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56章

　　萝莉老巫婆忌讳她们，那就意味着这个“柔雅三女神巫团”不说个体，至少作为团体并不比艾比盖尔弱太多。

　　古代的魔法，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借用神明力量的才是主流。毕竟魔法、法术这东西起源于祭祀、巫觋，摆脱不了宗教的影响，或者来源于朴素的自然崇拜。

　　至于完全靠自己的魔法，大部分都是近现代才发展出来的。而且大家都知道，实际上魔法师仍然不可能完全靠自己。现代奥术是建立在现代资本社会这个“体系”上的，换句话说就是建立在现代新神的基础上。

　　时代变了，神明变了。现代奥术师使用建立在新神社会基础上的奥术。

　　而仍然存续到现在的那些古典魔法师们，也得寻找新的存活方式。

　　现代的旧神基本上还剩三种。第一种加入了其乐融融的资本主义社会大家庭，它们实际上已经换皮成新神了。第二种旧神已经被现代社会所遗忘，不当回事，自己想办法苟延残喘——这还算是比较好的。

　　最糟糕的情况下，第三种就是那些仍然在和资本新神作对，被打为魔鬼的货色。

　　有些魔法师跟着他们变化的主子一起成为了新神的员工。有些魔法师和被遗忘的衰弱旧神相濡以沫苟延残喘。有些魔法师变成了魔鬼信徒，在西亚搞恐怖组织。

　　那么，海登呢？

　　他从来没有固定抱大腿的神。他是古典魔法师，是巫师，但与此同时当然也是个奥术师。新神旧神的力量他都会使用，这里蹭一点，那里偷一把，他甚至还会用被遗忘或已死去的神祗名字来施法，吸取力量的残渣。

　　当然，这实际上蹭不到太多，所以海登在魔力量上总是显得比较弱。

　　不过海登知道很多神。他知道柔雅（zorya）女神是斯拉夫神话里的星辰女神，只可惜他没有真的研究过古代斯拉夫神祇，也不是很确定她们现在究竟是哪一种神，和黑魔法又有否关联。

　　如果有……唉，如果这事和海登无关的话，他肯定会觉得旁观非洲萨满大战东欧女巫非常有趣，没准还能偷学到点什么。可是梭克老板好歹也算是个熟人朋友。海登不是很希望看到它全家被黑魔法诅咒心脏爆炸死光什么的。

　　看在月亮的份上，海登讨厌黑女巫。

　　至少讨厌大部分黑女巫。他最近觉得老巫婆其实人还挺好的。不过这很可能是因为艾比盖尔需要海登帮她开发魔药……算了，太多疑不利于心理健康。

　　他又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六点多了。安洁拉肯定已经准备好晚餐了。现在才告诉她自己不回家吃晚饭有点……不太好。但海登觉得，为了保险起见，他最好还是尽快把一些事情打听清楚。

　　所以海登先给安洁拉发了个讯息，告诉她自己今天有事，晚餐必须在外面吃，然后又拨通了另一个通话：

　　“嘿，安德烈，有空出来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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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梭克老板是个兽人，纯的。虽然它在美洲联邦出生，但它的父母都是几十年前从非洲溜过来的兽人移民。老梭克的血管里流淌着纯粹的非洲兽人之血。

　　它在美洲联邦找到老婆，按照非洲兽人的传统送了十头牛当作彩礼，当然啦，它老婆也是兽人，同样是移民父母在美洲生的。夫妻俩结婚后的日子虽然有过不少麻烦，总得却也算挺实在。当然这部分的主要原因在于梭克老板有传统萨满魔法的天赋，同时虽然它是个纯血兽人，却拥有做生意的才能。

　　没错，梭克老板一家都是兽人。

　　然而此时此刻，在海登面前坐着的这个年轻人，梭克老板的儿子，却怎么看都是个人类。

　　他没有灰绿色的皮肤，没有长到足以伸至口外的犬齿獠牙，没有又小又红的眼睛。他的皮肤有点苍白，虎背熊腰体格强健，浓眉大耳，但如果你不知道他的父母实际上是纯血兽人，你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他是兽人。

