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6章

　　然后她又转过身，盯着满走廊的兽人尸体打量了一会，才沉吟道：“这种生物，并不适合作为主人的食材。果然，主人今天的午餐还是用我捕到的鱼即可。”

　　这话可真是把海登惊得头皮都为之一凉。他可不希望这失控机仆哪天烤个巨魔肉排给他吃，那也太恐怖了。

　　其实，虽然安洁拉说海登的选择效率很低，但实际上托达克老板最近能交给海登的工作收入都不怎么样。都市佣兵的酬劳是要和中间人五五分账的，所以海登干了这一场下来只赚到一千五百，连账单的两成都还没赚到，而他只剩下五天半的时间来筹钱了。

　　好在海登认识的中间人并不止一个。

　　新雅图那么大，海登认识的中间人又那么多，他总能找到个大活的。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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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安洁拉十分重视海登是否能够准时吃上健康的三餐，所以在手机上和托达克老板汇报完结果后，海登就先赶回家去了。正如她之前所言，今天午餐的主菜是她在远海抓到的鲑鱼。鱼肉稍微腌渍过之后以奶油香煎，滴上柠檬汁，撒上玫瑰盐，便给海登端上桌来。

　　才刚吃了一口，海登就感觉到鱼肉的肥脂香在嘴里扩散开来，顿时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温暖的肉汁都快要从嘴角溢出来了。这种能够激起生命本能的味道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海登根本无法理解。

　　而安洁拉则是满足地看着他大吃的样子。虽然她不能进食，就算真的吃进体内也无法消化，但光是看着海登这么高兴，她的神情就好像自己也在吃一样幸福。

　　只不过，就算在家里吃饭再怎么幸福，沉重的账单问题也还是必须解决。

　　很快，海登在新雅图认识的所有中间人就都陆续发信息回复，并告诉他，最近并没有可以在月底前让海登马上赚到一万多联邦金币的差事。

　　事情麻烦了。

　　城市佣兵这行听起来很帅，但大部分时候其实都赚不到什么钱。海登的大部分工作其实和普通的私家侦探也没什么不同：监视劈腿的配偶、逮老赖、寻找失踪的人，诸如此类。

　　这些工作并不会让他赚到多少钱。毕竟，谁都能做到的工作，就只能赚到谁都能赚到的钱。

　　而那些偷东西、搞破坏、渗透、绑架、走私、当保镖甚至杀人的工作，则不是每天都有。换句话说，也并不是谁都能赚得了这个钱。海登杀掉兽人老大卡库格，半天赚了一千五百联邦金币，而一个下层工薪阶级一个月也就赚两千。听起来佣兵这活好像不错？

　　但脑袋正常的人都知道，闯进一座毒窑子，杀光里面二十几个兽人混混，其中还包括一个重型改造的兽人老大，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需要多少人？最起码要三四个好手吧，还需要好装备，从头到尾都需要消耗不少魔力。这些都要钱，还需要准备的时间。假设三个人一起干，分摊下来每个人才赚五百金币。再考虑到消耗，可能根本赚不到几个钱。或许运气不好，从兽人小子手机里飞出一支法力箭，正好打中你的眼睛，穿透脑袋，砰，你就死了。

　　另一方面，中间人……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

　　矮人托达克老板说海登是海湾区最好的独狼佣兵，但实际上海登可能也是唯一的独狼佣兵。生活不是玩游戏，大部分人都只有一条命。独狼佣兵大都在出道后的一年内就死掉了，脑子正常的都市佣兵都是几人一队接活做的。

　　“那么，为什么主人会是独狼佣兵呢？”

　　安洁拉好奇地问，

　　“为何您不选择组队工作？”

　　海登微微一笑，回答说：“因为我是天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于是安洁拉了然地点点头，“我的主人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呢。”

　　我去，她的ai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别胡说，我有朋友的，只是我的朋友都不干佣兵这一行。”

　　海登立刻出言反驳。

　　“请不用担心。无论主人有没有朋友，无论要前往何方，我都会永远陪伴你。”

　　安洁拉却回以温柔地微笑，

　　“因为我爱你，而且要帮助你获得幸福。”

　　她真的很擅长微笑——那种让人感觉到温暖的真正的微笑。可笑的是，她偏偏又只是个失控的ai，是个机械人偶。

　　所以尽管安洁拉已经是第二次这么说，海登还是不禁感觉这话令人害羞。为什么这ai能够把“我爱你”总挂在嘴上呢？

　　“咳咳，先说正事。”所以他假咳一声，拙劣地转移话题，“中间人其实更喜欢独狼佣兵，因为和一个人做生意比和一队人做生意更方便。所以我在整个新雅图是很有人脉的，不可能完全找不到好工作。根本不需要担心。”

　　安洁拉立刻啪叽啪叽地鼓掌。

　　海登实在不知道她是想要表达什么，只好自己先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一个个其他认识的中间人。他还想趁此机会观察一下安洁拉没事做的时候会干些什么，却看到安洁拉清洗完餐具之后，竟然拿出一块梦境晶片，开始兴致勃勃地拆解它。

