界。”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都是以后才会完全发生的事。

　　但是当密特拉用他的意志和智慧去推动时，这些未来的事情已经在今日成为定数。

416：摊牌

　　【阿斯嘉德】的宴会厅里，歌舞欢声不断。大家聚集在一起，畅饮新酿的啤酒。

　　这啤酒是托尔前阵子去北海捕鱼的时候，顺便抢劫了海巨人的商船，夺回来的绝世啤酒。

　　密特拉一边与大家高兴地共饮，一边在宴席间讲述高深的知识。若是在寻常人的宴席中做这种事，想必会有不解风情的嫌疑。不过这里的与宴者们都是第一代的大魔法师，讲这个下酒反而最是合意。

　　而且密特拉所讲的也不光只是魔法。

　　除了具体的高深魔法知识以外，他还讲述着，许多连最先进的魔法师们都从来没有听过、想象过的思想、理念。

　　究竟该如何打倒封建众神？光有力量是不够的，光有新技术也不行。该如何唤醒其他人民的希望？该如何打破众神的封建【礼】的统治？

　　只砍一个国王的脑袋又不能推翻封建制度。

　　众神的力量来自于封建社会尊卑有序的制度和思想。如果打破人民心中这样的思想，众神的力量也会减弱。如果能创造代表凡人的新思想，我们的法力也能随之增强。

　　创造一个自由、平等，神明不能欺侮凡人的时代！

　　创造一个不再用血统分阶级，而是以勤劳、努力、才智、技能决定社会角色的时代！

　　当大地人民都相信这个可能性，心怀这个梦想，共同往这个理想努力，它就能够成真！

　　密特拉理所当然讲述的这些东西，在场众人能听懂一半的都很少，大概只有奥丁可以。若想要完全理解密特拉的理念，以及他所描绘的社会形态，那肯定就连奥丁也做不到。

　　这不是因为他们蠢，反而是因为眼界和世界观的差别实在太大。他们能看到的世界和密特拉眼中、心中的世界并不相同。密特拉用碧蓝色的重瞳双眼所看见的，乃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映于他视野之中的，是比大地还要更高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就成了疯子。像密特拉这样眼界太遥远的人，一般来说是不太能交到朋友的，而且很容易成为社会中的异类。

　　可是偏偏密特拉又在这同时具备惊人的魅力。听他说话，听他表达自己的理念，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引力。那是牵引听众人们的心去往同一个方向的力量，是让人放下犹豫，给予坚定意志的力量。

　　所有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力量，这种信心。他很有自信，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自己所说的那些事情，践行那种理念。

　　所以每个人——几乎每个人都沉迷于他的魅力。他掌握着引导众人的言语，还有一双不知怀疑为何物的明眸。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引路之光，这般光耀之志下，自然能得人心。

　　有些人打从心里开始非常仰慕他。

　　也有些人只是开始认为，跟着他一定能有一番作为，一定能够趁机实现自己的目标。

　　所以现在，每个人——几乎每个人，无论是阿萨人的大魔法师，还是密特拉集团从中亚、南亚带来的客人们，如今都无分彼此，很快乐地共享欢宴。

　　……唯独海登，并不同在他们之中。

　　首先嘛，他不敢和芙蕾雅打交道。未来海登和芙蕾雅有过近距离交流，作为卡莲的丈夫也深受芙蕾雅关注。如果海登在这个时代作为洛基给芙蕾雅留下太多印象，将来也许会出问题的……

　　同理，海登也不敢让安洁拉，被这帮密特拉集团的人仔细看见。所以安洁拉今天根本没去赴宴，直接在海登洛基的房子里躲着。

　　只是知道有这么个机器人，只是看到个一两次，可能还有办法敷衍过去。要是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海登很担心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现在一个人从宴会厅里溜出来，走到【阿斯嘉德】的一处山丘上，一边伸懒腰，一边抬头看看夜空。

　　海登的占卜技术虽然比离世的老教授差一点，但挡不住他天赋确实好。现在他也抬起头，看看天上的群星，观察星象。

　　深夜中，群星里，海登作为先知的独特视力，就真的让他看到，有一颗星星正光芒地照射天下。无朋无敌，唯我独尊。黑暗的夜空之中，没有任何光辉可以与它相比。

　　所以它的光辉才特别能够在这黑暗中，引领别人跟随前进。

　　一个众生都想要跟随、拱卫的人，他的意志绝对是不容轻易挑战的。哪怕海登在这个时代有很强的力量，也得先悠着点。

　　况且，海登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代挑战密特拉，其实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然后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你就是洛基？”

　　一个清丽如奏乐的声音，突然从海登背后传过来。第一时间，海登立刻意识到来者是谁，赶紧转过身去。

　　密特拉就站在那里。

　　不知何时，他也已经离开了长屋的宴会厅；不知为何，他偏偏还跑到了海登所在的这座小山丘上来。

　　“我叫密特拉。”

　　世上最强的人对海登说，

　　“之前我在波斯的时候听说，你用两把自己做的匕首就打倒了北欧神王阿萨谢尔。我对此很感兴趣，所以一直想和你聊聊。”

　　密特拉在微笑。

　　海登却微微皱了皱眉：“我也听说你也打败了波斯神王杜比尔啊。”

　　“是没错。但我是用军队，用人民的力量打败他的。”密特拉平静地回应，“我向人民诉说自由之道，革命之道，让他们相信新的理念。然后我和同伴们以及人民一起，和杜比尔神王一番恶战苦斗。祂在这过程中使出了无比非常难以言表的挣扎，甚至向我们摊出王牌……不过终究还是输了。本来，不被人民相信的帝王就不可能长久……但祂起码也支撑了一段时间。”

　　密特拉一边说，一边走到海登身旁。不仅微笑，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海登：“我本质是是靠消耗战打赢杜比尔的。因为祂不会死，必须把祂的神力耗尽，还得把神力的源头掐断……但我听说你和奥丁是去刺杀阿萨谢尔，而且只用半天时间就做到了，成功把祂打倒封印起来。这可是很稀罕的事。”

　　呃哦

　　这事……确实有点麻烦。别说这年头不应该有迅速打倒堕落天使的技术，恐怕到四百年后也是一样。新神对付堕天使的办法一般都是切断补给然后用大规模火力、神兵围殴来把堕天使的蓝条磨光。堕落天使血蓝一体，秘火被耗光之后虽然不死却也就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