　　但他真的是。他的遗传基因确实是来自于梭克老板和它老婆的。

　　那么，为何他长得完全就是个人类模样呢？

　　很简单，因为他在胚胎时期就经过基因调整。梭克老板在他还是个受精卵的时候就花钱对他进行处理，把他的基因修改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还取名叫安德烈。

　　“梭克”是个彻头彻尾的兽人文化名字，意思是“獠牙”。

　　那么“安德烈”呢？

　　海登是玩古代魔法的，所以他知道，这个词在古典希腊语里的意思是“人”或者“男人”。

　　所以海登现在就和一个兽人家庭出身，但长得像个男性人类，受教育如同中产美洲男子，谈吐也和其他美洲男人一样的“安德烈”，在餐厅里吃牛排、马铃薯和四季豆，周围充斥着满满浓厚的肉香。

　　“所以，巫师，你怎么突然想着找我吃饭？”

　　安德烈将还带着一丝血红的牛排用叉子叉起，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嚼完吞下，然后又拿起大啤酒杯，咕噜咕噜咕噜喝掉半杯黑啤酒。

　　他是个基因调整者。

　　当然啦，不是神族那种级别的调整者。那样的调整实在太贵了，小资产阶级家庭倾家荡产都买不起。然而市场经济的有趣之处就在于，这种情况下，有些公司就会开始推出便宜一点的次级商品。有些中产阶级就会削尖脑袋把它买给自己的后代。

　　公司内的说法，称其为“次级调整者”。

　　不过一般大众都管这种调整者叫作“强化人”。

　　比凡人强，但又比不上真正的神族基因调整者，故而称之为“强化人”。凡人阶层的顶点，唯有中产阶级的佼佼者才可能给自己的后代购买这类服务。

　　得到这样强化的人们还未够资格被称作“神族”。然而，虽然还未够班被算作神族，但强化调整过的基因已经令到他们可以做到一些……凡人用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事。鹰的眼睛，豹的速度，蝙蝠的听觉，蜘蛛的震荡感应，都可以在这些人的身上寻找得到。他们每一个都不平凡，每一个都有不同寻常的力量。

　　而这只是最低等级的强化人能力。

　　像安德烈这样的人则更加厉害，他不仅拥有这样的长处。

　　“巫师，你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就要找人出来吃饭聊天的人。”

　　例如现在安德烈就微笑了。他看出海登这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这样海登向他打探起来也方便。

　　所以海登囫囵吞下两块牛肉，啜了一口酒，回答道：“我今天去你老爹那儿买药材，听说了一点你家里的事，就想找你出来打听打听具体。”

　　他指了指桌上的大铁盘和牛排：“如果你真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这餐我已经请了。”

　　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市中心一家很适合喝酒的餐厅里。安洁拉还没来到海登身边之前，每当海登感到压力很大，或是钱包满到够吃一顿大餐时，就会跑来这里。

　　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古典魔法师，不过只是略懂，家传一两手绝活那种，但他把这略懂的一点点家传玩的很有意思。房间里有十三张毫无章法乱摆的桌子，墙壁上开了十三扇窗子，墙上有十三面镜子，餐厅里一共十三根木头柱子，而且上面雕满了各种和民间传说有关的画像。这些装潢全都是为了故意用来扰乱魔力流动，吸收并干扰外来的能量。

　　再换句话说，这家餐厅提供一种非常有趣和强大的功能：外面的人很难（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窃听监视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对于大公司的敌人来说这肯定不够，新神总有办法搞清楚他们想要知道的事，只要他们愿意花钱。但对于一般的无关紧要的违法行为而言，这里就是个好地方了。

