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尾猫
面对【轮回】的牵引，海登也做出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他让许许多多的亡魂从自己的心灵中涌现出来，阻拦在他与【轮回】之间。
其中那为首的鬼魂是一个小巨人，有着两米高的雄壮完美身体，黄金般的肌肉，不着片缕，让人一眼便知，他正是海登的老朋友，好兄弟（已故）——亚·当！
……噫，为何他的显著外貌特征已经变成这种定位了？
不仅如此，除了亚当以外，还有很多海登认识的亡魂纷纷涌现。例如，有亚当的妻子，已经不再是堕天使的莉莉丝……还有许许多多人，海登要么认识，要么至少也见过一面。
例如有许多在【新雅图炎上】事件期间死去的无辜市民。因为密特拉的【技能晶片】推向市场而雪崩式失业，绝望死去的普通人。也在因为绝望而反抗密特拉的期间，被战斗神族镇压败死的人。
……说穿了，大部分都是海登在新雅图生活的这十多年，亲眼所见的，因为“社会”而死的人。
或多或少，他们都和海登有些缘分。或多或少，他们的死亡也和密特拉有些“因缘”。
话虽如此，老教授阿尔比恩，以及一些海登想要见的人，却并不在其中。或许是因为他们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哀怨。
现在出来的这些怨灵全都在燃烧。他们的心魂都吞吐着火焰。所以他们诅咒密特拉，诅咒这个社会。哪怕身死半途，他们的冤魂也要附到别人身上。总有一天，要让这个世界遭到报应！
现在，都还有很多怨灵在海登的耳边细语：“杀了密特拉！把资本家都吊死！把他们从我们这里夺走的东西全都抢回来！”
这些滔天的怨念所化为的现世火焰，连【轮回】的牵引都能抵挡。怨气滔天的死人是落不进【轮回】的。持续燃烧的怨火不给予安宁，更遑论超脱了。
……话虽如此，这些冤魂，这些亡灵，依然没能让时轮金刚明妃放在眼里。
“就这样？又是这套，你只会这套吗？”
明妃只回以冷笑，
“持小义，灭大义，内心一味被眼前小事所惑，连大局都无法参透！我背负着世界和全人类的命运，而你这些亡灵除了满脑子想报仇和埋怨社会以外，还剩什么？什么价值也没有！”
“这些跟着你杀上来的冤魂也是一样！只是因为自己的失败，就仇视那些成功的人，甚至仇视整个社会，死了都怨恨不消，让自己成为外宇宙侵略者的柴火，反而破坏自己的世界！我鄙夷你们，但是没有关系，我还是会将你们全部拯救！”
说话间，时轮金刚明妃开始蓄力。【轮回】对强力冤魂效果不彰，但是没有关系，密特拉早就想到此节，提前开发了净化他们怨念的魔法。只要轰过去，就能把这些冤魂全部打至失忆。接下来再【轮回】就更容易超脱了。
……密特拉，这个坚信自己正确无误的家伙，根本就没想过要了解人民的苦楚。坚信自己正确的他，单凭这份信念，就断定不晓大局、埋怨社会的民众是庸俗之辈。
其实密特拉平时是很擅长搞公众关系形象的新神……不过也可能公关业务平时是观音和【弥拉】天女她们在负责的，海登没了解过详情。但如果人民们听见他现在的真心话——会作何感想呢？
民怨沸腾，仅仅是因为残酷的生活和苦难吗？以前海登经常在古代历史书上看到民怨沸腾这四个字，但如今他才真正认识到这四个字，能感受到每个附身灵魂的怒火，每个人心中的不满。
这些人的不满，并非仅是因为生活痛苦。没有人想这样，可是他们无助且无力，他们无比渴望社会能变得更好，变得更加繁荣，更加昌盛。然而世界的统治者已经只顾忙着抬头看天。这些人死了，统治者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不去看百姓的疾苦，他不去听万民的哭声。
人民不但被忽视，还听到密特拉这纯粹出于不理解的责辱之言时……会作何感想呢？
不可饶恕。
他们不会原谅这样的统治者。
“哈哈哈，哥们，现在这情况可真有意思。”
亚当和莉莉丝是少数几个还保留冷静思考能力的怨灵。他飘到海登身旁，幸灾乐祸地和海登搭话：“我刚刚好像听见你承认错误，说自己没信任密特拉这没用的老东西是一件很大的罪过。我看你这是想太多。你还不如反省一下，如果你早点信任我这个老朋友，不要把安洁拉的事情对我隐瞒，我们哥俩怕是早三年就同心协力，趁【轮回】之前把密特拉推翻了。这才是你的罪过吧？”
