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46章

　　艾比盖尔在会议室里一边看直播一边嘀咕，

　　“中位第三级，先锋战斗天使。”

　　包括海登在内，大家都不知道这所谓的【中位第三级】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什么等级，但很显然这群天使全是量产的，看起来都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海登透过奥丁的独眼粗略一数，发现新出现的天使数量大约一百，全都是耀眼夺目的光，又如同燃烧的烈焰，以火焰或光芒组成身体，纯洁而美丽。

　　祂们是外神的士兵。

　　近百的小天使们朝着剩下的八十三艘太空战舰飞去，终于开始一场有点意思的战斗。祂们在宇宙中优雅飞行的姿态仿佛没有质量，可以不理会任何物理学道理随意运动，随意地转向急停。祂们追上这些太空战舰，朝它们放出火柱和光线。十艘没能及时传送躲开的战舰立刻遭到痛击，瞬间炸裂。

　　也有一些战舰用重力波束打中能天使，但祂们就算被打中，好像也只是被重力波暂时推开而已，并没有受伤的样子。可以把主神级当鸡杀的重力武器并不能对外神的士兵们产生有效伤害。

　　如果密特拉只有这么点本事，他试图挑战外神的战争恐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那么，密特拉确实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吗？

　　恐怕并非如此。

　　眼看百艘宇宙战舰就要毫无意义的被能天使们拆光，远在月球兜率宫里的密特拉似乎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他只是闭着眼睛，沉默地、远远看着战场，计算着时机。

　　直到太空舰队已经损失过半，宇宙中满是爆炸的残骸与凄惨的死亡时，他才突然把眼睛睁开！

　　“很好，就是现在。启动系统！”

　　说时迟那时快！海王星周围的宇宙空间中，立刻彻响起诵经之声！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去吧去吧向彼岸去圆满超越必得觉悟成就一切）

　　正常情况，用常识考虑，宇宙中当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出念经的声音。偏偏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发生了。仿佛男女混声歌唱的奇妙经文神咒，愣是在这宇宙空间中高声响起！

　　这确实是密特拉的技术！是【磕头虫】们齐声咏唱的真言（Mantra）！

　　吃过它苦头的海登和卡莲都从会议室桌旁砰地站起身来，面色大变。而且他们的惊愕不无道理，因为光矛、等离子电弧和物质加速器，乃至重力波炮都做不到的事情，这奇诡的经文却可以做到！

　　火焰、热、闪电，这些元素力量从来不是密特拉集团的最强项。超级电磁炮，总体来说其实也是沃坦公司更擅长。那么密特拉集团最擅长的是什么魔法领域？从来都是【心灵】。

　　心灵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力量！随着经文念诵，一股纯粹而强大的心灵之力开始在宇宙空间中转动，而且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并不是从宇宙战舰中传出来的——那点数量的心灵根本不够——它们来自另一个无处不在，只要有人在就能扩张过去的东西，来自于密特拉集团最伟大的魔法技术结晶。

　　“是【星网】。”身为超级黑客神的阿拉斯托第一个反应过来，“密特拉正在调用全人类的【星网】资源去和天使战斗！”

　　心灵风暴在太空中旋转，逆着时钟的方向旋转，越转还变得越强大！更要命的是，这些天使对此好像还不太能理解，搞不懂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在祂们盯着无数【磕头虫】系统的结晶陷入迷惑时，密特拉狠狠地就把心灵风暴砸到了祂们头上！

　　大概有六七十道光，在这一瞬间被【星网】喷出的心灵风暴炸碎，被打回到时空通道之中！

　　这下会议室里，别说其他人，连海登都一起看傻了。

　　“不得了。”

　　有堕天使记忆的艾比盖尔看得一愣一愣，

　　“我不觉得天使能被这样杀掉，可是这至少也是打回泉水了吧？”

　　“确实厉害。”连海登都必须这样承认，不过……“但是意义有限。”

　　百位天使瞬间折损大半，连乌列尔的巨大机械身躯都被心灵风暴打碎三分之一。可惜还没等宇宙战舰里的金刚力士们欢庆，乌列尔就吸收战舰爆炸汽化的金属，瞬间重组。

　　不仅如此，祂身后的时空通道数量还变得更多了。这一次，足有两百位能天使从通道里飞了出来。

　　战斗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密特拉找准机会，再次驱动【星网】里源自全人类的心灵之力，去轰击天使军团。但一百多天使被打回去的结果，却只是让三百多的天使又跑了出来。