　　反倒是在吃东西的味道方面，海登已经被安洁拉养叼了舌头。除了在家里做不出来的东西以外，他对于外食的兴趣早已大减。

　　话虽如此，海登和安德烈今天也没打算做什么违法事情。

　　“最近我家里的事？”

　　所以安德烈也一点都不忌讳，

　　“你是指老爹给我安排结婚的事？”

　　海登点点头：“你不是才刚毕业一年，刚进密特拉集团上班吗？那么早就急着结婚？”

　　安德烈喝了第二杯啤酒，皱起眉头：“老实说，我自己其实没那么急着结婚。你应该知道原本废弃的工业区，这半年不但被公司重建，而且还开了新的生产线吧？”

　　海登当然知道。这事严格说还是他搞出来的。

　　“我三个月前升职了，被调到新生产线上去当小组长。”

　　安德烈说，脸上露出一副很难看到的怪相，

　　“这之后家里就立马开始努力给我操办婚事。这才过三个月呢，已经谈好明年上半年就结婚了。”

　　哇哦。

　　这话让海登不由得吹了吹口哨。对于一个刚从大学毕业一年的人来说，这可真是一份求之不得的好差使。除了因为海登他们突然把灵脉复活，导致密特拉集团必须赶紧让新生产线运作起来以外，肯定也还因为公司看重安德烈本身是强化人的潜力，资历和条件都好。

　　海登不喜欢密特拉集团，不喜欢大公司。但如果他搞出来的事能让街坊邻居们过得更好，海登还是比较高兴的。

　　“可是话说回来，既然才刚升职，不是更不应该着急结婚吗？”

　　他顺口继续往下问。

　　安德烈叹了口气：“我当然不急，但老爹他们急啊。父母一直催，说他们身边朋友的小孩都结婚了，就我连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

　　这人大学时读的是材料炼金学。别说整个系了，就连整座大楼里都没几个雌性生物。加上这年头大学生学业极重，除非家里真的有矿，否则很少有学生能悠闲在大学里谈恋爱的。

　　海登则是越听他说，越觉得这事有点搞笑：“所以你实际上根本不急着结婚，完全都是家里在催你，他们乱点鸳鸯谱也就罢了，还赶鸭子上架？这种事拖一拖总能应付过去的，怎么你就真乖乖被拉进人生的坟场了？”

　　安德烈露出一个了无生趣地苦笑。

　　“这事没法拖。”

　　他干巴巴地说，

　　“我是强化人所以不急，能活一两百年。但我父母都是普通兽人，平均寿命差不多也就六十年，而老爹今年都五十岁了。”

　　可是，梭克老板应该买得起回春魔药——海登刚想这么说，便猛然反应过来。

　　梭克老板他们本来是可以用得起回春魔药的，然而他们并没有用。那么这些钱是花在什么地方了？

　　这还不明显么？

　　“他们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

　　安德烈平静地说，

　　“我总得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在还有实体的时候，看见心愿实现吧？”

061：家庭&私有制

　　就这样，海登从梭克老板的儿子安德烈那边探口风，结果并不是很好。

　　两人看似其乐融融吃完了这顿饭，海登却不禁在心里叫苦。安德烈告诉他的消息已经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因为根据安德烈的说法，可以很合理地推断出——无论这事结果如何，恐怕老萨满关店都已是不可避免。

　　人家年纪毕竟已经大了。真想要退休关店享清福，又有啥不对？

　　海登和卡莲总不能因为“你关店我们就没药材店用了”这种理由去搅事吧？

　　所以事已至此，就算他们最后发现梭克老板的亲家真的有问题，“梭克自然学识奇物店”八成也不会再开下去了。他们俩还是会没药材店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当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熟人朋友，街坊邻居，稍微做点好事呗。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海登便也淡定下来。和安德烈吃完饭道别，他轻敲权杖变化成风，悠哉飞回家去也。