事到如今，全世界变成现在这个糟糕至极的样子，到底是谁的错呢？
密特拉自己肯定首先要付很大责任。
不过亚当这个为了利益和往上爬可以无恶不作的家伙，显然也没道理把自己的罪责摘掉。
除此之外，肯定还有很多人。世界变成今天这个凄惨模样，有太多数不清的人应该要负责。
所以海登也不例外。他点点头，也承认道：“虽然你是个为了利益可以杀老婆利用孩子的混蛋，但如果我早点和你谈谈，相信你这个哥们，剖开肚子和你说真心话……也许世界的结局真会很不一样。我和你坦诚的时间实在太晚太晚，这是我的大错。”
结果这突如其来的海登诚实话反而让亚当愣了一下：“……你还真道歉啊？”
“道歉又不可耻。死不道歉才可悲。我已经说过了，朋友，我要拯救你们全部人的灵魂。”
海登伸出手，对准即将出招的明妃摆出架势，
“所以把你们沸腾的怒火借给我——让我们一起，把这【轮回】先停止吧！”
无尽的亡魂漂浮在海登的身后。
何等奇妙的命运安排。
他居然，要和亚当并肩作战了！
442：百炼成金
亿万万的怨灵之火，从海登的心魂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强烈的愤怒和怨念甚至可以让轮回减缓、停滞，乃至于可以烧尽世界。
海登和密特拉都说过，乌列尔要用来炸掉太阳系的火力来源，是来自于全人类整个全部数千年历史积蓄起来的哀怨，还有追求破灭的呼声。
……这个说法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不过海登和密特拉都是这样对其他人说的。大家听了也都是半信半疑。所以它或许确实是真的。
或许沸腾的民怨确实可以烧尽世界。
所以现在，他们已经向时轮金刚明妃——朝密特拉的化身扑了过去，要终结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然而，明妃对此不以为然：“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怨灵问题？若没考虑还怎么净化众生，让人民从怨恨与嗔怒中解脱！这个问题我早已经攻克了。”
只见她伸手一指， 【轮回】的太阳核心之中就涌出真言诵经之声。顷刻之间，就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无穷光辉照射下来，把数千万的冤魂包裹其中。
一开始，怨灵们没把这光辉和诵经放在眼里，自顾自往明妃猛扑。但很快，禅光就让他们的活动减缓，让他们露出迷惑茫然的表情。【轮回】之钟的齿轮突然加剧回转，疯狂加速，不停地增加，没有止境！怨灵们的时间以惊人的速度持续流逝！
“时光可以抹去一切的伤痛。只要用【轮回】加速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什么怨恨也都消解了。”时轮明妃很骄傲，“这是通往解脱的开始。”
话音未落，〖剑〗光闪过——【轮回】之光，时间的加速，已经全部被斩断！
明妃转头定睛一看，发现海登已经向这边走过来。而且他的背上，正在熊熊燃烧着一团白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是从他的心魂内部烧起，从内到外绽裂出来，和许许多多与海登有缘的怨灵缠绕在一起，缠绕在海登的身上。
现在帮助海登，给他提供无穷力量，帮忙对抗【轮回】对抗密特拉的，正是这些怨念化为的白色火焰吗？抑或是这些怨念想要吸收海登的灵魂，将其化为自己的一部分呢？
无论如何，这景象和感觉其实都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海登今天几乎就没用过几样新鲜东西。他现在做的事情也是他在别人那边看过的，是他从别人那里继承下来的“方法”。
这是米克特提卡希瓦死前最后也用过的技术。
所以明妃一眼就意识到了，也一眼就看呆了：“你拿怨灵当柴烧！？”
“我又不是你，哪会干这种事。”
海登回答，将白金色的火焰聚集在自己的右手上。他将火光凝固成〖剑〗，散发更强烈的光辉。
