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51章

　　可是不知为何，亚当总觉得持国天王并不是那么在乎这次与烟雾镜公司的交涉。这位副营销总监，这位密特拉集团的天神，好像更急着要去做别的事。

　　这就好像，虽然公司内的大部分干部、主管们都觉得这次事件是烟雾镜公司所为，但持国天王自己，却并不这么想。

　　所以思来想去，亚当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您觉得昨夜那条龙脉的复苏，有可能是烟雾镜以外的力量所为吗？”

　　这个问题让大魔鬼皱起了眉头。

　　“当然有可能。”

　　许久之后，她才回答，

　　“若是吾等旧神同胞所为，那当然是极好。”

　　然而大魔鬼的表情却没有很高兴。

　　“但万一是‘吾等以外’的东西…………如今这个世界，可就危险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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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亚当和他的魔鬼老婆交谈时，海登和安洁拉也有事正忙。

　　只不过他们俩不在上等人的豪宅里，甚至不在新雅图市区的范围内。

　　海登和安洁拉，如今正站在新雅图市区之外的一片荒原之中。

　　现代都市之外的荒原是充满自然敌意的区域。这里植被稀少，大部分动物都已灭绝，独自一人或手无寸铁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家伙基本上都会死。这里有着广袤无垠的荒野、干涸的河床、成堆的废品、与世隔绝的建筑废墟，以及头顶的炼金酸雨。

　　值得庆幸，今天这里没有下酸雨。被污染的云层反而难得露出了些许阳光。远处，透过飞扬的尘土，海登几乎可以窥见新雅图城市里的摩天大楼和广告牌。

　　他和安洁拉今天是来送别的。

　　昨天夜里，当一切都要结束却还未结束，海登必须拖着疲惫的身体想办法把这么一大堆学生小鬼送出城，逃避密特拉集团追踪时，一位意想不到的援军现身了。

　　阿尔比恩教授，竟然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他那时的脸色是如此可怕，甚至超出了海登的想象。那张苍老的脸没有了慈祥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了愉快的火花。他高举魔杖，在空气中劈打，一瞬间便把在场的所有学生都从下水道里扯出来，拉着海登和安洁拉一起撕开空间，传送走了。

　　不仅如此，阿尔比恩教授之后还一路带着这帮学生们急急而奔，不到半个小时内就通过黑市走私商的秘密路线逃到了市外的荒原。况且阿尔比恩教授的咒术水平恐怕还在阿拉斯托之上，有他出手，躲避交感魔法追踪更是容易。

　　虽然密特拉集团似乎也没有认真在追踪，但这好歹也算是在大公司的眼皮子底下逃掉了，绝非谁都能做到的事。

　　所以此时此刻，【波旬】的三十一名成员，才能聚集在这座荒原的废弃建筑里，准备正式解散，从此各奔东西。

　　“我们将要远行。”

　　以陶德为首的那九名学生如是说，

　　“阿拉斯托教给我们的东西会是我们抗争的基础。我们不会坐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拯救或带领我们。我们要前往能够寻得更多同志，建立更大反抗组织的地方。继续与大公司，与资本家之间的战斗。”

　　一个人是不够成事的。

　　这便是陶德他们在这次斗争中学会的道理。

　　阿拉斯托是天才，而且恐怕是百万人、千万人出一的天才；海登也是天才，虽然可能不是那么大的天才。但这两个天才联手也没能真正赢过大公司。昨夜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一种非常凄惨的胜利。

　　所以陶德他们下定决心，要去寻找并凝聚更多的力量。

　　“与公司的斗争不应该是孤身一人，也不是应该由少数精英去做的事。”

　　他们要凝聚的不是天才的力量，而是人民的，是普通人的力量。

　　所以他们必须要离开。他们需要把战斗的方法和力量传达到远方。

　　阿尔比恩教授也在这里替他们送行。海登这时看了他一眼，发现老教授的表情悲伤而肃穆。

　　就这样，九位真正的战士，今日启程离开了新雅图。

　　但还有一些人留了下来。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被解决。

　　“那么……”

　　海登转身，望向以约兰达为首，剩下的二十二名学生，

　　“你们这些人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056：旧神之谜

　　“你们这些人到底打算怎么办？”

　　海登向约兰达问到，

　　“陶德他们已经离开，阿拉斯托也没法继续领导你们。我说话比较难听，但现在也就直说了——你们说白了就是一群追星族，一群狂热粉丝。星都没了，应该没打算自己继续瞎活动吧？”