　　她从哪儿弄来这东西——啊，对，肯定是从刚刚的毒窑里捡的。海登在临走之前随手把大部分东西用魔法炸掉了，但他再怎么说也没耐心仔细检查每一寸墙壁和地板。

　　“原来如此。只要把这个回路，这样拆开来重新接一下……啊，请不用担心，主人。”

　　感知到海登的窥视，安洁拉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

　　“我已经解除了它内藏的防护法术，停止了资料传输，不会引发任何问题的。”

　　她这啥都想到了，海登还能说什么？只好继续忙着联络他自己的人脉。

　　所以很快，海登就从熟识的中间人口中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一个让他几乎无语的坏消息。

　　“其实最近这几天，新雅图的治安状况改善不少。所以佣兵最近能干的工作也就少了很多。”

　　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一个有着温和表情，外表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性。

　　手机投影出了她的容貌，但从她那边模糊的背景中依然可以看出她已经打开屏蔽，采取了适当的防窃听防窥探措施。她的三维影像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垂着编成辫子的咖啡色头发，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公司员工。

　　实际上她确实是一家人力公司的业务员，但她同时也是兼职做私活的中间人。如果佣兵拿她当业务员这事开涮，一般就不知道会死在哪里了。

　　“治安改善不少？怎么回事？”

　　海登听了她的话却感觉很奇怪，因为新雅图的城市治安应该从来就没好过。在一切都被各大公司支配的今天，公共事业最终外包给企业基本上已经成为常识。新雅图的市长和市议会早就把警察工作外包给大公司了。

　　“您也知道啊，海登先生。新雅图真正的统治者是密特拉资讯集团，所以城市的治安工作也是由密特拉集团承包的。”

　　业务员小姐耐心地解释，

　　“昨天密特拉资讯集团业务部的一个高管的女儿结婚了。为了那个高管的面子，密特拉集团当然会让新雅图最近的治安显得好看一点，至少在贫民窟以外的地方得是这样。所以最近佣兵能做的工作自然也就变少了。”

　　啊？

　　……啊。

　　靠！

　　于是海登明白了。

　　亚当！我的老同学！你结婚这事竟然还能把我坑进去的吗！？

006：做生意靠朋友

　　“不用担心，海登先生，贵人多忘事。这种状况最多也就持续一两个星期。很快就会有高收入的直接战斗工作重新出现在市场上。”

　　业务员小姐如是说。

　　平均而言，需要直接出击战斗的工作，收入比只是保护护送类的工作要高三倍左右，耗时也更短，所以她才这么说。

　　但海登必须在五天内赚到至少一万金币。

　　有那么一瞬间，海登是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莫非得先借钱还债？

　　只要利息别太高，他完全有信心在市场恢复之后迅速把这笔钱赚回来。但是，海登实在不喜欢向认识的人借钱。向银行借钱也就罢了，那是生意；不得不向朋友借钱，那他就会很不爽。

　　所以他需要别的办法。

　　“改善治安？我上午刚把海湾区一个卖梦境晶片的毒窑子给推平了！最近连学校里都有卖梦幻晶片的成瘾小孩子，这算哪门子的改善治安？”

　　债字当头，终于连海登也急了，

　　“你给我派十个杀毒贩的单子也行啊！”

　　海登与业务员小姐之间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虽然没到真正交心朋友的程度，但双方至少都抱有一些尊重，否则业务员小姐也不会开三维影像通讯了——这毕竟只是她的私活，而且三维影像相较短信、语音通话，对黑客来说都更容易入侵。

　　话语是魔法，姿势是魔法，眼神的交汇也是魔法。以上交互，三维影像都能做到。而无论古代现代，交感律都是魔法法则的基础。除非你对自己手机的防火墙很有信心，否则大部分人都不会随便和不熟的人开三维影像通讯，以免被黑客以交感魔法黑入。

　　业务员小姐是对海登特别信任，还是对她自己特别有信心？可能两者皆有吧。因为她就算听见海登这么抱怨，也只是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正如您所言，最近确实连市中心的梦境晶片贩子都开始变多了。可是海登先生，有人出钱买命的毒贩也不是地里长的韭菜啊。”

　　她叹了口气，又在自己的资料里翻找了一会，最后终于调出一个案子：“海登先生，我这里有一个前阵子到手的调查工作。您可以拿到一万金币的佣金，但恐怕很难在月底前完成。”

　　“您也清楚规矩，一旦知道工作的详细内容，就不好随便反悔了。所以……您意下如何？”

　　海登难道还会说不要吗？

　　于是业务员小姐便将详情娓娓道来：

　　“有一位委托人，希望找佣兵去调查密特拉资讯集团西雅图分部一位中层管理的家庭情况，调查夫妻间是否有对彼此的不忠，并把相关的证据带回来。事成之后，您可以拿到一万金币的佣金。”

　　哎呀，这不就是很常见的外遇调查吗？只不过海登以前从没帮上等人做过这种工作，而且这次的佣金实在高得惊人而已。真不愧是上等人派下来的单子。

　　“这有什么难？看我三天内就把这事做完。”