　　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无数个。海登的小伙伴们光是看着直播，都感觉无穷无尽从通道中涌出的天使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忍不住会产生一种，想要帮密特拉加油的错觉。

　　最后，只有区区一百艘的太空舰队终于还是承受不住损失，开始传送后撤，退守木星轨道。

　　但他们的奋斗和牺牲似乎也不算白费。随着密特拉调动【星网】，调动全人类的精神资源，他同时也在木星轨道上拉起一道金色的巨墙。这是以纯粹的心灵力量构筑，将木星轨道内的小半个太阳系都笼罩、保护起来的结界。

　　不知道乌列尔或者祂身后的外神究竟在想些什么，祂们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反而似乎在等待。

　　与此同时，密特拉则是已经将这个消息向全世界、向全人类宣布：

　　“亲爱的同胞们。”

　　“来自外宇宙的入侵者，已向我们袭来了。”

433：地狱轮回

　　“外宇宙的入侵者来了。”

　　密特拉透过【星网】向全人类传达这个讯息。

　　“它们从猎户座方向飞来，要将我们的家园侵略。”

　　“这些外宇宙入侵者就是四百多年前奴役我们，压迫我们的封建旧神族的源头。”

　　他将海王星轨道一战的画面、景象和【感觉】都用星网传达给全人类。然后他再告诉人类：

　　“一旦外宇宙入侵者占领我们的世界，我们就会回到光荣大革命之前的黑暗时代。那个人类被怪物随意摆布欺辱的时代。”

　　“全人类都应该不计前嫌，放下成见，为了我们世界的存续，抵抗这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这些外宇宙入侵者格外强大，而其他的资本神都已经衰弱。只有我密特拉足够强，能够领导你们打败入侵者！只有我，拥有这样的强力与智慧！”

　　……密特拉通过【星网】向全人类传达的核心讯息基本上就是这样，只不过他说得更巧妙，对人心的掌控也更有力。

　　当他把自己的太阳系防护舰队如何与乌列尔以及能天使军交战的影像，也交给全人类观看之后，大家更是能充分了解到密特拉和袭来的外宇宙入侵者们究竟多么强。

　　什么？你说这影像明明是密特拉的舰队被打爆了？怎么能这样说。这明明是打得有来有回，而且密特拉还成功把外宇宙入侵者们挡在木星轨道外面了嘛！

　　总之，公众的表现现在确实就是十分微妙。

　　面对来自远方，来自外宇宙的入侵者，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异世界入侵问题，卡莲原本担心和预想的世界性大恐慌并没有出现。

　　因为四百年来，自从密特拉和资本新神统治世界以来，虽然历史确实也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人类世界总体上还是和平的。尽管在非洲、中东还有过一些和魔鬼残党的争端，可是整个世界——或者说现代人类——绝大部分并没有经历过战争之类的东西。

　　战争，世界大战，甚至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对他们来说是只存在于游戏、影片、文艺创作之中的概念。

　　（虽然西欧之前才刚刚遭遇过密特拉的【轮回】攻击，但那也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而已。况且被【轮回】吸进去的人也不会在网上抱怨。）

　　四个世纪以来，全人类的潜意识中已经形成这样一个共识：不管世界的命运情况糟到何等地步，总体的秩序总会有人来管的，起码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小草民该管的事。

　　既然看起来如此强大的密特拉通过【星网】向全世界宣布了全人类现在面对的危机，以及他所掌控的力量，还有他所代表的身份——密特拉毕竟本来就是世界最大超级企业的主人——那么这事就交给他弄呗？有什么不好吗？

　　……然而并不是全人类都真的这样想。

　　怎么可能全人类都是一个想法？有史以来都从没有这种事的。

　　所以也有很多人，他们一得知现在是这种状况，便直接在网上狠狠嘲笑：【为什么我要替这个逼着我每天朝九晚九拼命工作，拼命卷，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子，生病也穷得看不起病，结不了婚，生不起小孩，这种连垃圾都不如的人类社会打仗啊？】

　　这样的反应却也在密特拉的预料之中。

　　于是他把【轮回】拿出来给大家看，然后告诉大家：“只要进入【轮回】，一瞬间就可以让你们得到更胜以往资本神的力量！”

　　“所以我向你们许诺胜利，以及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你们会得到更好的生活、更好的住房、更好的医疗，变得更高大、更强壮、更聪明，更幸福！”

　　“你们甚至不需要战斗，不需要担心死亡和伤痛，只要相信我，将信心全然交托与我！”