　　推门刚进房子的时候，海登还担心了一下，安洁拉会不会因为他突然宣布有事，晾着她的晚餐没吃所以不高兴。然而很显然这根本没必要担心。安洁拉不知为何正在客厅里坐着，翻阅海登收藏的那些古老的纸质书。一看到主人进门，她便立刻露出微笑：“欢迎回家。”

　　然后她抽了抽鼻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的嗅觉传感器发现到了药材的气味，还有卡莲小姐的气味，以及牛排和烤马铃薯的味道。您是和卡莲小姐出去吃晚餐了吗？”

　　也不知为何，安洁拉在问这个问题时，竟然一副满脸期待的表情。

　　奇哉怪哉，海登对此实在无法理解：她难道很喜欢自己和卡莲出去吃饭？海登有的时候完全不明白这人工智障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虽然我确实在药材店遇到卡莲，但晚饭是和男人去吃的。”

　　为保险起见，海登赶紧把今天这些事情向安洁拉解释了一番。安洁拉听完，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她放下手中古旧的童话书，皱起眉头：“真没想到，结婚原来是这么危险，这么困难的事啊。”

　　海登立刻吐槽：“你这么说也有点怪吧？自古以来结婚都不是小事，更不是容易的事。你觉得结婚应该是多轻松的事？”

　　“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二人成为一体。结婚哪有比这个更复杂的事呢？”安洁拉露出困惑的表情，“虽然这确实比接吻要来得麻烦一点，但也不会多困难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海登刚想这么问，就看到了安洁拉刚刚在读的纸质本童话书。原来那是他以前偶然搞到手的《睡美人》绘本，怪不得安洁拉会说什么有关接吻的话。

　　然而即使如此，海登还是觉得安洁拉这套理论说不过去。

　　“婚姻不可能完全和家庭关系、经济财富之类东西脱节的。”

　　所以海登摇了摇头，

　　“结婚的时候总需要考虑到这些东西。就连童话故事里也是如此。王子和公主的结合是权力和财富的结合，甚至会带来一个更加强盛的王国。”

　　安洁拉却歪了歪脑袋：“主人，您在您自己的婚事上也是这么考虑的吗？”

　　这下轮到海登哑口无言了。

　　还记得他半年多前在亚当那事之后说过什么吗？——“如果我结婚了，有了家庭，哪怕有人把密特拉集团一半的股票都堆在我面前，我都不会为此伤害家人。”

　　这还只是其一呢。

　　其二，海登如果真的会在结婚的时候考虑到这些东西，他还倾尽存款造发条新娘干啥？

　　成为一个强大巫师的条件之一就是非凡的记忆力。很多谜题的关键常常就在你十年前阅读的某个古老卷轴，或者你只见过一次面的某个人手上戴着的奇异戒指上。既然都被安洁拉提醒了，海登自然也没那么容易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他总不好现在反而对自己的发条老婆说，其实他还是很希望婚姻可以让自己赚到钱，产生经济利益的。

　　“好吧，你说的没错。我只需要自己的老婆能爱我就够了——这听起来都有点悲哀了。”

　　所以海登有些泄气地回答，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也看得出来，我从来不能代表社会大众的观点。”

　　安洁拉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天晚上海登家里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海登冷静下来之后，先把他今天从安德烈那边打听到的事情整理了一下，写了个讯息当短报告给卡莲发过去，接着便重新开始做正事，去工作室里捣鼓了一会魔药的研究，顺便试了试今天刚买的新药材。

　　卡莲说她要去查查梭克老板的亲家女方是什么来头，但这天晚上似乎还没出结果。所以午夜之前安洁拉就催促海登洗澡睡觉，健康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八点，海登才刚睁开眼睛（他的生物钟已经在这半年多时间里被安洁拉训练好了），他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者是卡莲，这并不值得惊奇。

　　“怎么啦？”所以海登立刻将通话接通，“有任何新消息吗？”

　　【有坏消息。】

　　屏幕上的卡莲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