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352章

　　舍去一切执着，无欲无求，将心化空……反正大概就是诸如此类吧。不管东方国家的哪个流派，哪种理念，在这个部分其实都差不多。

　　世间有无数的事物，但是也一切都毫无价值。空皆通一切。想要得到一切，就必须舍弃一切。舍弃便没有感到痛苦的要因。进入无想的境界，世间的一切连同苦难便都不存在了，全部舍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万物皆空，便无执着之物。”

　　海登像唱诗一样把这话说出来，然后笑得更乐了，

　　“你还不懂吗？”

　　密特拉的明妃化身皱起眉头：“什么？”

　　“你说你是为了拯救世界，为了打败外神侵略者，而追求让全世界有情众生都进入无念解脱的境界——你这不就是在执着吗？”

　　于是海登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解说，

　　“因为执着于胜利……而让众生都追求舍弃执着才能达到的境界。”

　　“拘泥于胜负，就绝对不能达到无念；达到无念之时，胜负已不重要。”

　　“……啊呀？真遗憾啊！——为拯救世界、战胜敌人而追求的无念，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又憋不住了，再次爆笑出来：“如果是自己想要超脱苦难，想要追求涅槃，想要觉悟……那也就罢了，我还是能够理解的。结果你这个对世界最最执着的家伙，硬把一群不想参禅的人丢进【轮回】里转动，硬要逼着大家涅槃，就为了去帮你战胜外神——这样瞎整怎么可能成功呢？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

　　“怪不得你轮出来那些【五百罗汉】都是被我轻松破解的猪狗，到头来他们的超脱涅槃应该都是水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海登就在这【星网】打造的宇宙幻境里用最大音量狂笑，笑得他肚子都痛了。

　　密特拉——时轮金刚明妃则是愕然良久。一时之间她没有再说话……但是海登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呆滞正在消褪，然后新的怒火正在酝酿起来。

　　哎嘿，可不只有密特拉在想着打破海登意识中的屏障。【星网】是心灵和意志的世界，密特拉是这里的主宰，他的寂静身是寂然不动的应化——那么海登当然也要让她品尝一下嘴炮打脸的滋味，否则岂能在这里战胜她？只拿剑砍她是没用的。就算拿陨石砸她都没用。

　　虽然没有兵刃相交，但是在【星网】之中，唇枪舌剑的战斗才是更加激烈、更加有效。海登用话语把密特拉的行为和努力从根本上否定了，所以这话语就变成了能将密特拉撕裂的凶猛无比的〖剑〗。

　　嘴里吐出的尖锐利刃才是海登的〖言辞利剑〗，能将菩萨的法体都斩断！

　　“……闭嘴。”

　　终于，明妃总算也开口了，低语中充满了静静的愤怒。

　　“你打算用这种胡言乱语打破我的禅定？真是污浊不堪，难以入耳！”

　　她急了她急了！

　　“我背负着世界和全人类的命运，你却打算用口头上的几分便宜，就阻止我拯救苍生？太卑贱的心思，简直不忍直视！”

　　话音未落，明妃的暴怒和意念已经化作实质轰击过来！

　　这次她急了，怒了，神通的威力自然比之前还要大。重力聚集，黑色的旋涡开始在宇宙中蠢蠢欲动，扭曲，周围开始扭曲，从光到空间都开始扭曲！

　　【轮回】！她一急就又要催动【轮回】了！

　　“真可悲。”

　　于是海登也不笑了，只是轻声说，

　　“密特拉，到头来你到底想找我说什么？不论我怎么说，你到最后都不会信，就如同你不信世上任何人一样。以至于最后，就连你最亲近的朋友，也要被你抛弃，打入轮回；最忠实的下属，不动明王和弥拉天女，也要被你嫌弃没用，最后改造成不伦不类的棋子。”

　　不动明王就不说了，大伙们看看外面那个大轮明王融合怪就能明白，卡莲都快气炸了。眼前这时轮金刚明妃化身，显然也是密特拉不知怎么用弥拉天女搞出来的。

　　“不过……这话对我也是回力标。也许我最大的过错，就是四百年前没有花足够多的时间来和你交朋友。这一定是我有生以来犯下最大的错误。”

　　说到这里，海登摇摇头，露出郁闷——甚至有点像是悔恨的神色，

　　“如果我没有仗着自己是‘未来人’对你有偏见，如果我一开始就主动信任你，也许二十年的时间便足够把历史改变。密特拉啊，我们俩都失败在自己对未来的傲慢判断上。”

　　终于，海登这次算是在密特拉面前说出了他掏心窝子的话。

　　“但是犯错不算是最可怕的东西，打死不改才是最糟。魔法不能重书过去，不能让事情变得没发生过，然而人总还可以选择改变现在和未来。我们现在还可以弥补过去的错误——别再倔了，密特拉，老朋友！让我帮你一次吧！”

　　可惜，很显然，时轮金刚明妃一点都不喜欢海登这套劝说方法。

　　“胡说八道！”