　　“阿拉斯托事先帮你们都准备了退路，密特拉集团现在应该也不打算细细追究【波旬】的残党。我知道你们都是中产阶级好家庭的小孩，父母基本上都在密特拉集团或者相关的子公司里上班。现在还来得及，赶快老老实实回家，读完大学还能继续当正常人哦！”

　　海登试图循循善诱。而且他这番话并不完全是骗人的。

　　什么？这帮学生都干了这种事还想回去当普通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这也太扯了，怎么可能——然而实际上这确实是可能的。

　　因为密特拉集团并不知道这帮学生的“具体身份”。

　　没错，大公司知道【波旬】还有一群普通人残党，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普通人是谁。密特拉资讯集团知道一切，但它并不总是知道它知道什么。大公司知道一切，但将无数的信息中找出相关的部分，却需要时间和金钱成本。

　　它随时可以这么做，现在却缺乏相关的意愿。

　　密特拉集团目前的认知是“烟雾镜公司方为主谋，【波旬】只是它们的棋子”。既然如此，浪费资源把【波旬】的残党查出来哪还有什么好处？反正这枚棋子已经被打废了。追捕他们这件事本身仅仅是一种把好好的钱白白浪费掉的行为——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没人能阻止烟雾镜公司得到有关技能教育晶片的资料了。

　　其实像这种时候，最好的，也是真正能带来回报的投资策略，应该是赶快花钱雇佣另一个恐怖组织去袭击烟雾镜公司，最好也偷点它们的重要产品开发资料回来……不过这个就扯偏题了。我们下次再说。

　　现在的重点在于，海登认为密特拉集团不会真的花钱做这种事，所以这帮学生想办法回家过普通人日子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这是不是真的，现在并不重要。这只是海登自己的想法而已。

　　那么，以约兰达为首的这帮学生又是怎么想的呢？

　　约兰达的头慢慢转了过来，瞪着海登，好像他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们当然要留下来。”

　　她用一种奇怪的口气说，声音很低，可是她的双眼绽放着诡异的光芒，

　　“阿拉斯托就在这里，我们怎么能离开他呢？”

　　啊？

　　海登低头看了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龙珠。严格地说起来，阿拉斯托确实就在这里，但他已经被【缚魂术】封印停滞住了。一个不能说话，完全无法与外界沟通的崇拜对象到底有什么用…………哦。

　　海登明白了。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阿拉斯托最忠实的追随者！”

　　约兰达骄傲地说，她眼睛里闪耀着狂热的光，

　　“现在我已经明白了！阿拉斯托大人对我们的要求不是智慧也不是能力。他想要的追随者，必须成为他伟大力量的渠道！这才是他想要的！现在他沉眠了——但我们仍然要奉他的名字效力，等待并帮助他的苏生！”

　　剩下的二十一名学生都满脸热忱地用力点头，喃喃表示赞同。

　　海登则是已经傻眼了。

　　安洁拉这时凑到他耳朵边，悄声对他说：“主人，您昨天晚上施展的那个仪式魔法，可能把这些学生与阿拉斯托先生之间的交感连接得太紧密了。”

　　啊草

　　所以海登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这种连接没法切断吗？”

　　“我不太确定。”安洁拉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正常来说这种效果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但我昨天晚上朝阿拉斯托先生吹了一口气。您也知道，我和您的魔法互动时，经常会产生无法预知的结果。”

　　结果就是我帮龙神阿拉斯托造了一小群狂信徒出来吗！？

　　一时间海登只感觉自己简直要吐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帮学生，本来就是能够替阿拉斯托出生入死，甚至为了他去和大公司干架杀人的狂热粉丝。这种生物本来就和狂信徒没什么太大差别，现在只不过是真的把阿拉斯托当成神而已。

　　“所以，你们具体打算做些什么？”

　　所以海登只好这样问。

　　“阿拉斯托大人如今正在您，我们伟大的先知身上沉眠，而您并不打算离开新雅图，所以我们当然也不能离开。”

　　约兰达热情地回答，

　　“好在阿拉斯托大人早有先见之明，帮我们所有人都准备了假身份和证照。我们要用这些假文件在新雅图的下城区找地方生活，并且替阿拉斯托大人的苏生效力！先知大人，您肯定有办法让阿拉斯托大人复活的对吧？”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马上试图捅死我吗？