　　于是有些人就信了。因为密特拉的声音——通过【星网】传达到全世界的声音，是深深充满无限信心与智慧的声音——无分男女老幼，那样的声音与眼神都唤醒人类内心原始的感觉。他没有丝毫在说谎，没有丝毫的私欲或算计，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大慈大悲的气质，令得人一看就肃然起敬。

　　他是真的想为了拯救人类，守护世界呀！！

　　幸好即便如此，相信他的总也只是全人类的一部分而已。还是有很多人怀疑：【平时也没看你把社会问题搞好，把我们剥削得那么惨。现在跑来说都是为了大家，干嘛相信你啊？】

　　那么对于剩下这些人，密特拉就只好慈悲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全人类都面对着共同的巨大难题困境，何苦还要纠结于过往的个人损失？不过你们这样也是很正常的人性，我可以理解。放下吧。在【轮回】的尽头，定会是普照一切的涅槃之光。”

　　【轮回】的齿轮转动，其中数千万数亿的灵魂都一齐念动真言经文，顷刻之间就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声浪，让无穷禅光透过星网照射出去。

　　隔着网线打人，这是阿拉斯托和帕妮娅都做得到的事，密特拉当然可以做得更好。而且这普照一切的轮回之光没有一点攻击力，纯粹只为渡化。被【轮回】之光抓住的网民们就像是一瞬间活过十辈子，全部都恍然大悟，心中所有对资本社会和资本神的仇恨都转化为祥和，一腔怨恨全部化解，反而感激起密特拉来，都对密特拉诚心膜拜。

　　“感谢密特拉菩萨，引导我们在【轮回】中洗去嗔怒毒害。以前一切种种都是虚无。从今以后，我们便在密特拉菩萨的领导下再精进修行，追求解脱，降伏天魔！”

　　这些轮回重生的人虔诚地向密特拉祈祷着。他们的信念，与密特拉的同心协力，就汇聚成无上神力，将【轮回】的齿轮进一步更强横地推动。

　　再这样循环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密特拉的【轮回】就要把整个人类社会都渡化了。

　　………………………………

　　……当然啦，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到这种展开。

　　“能这样洗脑的吗！？”

　　在会议室里看着密特拉在【星网】上的操作，卡莲又惊又怒，

　　“就算密特拉有天大本事，哪有能这样大规模洗脑的？而且被魔法洗脑的人是不能产出心灵力量的吧！？”

　　“因为这不是狭义上的洗脑魔法啊。”海登揉了揉太阳穴，“卡莲，你想象一下：假设我把一个人抓住，关到地下室里严刑拷打。完全不用魔法洗脑，但是用各种物理手段折磨他，逼迫他，用纯粹的物理痛苦打碎他的意志，逼他臣服于我……这算是洗脑魔法吗？”

　　就魔法层面来说，当然不是。

　　“所以【轮回】也不是魔法洗脑。魔法让你一瞬间做一百个梦，每一个梦都是密特拉帮你设计的一次人生，每个人生都是你自己。魔法没有强迫你怎么想，没有强迫你怎么做，但这样的梦做完，你脑子里的三观到底还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压迫什么剥削自然都看开了。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先苦一苦也很合理嘛！

　　“所以密特拉真的很聪明。他很早就意识到，可能四百年前就意识到了：人的心灵是很难被正面直接强行操控的。用魔法直接强行操控全人类不可能做到，但是间接操控就很容易了……手熟之后，设计出标准处理流程之后，这也没比工业流水线难到哪里去。”

　　一时间，除了海登自己以外，他的小伙伴们脸色都很苍白。把人变成这样，比杀了他还厉害。

　　然而这有什么好稀奇？【轮回】本来就比杀人厉害，这不是废话吗？

　　“但是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啊？”帕妮娅好歹也算是个偶像，看到密特拉这搞法简直头皮发麻，“就为了信仰的力量？”

　　“这当然是一方面，不过也只是一方面。重点在于，如果他真的掌控全人类思想的绝大部分，乃至全部，他就成为人类心灵的整体了。虽然有些玄秘的知识我还不确定，不过我起码知道，作为人类整体和天使战斗的结果可能真就会不一样。”海登喃喃道，“你们刚刚也看到了。火焰闪电炮弹没有用，重力波也没有用，唯独人心的力量可以把天使击退。而且，密特拉这套搞法，哪怕对天使们来说可能都是很奇怪的东西。”