　　她已怒极，对海登刚到怒不可赦，

　　“你和我一样拥有看透时光的眼睛，结果却只能看到自身这些小事，区区小矫情，居然还妄想把我们各自的困难相提并论！我都为你的狭隘感到恶心！像你这样的执妄，打入【轮回】肯定也要千次万次才会觉悟，反而会影响到【轮回】的整体运作效率。但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了！”

　　【轮回】转动，无穷大的引力开始把海登往里面拉扯。不管密特拉是不是在执着，【轮回】的技术本身都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厉害东西。就连海登挥舞〖言辞利剑〗，也不可能轻易将它劈碎。

　　如果真被【轮回】扯进去，姑且不提海登是不是会被洗脑，哪怕不会，他也肯定会被【轮回】封印住。这可非常不妙。

　　幸好时轮金刚明妃的道心已乱，她被海登这〖言剑〗论破一发，效果可真是出乎意料的非常好。所以海登也是时候该拿出他事先准备的——对付【轮回】的方案了。

　　是时候了！

　　“好吧，密特拉。那你便睁大眼睛，看我海登有多少境界，要怎么救你，救所有人，以及拯救整个世界！”

　　面对轮回的无穷牵引之力，海登不慌不忙，一边任由它吸引，一边把意志和爱都提升到顶点，大声呼喊，

　　“朋友们！是时候可以出来了！第一个就叫你呢，亚当！”

　　说时迟那时快！

　　于千分之一秒内，许许多多的亡魂已经从海登的心灵中涌现出来！而且那为首的巨人，两米高的矫健肌肉身躯，一眼便知，正是海登的老朋友，好兄弟（已故）——亚·当·呀！

441：嘲笑因果之轮

　　回看物质界，月球表面，

　　大轮金刚明王与诸神联合军的最终之战，状况……并不乐观。

　　对联合军这边并不乐观。

　　虽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一开始可没人认真想过，五个主神，一大堆大神，十万战斗神族大军组成的联合军部队……

　　居然会当真被区区一个大轮明王外加【五百罗汉】给压着打！！

　　密特拉的寂静身未必寂静，还会被海登搞的急了破防。

　　然而密特拉这个忿怒身却是真的很忿怒！四米高的巨神，右手舞金刚轮，左手挥金刚杵，他在众神的围攻中尽情厮打，随意一招，都拥有斩灭百神，摧破一切的威力。金刚宝轮投出去一打，就把千个英灵战士和奥利匹斯英雄打成泥，余波还把月球上的山脉也劈断。

　　金刚，就是坚不可摧同时无坚不摧的力量，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然而围攻大轮金刚明王的众神，却没有一个不可撼动。

　　所以不管什么军神提尔，什么智神密涅瓦，什么弗雷芙蕾雅维达，什么朱庇特墨丘利，或什么什么也好！当他们围攻大轮明王时，下场就只有两个！

　　非死！

　　即伤！

　　大轮明王用金刚杵一刺，就有天崩之势，就有一座环形山在月球上炸开。就算像密涅瓦芙蕾雅这样聪明机智的大神，因为力量不够，也只能躲避得险死还生。

　　主神们现在状况又是怎么样呢？

　　玛尔斯，身披青铜之神，自负战甲坚硬无敌的寡言战神，被大轮明王用无坚不摧的宝轮一砸，当场破甲。

　　托尔，骁勇善战的雷神，朝大轮明王的后脑勺全力投出锤子——他该不讲究的时候也是很不讲究的——然而金刚杵同样是雷霆，更强大更有威力的雷霆。结果雷神托尔就被大轮明王用更强横的雷霆反击回来，轰至毫无还手之力。

　　光辉灿烂的阿波罗，光明之神，他是和密特拉颇有几分相似的美男子，玛尔斯集团的三大主神之一，既美丽又Sexy，其体魄正是强壮的代名词。他拉开银弓，射出黄金之箭。刹那间，太阳在宇宙空间里灿烂地发光，黄金光芒朝大轮明王倾注而下，其威势简直就是太阳耀斑的爆发席卷。

　　——然而大轮明王是密特拉的化身。而密特拉，正是高挂正午的无敌日轮！什么耀斑爆发，他拿着金刚轮一转就全部接住，反手朝阿波罗丢回去！KABOOOOOM！日炎在月球上炸出海洋那么大的深坑，已把阿波罗打扑在坑底，轰至斗志全失！

　　无敌！密特拉就是无敌，无敌，无敌！

　　所有神明引以为豪的权能、属性，他不但也全部拥有，而且还能用得更强更好！他是万能之神，而且定将成为全能之神！

　　【五百罗汉】甚至都不需要再主动出手攻击。他们只需在半空中打坐，守护好自己，然后对着大轮明王进一步诵经赞美加持，就已经把诸神联合军打得落花流水。

　　意志无限坚定的卡莲，这时候也未必能做到什么……？

　　“卡莲！”

　　难得披盔戴甲，但也从前方被金刚轮轰退的芙蕾雅，一边撤到卡莲身后，一边对她说：“如果你或者海登那小子有什么秘策，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没有。”