　　海登决定不要蠢到问这个问题。

　　“虽然密特拉集团有很大的可能不会费心追查，但有些该做的事情仍然需要善后。”

　　刚刚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阿尔比恩教授，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

　　“只凭旧的假身份未必安全妥当。保险起见，你们最好都变一次形。”

　　这话让海登下意识挑起眉毛：“变形？让他们用法术整容吗？但是整容对交感魔法的追踪应该没什么效果……”

　　“请原谅我的不谦虚，但对于咒术的知识我仍然比你更精深。”阿尔比恩教授平静地说，“足够强大的变化魔法确实可以躲避交感。很久很久以前，世上就有通过高深复杂的变形术来躲避灾劫的技巧了。就连天神降下的雷霆，地底涌出的阴火，也是可以用最高深的变化法术来躲避的。”

　　老巫师一边说，一边从袍子里取出了一个大瓶子，里面装满了清澈的碧绿色魔药。海登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这魔药也是用安洁拉的气息做出来的。

　　教授拿走海登给他的那瓶安洁拉气息才几天啊？他这么快就能搞出实用品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劳驾，孩子们。过来每人喝一杯。”

　　阿尔比恩教授甚至还让海登也喝了一杯。不是为了让他真的整形，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也用变化之力躲避公司或许会有的交感魔法追踪。

　　所以海登这一口喝下去只是从海登a型变成海登b型而已。问题倒也不大。

　　然而，另外二十二名学生喝了魔药，可就是全部变形成了自己新的假身份的模样。仔细想来，这随随便便就喝魔药把自己整形，实在是很恐怖的事。但这帮因为交感仪式和安洁拉之力而变异成狂信徒的学生却不以为意，反而更增信心。

　　“既然我们甚至都已经整好形了，那剩下的就更不是问题！无论您需要人力还是金钱，我们都会全力帮您准备——只要是为了让阿拉斯托大人尽早的苏生！”

　　约兰达自信地说。

　　海登却对他们毫无信心可言。

　　摸着良心说，这二十二名学生其实也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处。只要给他们军用装备，他们的战斗力甚至不比密特拉集团的普通士兵弱多少，而且既狂热又有实战经验，关键时刻没准还真能起到作用。

　　但海登平时又不需要常备一个排的私兵。

　　约兰达说他们要去为了让阿拉斯托尽早复活而赚钱，海登却实在怀疑，这帮学生崽真的能安安稳稳赚到钱？

　　“这个请交给我如何，主人？”

　　结果反而是安洁拉这时候凑过来，兴致勃勃地对海登说，

　　“我这三个月一直在研究赚钱的办法。如果能有这一批人手给我用，或许就真的能替您赚一笔钱回来了！”

　　你难道以为我就很信任你的赚钱能力吗？

　　不过海登还是把这话吞下去了。

　　行吧。反正这帮学生又不需要真的让他海登来负责包尿布。反正安洁拉说这事她要来处理，甚至说她有办法让这帮学生帮海登赚到钱。既然如此……

　　“……好，你们就自己折腾吧。”

　　反正海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惹了事，别来找我帮忙。”

　　他总觉得安洁拉会给他搞出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出来。不过管它的，到时候再说吧。

　　没准安洁拉就真让这群学生给他赚一大笔钱回来了呢？毕竟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

　　看着他们整完容之后乐滋滋回城的样子，海登也只能先往好的地方想了。

　　“海登，”

　　等到学生们走光之后，阿尔比恩教授才开口说，

　　“这之后你能来我办公室一趟吗？”

　　海登当然点头了。除非有很好的理由，否则他一般不会拒绝与老教授的谈话。

　　很快他们也顺着黑市走私的小路回到阿尔比恩教授在常青州公立大学的办公室。安洁拉淡淡定定地跟着海登。阿尔比恩教授看了她几眼，面色凝重，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

　　“不得不承认，对于你们昨天晚上做的事，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神秘的老巫师摘下眼镜，叹了口气，海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教授显得这么疲惫，

　　“你昨晚的表现十分勇敢，远远超出了我对你的期望，海登。你表现出了巨大的勇气、爱心与智慧，为了他人去和巨大的邪恶战斗，甚至还赢了。你拯救了三十二条年轻的生命。这不是每个人每天都能做到的事。”

　　海登点点头。这个夸奖他就却之不恭了。毕竟海登从来不是那种特别谦逊的人。这次的夸奖是他应得的，是他自己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