【你也来吧，你也来吧，你也来吧……】
从无数飞散的火屑中浮现出人脸，向着海登呢喃道，
【你也是憎恨密特拉的人，你也是痛恨这个世界的人，你也是因为密特拉失去父母，是想要把地球一拳打爆的人……】
“闭嘴吧您呐。”
但是海登伸手把这些脸推回去，继续往时轮明妃逼近。
时轮明妃毫不犹豫，立刻把【轮回】之光转向，朝海登照射过去。时光和心灵的双重伟大力量伴随万千真言经文一起朝海登奔涌过来。
然而海登挥〖剑〗一砍，就把【轮回】的奔流砍断。好个字面意思上的“挥刀断水”，他每次挥〖剑〗，【轮回】的大河都会被削掉一点，同时他自己身上的火焰也会更加汹涌猛烈。
密特拉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魔法师，明妃多看两眼，又更加明白了：“原来你是把自己……变成了炼金炉。”
海登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呼吸，一边前进，一边挥〖剑〗。每次呼吸，他都像是在给自己的炉子鼓风。炽热的白烟大量喷出，把海登的皮肤都烧得泛红。无法抑制的火焰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指缝——以及身上所有缝隙里迸裂，溢出燃烧。
炼金术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煅烧】。用洁净的火焰，将杂质烧成灰烬。
然后转化
然后升华
他炉子的燃料不是怨灵，而是四百年怨灵们全部的怨愤、憎恨、凶恶、疯狂——无论原本是好是坏，都一视同仁地煅烧。
每次海登用〖剑〗削切【轮回】的大河，都有一部分怨恨被转化，然后海登的火力就变得更强。
看起来是很聪明的做法，但却也有两个很明显的问题。
所以明妃嗤之以鼻：“你不是说要拯救灵魂吗？结果就靠这种笨办法？治标不治本而已。”
这话不能算错。就算怨灵们的怨念被锻造转变，那也只是让灵魂的折磨少了一些，仍是在受苦。
但海登吐出一口有如太阳表面般炽热的气息，不以为然：“你不就是本吗？不先打败你这个罪魁祸首，众生的灵魂岂能得救？”
“现在的我是众生愤怒的器皿。遵循众生祈愿而战，打败你，将你停止，这才是世人之意志。”
明妃挑起眉毛：“那退一步说，就算你真能败我，这些习惯性憎恶世界的社会失败者，也不会就此安宁。他们只会把仇恨转移到下一个目标上去而已。”
“这是我下一步要处理的问题。”
……话虽如此，虽然海登说得潇洒，但想要完全斩断【轮回】实在不容易。尽管海登一剑一剑不停的削，感觉却像是拿着铲子挖大山，遥遥看不见终点。
反观海登自己，炼钢炉似的火焰越烧越猛，让他的心魂、身体都开始烧熔、龟裂、扭曲。炽红色的光芒在他双目中熊熊燃烧，热气永不停息地从他身上溢出。
若彼此力量都一样强，海登和密特拉的化身就算拼上一年，也未必可以分出胜负。然而海登的能量却是在以他的生命去推动，每一〖剑〗都是用生命去推动，这种自杀式的力量能够持久吗？
现在可没有安洁拉来治疗、保护海登了。然而海登却并不因此而收敛力量，更强更猛的〖剑〗不断挥出。双方的拼斗，场面暂时进入僵持状态，然而这样的僵持毕竟不能永恒持续下去。再这样下去海登的心魂都会烧尽。
转机
海登和密特拉都在等待一个转机。
…………什么样的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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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界，月球之战
大轮金刚明王启动【轮回】之力想要扫荡诸神联合军的时候，卡莲命令整支部队紧急撤离，还用【五色神光】将祂们推开。
然后她自己便做出一件看起来非常愚蠢的事情：她主动冲进了【轮回】之中。
霎时间，【轮回】将卡莲吸入。
霎时间，卡莲便忘记了一切。
她仿佛变成了一千个婴儿，有男有女，落入不同的时空幻境，渐渐的长大，各自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出身的环境也是各种不同、千奇百怪。