　　所以他二话不说便把这单子接下了。

　　业务员小姐也不磨蹭，立刻把工作的详细信息发送过来，结束了通话。

　　工作到手，海登也顿感债务状况好转不少，便愉快地在手机上打开了资料。

　　“让我看看目标……密特拉资讯集团新雅图业务部副经理？不大不小的公司狗啊……姓名是，亚当·史密斯·阿普萨拉……啊？”

　　海登的大学同学，昨天还一起在婚宴上谈笑的好哥们，他的照片如今就显示在这份外遇调查的工作资料上呢。

　　“？？？”

　　海登揉了揉眼睛才完全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这巧合也太扯了。他因为亚当昨天的婚礼而被影响收入，结果现在竟然又正好接到一个去调查亚当家庭婚姻状况的工作？

　　而等到海登正经考虑一番之后，他很快便又意识到，虽然调查自己哥们的婚姻家庭状况似乎有点尴尬，但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

　　做这一行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只要雇主出钱，就帮忙跑这趟。时而扮演善人，时而沦为恶徒，自由佣兵本来就是这种工作。

　　况且海登确实有点好奇自己好基友的婚姻家庭状况究竟怎么样。昨天的婚礼上看他们好像挺恩爱的，实际上又是如何？

　　按照行规，佣兵不应该知道雇主的身份。否则海登还挺想查查这雇主是谁——没准就是亚当自己或者他老婆呢！

　　“不错，仔细想想，这工作不也挺有趣的吗？”

　　海登想到这里，不禁露出坏笑。

　　安洁拉不知何时已经研究完她捡回来的梦境晶片，此刻正好过来给海登端上了一杯热可可。所以海登喝了一口，享受了一会香甜的味道，然后趁机发问：“安洁拉，你怎么看待这个工作？”

　　他还想尽可能多测试一下，看看安洁拉的ai对各种不同的事情都会表现出什么反应。

　　然而安洁拉想了想，却又给出了有些奇怪的回答：“据我所知，所谓结婚即为夫妻二人在肉体与灵魂上缔结的契约。如此一来，调查夫妻间的契约状况不应该是很正常，甚至很庄重的工作吗？”

　　“你说的都是什么年代的传统了。”海登闻言不由得吐槽，“如果这年头还有人把性关系看得这么庄重，我哪里还会找不到女朋友？”

　　所谓处男，是对处女心怀梦想的生物。如果海登不是处女厨的话，没准就真的去找个脚踏八条船的绿茶婊了。

　　但那又如何呢？怀揣美梦有何不妥？反正他就是没法接受像杯面那样泡三分钟就能马上享用的女孩子。

　　可是安洁拉听到他这话，反而感觉更加奇怪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还会有人委托这样的调查工作呢？”

　　好问题。海登一时间还真被安洁拉给问住了。为什么在这个性行为如此常态化的时代，婚姻甚至恋爱关系中依旧存在着禁忌？为什么仍有些底线不能逾越？为什么很多夫妻依旧希望配偶忠诚？而且，为什么海登还找不到女朋友？

　　如果亚当听到他们的对话，大概反而会吐槽，为什么这个时代里还会有海登这样的超级独角兽男？但作为一只处男，海登就是希望自己未来的老婆也是处女嘛！

　　“咳咳，言归正传。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完成眼前的工作。”

　　最终海登还是决定先别扯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安洁拉的反应也很乖巧，至少看起来很乖巧，“请问这种工作一般要怎么做呢？您要找个洁净的水池，看看水面上倒映的影像来占卜吗？”

　　她好奇地问。

　　“不用，这种古代预言魔法都太不靠谱了。”

　　海登摆了摆手。

　　世界上曾经有过许多求签问卜，或者其它藉由解读征兆来探寻未知事物的魔法。在大部分古代魔法都被淘汰掉的今天，这些占卜术甚至仍有不少人追捧。海登也琢磨过其中的一两招，例如解读塔罗牌，例如在袋子里放二十根刻着符文的棍子然后随机抽出五根丢在地上。

　　可是就连海登这样研究古代魔法的人，也不会把这些占卜术当作常规选项。这就和他如果没喝醉，肯定不会用许愿魔法来造安洁拉的ai一样。

　　时代已经变了。现代最强的情报魔法，乃是网络！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直接黑进亚当和他老婆的手机里偷看。但说实话，我作为黑客的手段只是三流。黑进那些街头混混和公司社畜的手机不难，对大公司的中层管理干这事，运气不好我就会被反入侵软件烧坏脑子。”

　　“最传统的办法当然是跟踪盯梢，但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

　　海登说到这里，再次拿起手机。

　　亚当和他老婆昨天才刚结婚，万一这五六天正好打算消停点别乱来呢？海登岂不是就被账单卡死了？

　　所以最快又最简单的办法——其实是去问认识的，而且可能知道相关消息的人。

　　那么，难道海登有什么密特拉资讯集团的上等人朋友，可以让他直接打听这种事情吗？

　　当然不。

　　除了他的同学。

　　手机五下响铃之后，一个绿发精灵女子的脸终于从屏幕上投射出来。

　　“……什么事，海登？我现在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