　　说到这里，海登又想起一件很早以前的事情。

　　他第一次带安洁拉登录【星网】的时候，安洁拉很困惑，甚至有点——害怕！

　　那可是非常稀罕，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安洁拉害怕记录。那时候海登没有细想，之后也没有重新拿出来思考。幸好他现在知道了。经过时空通道的四百年苦修，海登才发现自己这个遗漏的线索，也因此……想出了对付【轮回】的办法。

　　【轮回】这个系统看起来很可怕，实际上甚至更可怕，但它其实也是密特拉最大的破绽。

　　“阿拉斯托，你有办法黑进密特拉的直播间里去吗？”

　　团队里最强的黑客神摇摇头：“如果是在他注意力没有集中的地方，或许可以。但这次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件事上了，实在做不到。”

　　【星网】毕竟是密特拉所造，是密特拉的主场，连接世人的思想交感魔法网络。要在这里和他硬碰硬还是很难的。最强的黑客也只能敲敲旁门边角而已。

　　“真遗憾，在旁边一直OMO看着也是有点腻了。本来还想趁这机会直接杀到他直播间里去的。”海登沉吟片刻，又说，“也罢，免得打草惊蛇了，不是坏事。反正他搞这套把戏在我意料之中。趁他注意力耗在那，我们这边先行动起来。”

　　说完，海登又转向奥丁。会议室里现在只有奥丁和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动摇。然后海登说：“密特拉这样一搞，首先迅速变弱的就是你们资本神了。”

　　“确实。”奥丁点了一下头，“他所发动的战争本就已经让我们衰弱，在这基础上还有外神来袭……自古以来，社会秩序动荡都是动摇神明信仰的妙法。”

　　“但我们从未坐以待毙。洛基，你也知道我们自从刚见识密特拉，就开始警惕他的霸权，专门开发物质的魔法。心灵会浮动，即使在肉身的脑髓中刻上了真理，也会在刻印后马上遗忘。然而刻在钢铁中的魔法不会随着人心变化。”

　　这是阿萨神族的骄傲，听起来奥丁也很自豪。

　　但海登还是吐槽他：“然而你们还是学了密特拉那一套。四百年，你们还是成为人民的压迫者和剥削者。充其量也就是做得比密特拉多一点点良心，吃相没那么难看。”

　　奥丁不为所动：“想要这样大的生产力生产效率，就不可能不学密特拉资本魔法那一套。不管在哪个地方，哪个领袖，实际上都是一样。资本主义本身不过是有效进行剥削和生产的工具罢了。”

　　“所以你们都有罪。我劝过你要注意手段，可惜你还是没有。”海登别过脸去，“但我不是审判者，我只想救人。所以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奥丁，【阿斯嘉德】的领袖，与我歃血为盟的义兄弟。你答应过我，在正邪交锋的最终战争，你会来帮我作战，倾尽一切，同我一起去和那统治世界的邪神交战。”

　　“现在这日子已经到了。你说话算话么？”

　　“如果不算话，我还跑来你这里做什么？”奥丁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的眼睛也可以看到未来。虽然可能没有你或密特拉那么长远精准，但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我们所珍视的一切都会毁灭。不是毁于密特拉的【轮回】，就是毁于天上的外神。”

　　“我们阿萨人都有这个血性，知道死也要在最终战争里和仇敌同归于尽。我不介意死在诸神黄昏的大战之中，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些孩子能活下去，把我们的故事传承到下一个时代……然而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没有毁灭的未来。”

　　“所以我的长矛会支持你。洛基啊，如果你有什么好主意，就别卖关子，赶紧说出来吧。”

　　最后这句话不只是奥丁想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说。大家都想知道海登有什么办法。这事不能再卖关子下去了。

　　所以海登说了。

　　“没什么精妙的计划，我只有一个主意。”

　　他直接说了，

　　“趁着密特拉忙着和乌列尔（那帮天使）闹得不亦乐乎，我们全军杀向月球兜率宫。你们帮我吸引密特拉的主意。我去把安洁拉放出来。炸掉【轮回】，结束。”

434：我是乌列尔

　　不同的人听到海登这“计划”的反应自然是不一样的。

　　例如帕妮娅，她想事情的方式最简单，就只是“哎？安洁拉被关在月球上吗？”这种最纯粹的想法和反应而已。

　　其他人的智能思考活动可就要复杂多了。虽然同样惊讶于安洁拉在月球上这件事，但阿拉斯托的第一反应却是：“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她自己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