有冷酷黑暗的遥远星河，那里唯有永不停止的种族战争。
有完全没有魔法，只有人类驾驶着巨大机器人彼此争斗不休的世界。
有恶魔妖怪横行霸道，吞吃活人，人类只能苟延残喘，拼尽全力求生的悲惨国度。
也有虽然和平，城市大厦林立，表面上看起来光洁美好，但社会内里比豺狼妖怪还要恶毒恐怖的地方。
各种时空幻境千奇百怪景象无所不有，说不出的光怪陆离。不过，无论哪个世界，都充满了许多的苦难与很少的幸福；不管哪个世界，都是恶人多，善人少；不管哪个世界，绝大部分人都在受苦，而且受苦的确是件可憎之事。
这每一个幻境，其实都是密特拉模仿一个平行世界所打造的。【轮回】既是时钟，也是密特拉用天眼窥探无数平行世界之后，打造出来的万花筒。每次轮回，每次不同的幻境，不同的世界，都有不同的迷惑，不同的情感，不同的执着。单是一个世间滚滚万丈红尘，就能使菩萨都迷陷进去，难以拔出。
何况密特拉并不小觑卡莲，往她身上一丢就是一千个【轮回】。就算卡莲有绝对坚定的意志，她也没法在千种人生之中保持自己原本的记忆……
……然而在这时候，却唯独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一千次【轮回】，一千个不同的人生之中，卡莲有的时候出身富贵，一生享尽荣华。有的时候出身位高权重。有的时候虽然富贵，但中途败落；有的时候虽然权重，但几经波折波折。
有的时候卡莲出身孤苦，或者贫贱，或者平庸，甚至还有刚出生就陷入战场……但在这里却有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就是卡莲她无论出身在什么环境，无论是否富贵权重，是否贫贱，乃至于凶险——她/他都一定会成长到一定年纪之后，挺身而出，挺身去和那些凶恶，那些强权，那些为富不仁的东西，那些从宇宙尽头袭来的怪物……战斗！
无论是在疆场上刀光剑影，还是在政界里唇枪舌战，一切一切诸般人生之中，一次次的【轮回】中，每次卡莲都绝对会站出来，去和世间的千种邪恶、万般苦难斗争。无论那苦难是人，是怪物，是社会的不公，还是天灾、瘟疫。而且她确实有种厉害的人格魅力，因此很容易就能纠集起一支正义、热情的队伍。
每一次，卡莲都一定会站出来，带领一支队伍，去和那些邪恶的东西对抗，战斗，战斗！！
所以她在一千次人生里都死的挺早。别说寿终正寝，甚至连活过五十岁的都没有。
密特拉（本体）在【轮回】系统核心里处理着所有人的轮回幻境。他在旁边看到卡莲这模样，都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他用【轮回】洗人，是希望让众生都从人世的尘埃中领悟到四大皆空的道理。世间本有价值的事物皆无，便没有让心摇动的要因。一切思考便能作为杂念，全部舍去。
从世界中脱出，方能通向无念。
密特拉想要让众生都知道，无论任何时代，任何情况，红尘中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利益纠结、苦难幸福等等诸般种种，都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同时也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舍去一切执着，无欲无求，一旦欲望根除，便能从苦难中获救。
这样众生才能【超脱】。
……至于海登刚刚吐槽他“你这个对世界最执着的家伙，硬把一群不想参禅的人丢进【轮回】里转动，硬要逼着大家涅槃，就为了去帮你战胜外神”——这种小事虽然在密特拉的心口戳了一〖剑〗，但密特拉还是说服自己这并没有太大的逻辑问题。菩萨，本来就要在救度全部众生之后，才能够达到自利利他，圆满成就的境界。
所以密特拉要先让全部众生都【超脱】，降伏天魔，拯救众生，自己才【超脱】，这是很合理的逻辑。他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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