　　卡莲断然回答，

　　“现在这阶段根本没有秘策！密特拉寂静身和忿怒身是二位一体。我们现在唯有继续猛攻，给他压力。这压力能给【星网】里攻击寂静身的海登带来帮助，同时他攻击寂静身也能给外面的忿怒身造成破绽！”

　　“一个让我们能取胜的破绽！”

　　今日这最终一战，如果物质和心灵两个世界，有任何一边没抓住胜利，大家就要全盘皆输。

　　卡莲也不是光说不做的货色。她已经和大轮明王交战数合，即使力战不敌被打退，也三番两次冲上去再战。【五色神光】不停在战场上迸射，把败死的联合军将士们救下，在千钧一发之际，在他们落入【轮回】之前抢救下来。

　　她没有四米高，也不像孔雀王那样高大、无敌，是个纤细的精灵身体。但是当她跨步上前，把光明拳狠狠叩进大轮明王的身体时，又有谁敢说她不如其父？

　　……只可惜，就算孔雀王再现，只靠他自己也不是密特拉这无敌忿怒身的对手。

　　有【梦想花】和生命之树近乎无限的能量不停供应，诸神联合军暂时还不会败北。然而这样的僵持毕竟不能永恒持续下去。

　　难道祂们就只能这样不知所谓地一直围攻下去？

　　转机，这啥转机真的会来吗？

　　不知道进度也看不见预兆。大家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明确的希望而战，纯粹就是靠着一股不服死的求生意志。他们既不想死，也不愿意被密特拉抓去！

　　有时候，这种求生的意志确实可以带来转机。

　　突然之间，毫无前兆，【五百罗汉】的禅定被打破了！

　　诸神联合军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实际上，这正好就是海登用〖言辞利剑〗让时轮金刚明妃破防的那一瞬间。

　　二位一体的禅定被动摇，【五百罗汉】停止诵经，大轮明王脸上也露出愕然的表情。

　　诸神联合军苦苦寻求的破绽已来了。

　　“就是现在！”卡莲的声音响彻全军，“不要保留，全力攻击！”

　　半刻也没有迟疑，大家立即使出最后绝招，发挥出全部力量。他们所有的意志，所有的魔法、神通、神器，所有的生命，一切一切全部凝聚成的一道求生欲望，就这样朝大轮明王轰过去！

　　大轮金刚明王——终于被震至后退！

　　之前大占上风，如今惊讶和血却已经出现在他的脸上。

　　可怕的威力就把月球表面劈出一条裂谷，甚至远在地球上的人们都能看见。月球上的许多密特拉工厂设施都被这一击之力席卷进去，撕扯粉碎。连【五百罗汉】都被波及大半。

　　再仔细看那大轮明王，他如今的脸色终于也不好看了。

　　密特拉的寂静身，忿怒身，阴与阳，女与男，心灵与物质，互相调和的两种示现，虽然配合起来非常强大，一方不败就两方无敌……可是现在两方都一起承受压力的情况下，祂们的状况就变得很尴尬了。

　　本体呢？本体救一下啊？

　　哎呀，不行。密特拉的本体还在忙别的正事呢。相较之下，海登、卡莲和诸神联军造反，对密特拉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两个化身必须自己努力了。

　　所以接下来，祂们共同作出的选择便也是非常自然。

　　大轮明王手中的金刚轮开始转动。

　　时轮明妃手中的金刚轮开始转动。

　　“归命顶礼（Om）未来佛密特拉！”

　　在物质界，在星网中，两个化身同时高唱必胜的密咒，

　　“生来逝去的生命，在来世的尽头，终得普照觉悟之光！”

　　月亮上，星网中，同一颗伟大而冰冷的太阳冉冉升起。

　　三个金属巨轮环绕着它。最大的金轮每秒钟都会转动一下，每转动六十次，正好就会转完一圈。大金轮每转完一圈，另一个小一点的银轮又会转动一下，又带动另一个铜轮子稍稍转动。

　　伟大魔法【轮回】的核心，就是这三个大金属环绕住太阳形成的轮环，同时也是一座巨大的时钟。执掌生死，驾驭时光，决定未来。

　　海登……或许他确实有什么办法抵御【轮回】了，或许吧。毕竟他已经成长到一个惊人的境地。

　　但是卡莲还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她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像密特拉一样】成长到那个境界。

　　什么诸神联合军，什么孔雀之女，百花大地的青帝，现在，都还无法抵挡连时空生死都要镇压引导的转轮！

　　【轮回】之光同时显现在月球的表里阴阳两面。海登或许在他那边自有办法，可是卡莲这边要怎么办？

　　这次不会有孔雀王来救她了。

　　……但是卡莲也已经做好准备。

　　“全军后退，拉开距离！主神级护住较弱的，把力量联合起来——绝对不要被吸进去！”

　　她对整支联合军意念传令。

　　紧接着，在全军后撤拉开距离的同时，卡莲做了一件在外表上看起来非常愚蠢的事情。

　　她冲进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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