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尾猫
卡莲手下那些学过炼金术的员工们已经开始在佣兵们的保护下，在周围忙忙碌碌，采集各种她们需要的生物样本。卡莲没亲自下场，但在远处杵着，检查员工们给她拿回来的各种样本是否符合要求。
海登则是在旁边守着。虽然卡莲自己的战斗力绝不在他之下，可是护卫工作毕竟是工作。古人说主辱臣死。佣兵尽管没么夸张，但要是让雇主被敌人逼到面前不得不亲自动手，将来哪还有面子在市井街头厮混？
“你要这些荒土里的魔兽样本到底有啥用啊？”
他一边当保镖，一边还随口问到，
“这些吸收了太多污染，甚至都变异得不成样子的魔兽材料，就算拿回去也没法制药吧？”
卡莲专心检查着朱丽叶给她拿回来的大青蛙卵，连头都没抬一下：“所以我说的是样本，不是药材啊。”
“确实。但你又不是要调查荒土里魔兽吸收污染的变异程度……”海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至少我不觉得是。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不能。”卡莲淡定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兜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搞出了一个这么大的雇佣兵公司啊？”
这……问题还真有点麻烦。
“不能。”
所以海登当然也只能这么回答。
“而且这雇佣兵公司不是我搞出来的。我读大学的时候就说过很多次绝不会去开公司的吧？”
然而他这话并没有消除卡莲的疑虑。不知为何，她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深沉了：“我确实也是这么听说的。”
啊？
你听说啥了？
海登这下可真懵住了。
但这之后卡莲也没再说什么，只顾着指挥员工把这些污染性很强的生物样本全部密封到特殊容器里。海登盯着看了一会，然而整个过程乏善可陈，并没啥特别的看头。反倒是战斗结束之后，朱丽叶拿着一瓶雏菊花精去给艾力克消毒涂药，两个人吵吵闹闹这画面看起来还显得有趣一点。
整支队伍是一大早离开新雅图的。终于，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卡莲把她需要的所有生物样本都收集好，装箱完了。
海登一边嚼着军用能量棒，一边问：“可以启程回去了？天黑之后路上的危险性可是会增加的。”
卡莲却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你先让佣兵都从沼泽里退出来。我要做些实验。”
这话顿时让海登想起上次在她实验室里看到过的恐怖景象，立刻向前·学生们打招呼，把他们唤回来，集体离开沼泽几百米。
卡莲却还嫌不够，直接要求所有佣兵乃至她手底下的员工全部转移到看不见这边的地方去。
最后沼泽边顿时就只剩下海登和卡莲两个人而已。这样一来倒也没旁人能看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你也走远一点。”卡莲瞥了海登一眼，开口说。
“别闹了。”海登马上摇头，“万一突然跑出一只沼泽大虫子把你突袭活吞了怎么办？”
卡莲哼了一声，居然也没吐槽，直接走到沼泽边，取出一个密封盒子打开。她拿起里面一颗小小的球茎，伸手便丢进咯咯冒泡的泥水中。
海登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那应该是水仙花的种球。但水仙鳞茎一般要三年才会开花，就算用魔法加速也不可能那么快——还没等海登脑子里转完这个念头，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从水仙球茎掉进去的位置开始，原本污浊的泥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污浊散去，恼人的气泡也逐渐消失。不只如此，甚至连漂浮在水上的各种脏东西也被吸收殆尽。
光与清澈。
宛如神从天上伸出手，掬起池水，除去污秽。
周围约三百米见方内的水中污物都在顷刻间全部消失。虽然和整个巨大的沼泽地带相比只是九牛一毛，但卡莲也不过就是丢进去一颗水仙球茎罢了。
海登忍不住轻轻吹了声口哨。这可是如假包换的神迹。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神迹实际上还没结束。
下个瞬间，球茎最初被丢下去的地方，已经蹭蹭蹭地长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水仙花，淤泥解作雪白的花瓣。可是，与它俗称“金盏银台”的寻常同类不一样，那朵水仙花并没有吐出金黄的花蕊。
从它六片花瓣末端显露出来的，竟然是一颗碧绿色，珍珠大小的圆珠子。
海登光是盯着它看，便觉得一阵强烈的恐怖如同寒冰史莱姆般，已经悄悄爬上了他的后脖子。
卡莲用这一株水仙花就净化了一大片沼泽的污染，不错，非常厉害——然而魔法往往还是会讲点道理的。那些被吸收掉的污染物，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海登不知道，但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看着卡莲摘起那颗碧绿圆珠，放进密封盒内，海登更是彻底明白过来。
“这根本不是净化。你这是把范围内的污染物和毒素全部集中在一起了？”
他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问。
“这也是一种净化。”卡莲淡定地回答，“我没有办法解决毒素不能完全分解的问题，既然如此，干脆就反其道而行之。‘提纯’可谓是炼金术的基本。把污染和毒素提纯出来之后，剩下的东西当然就干净了。”
海登回想起上次在她实验室里看到的景象，顿时恍然：为什么这“梦想花（萨布妮卡芙）”会在净化之后散发剧毒？本质上只是因为它把荒土的魔法污染和毒素都提纯，甚至转变成了更加致命的东西而已！
“至于提纯出来的毒素，当然也不是没有用处。需要或可以用到毒素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过现在我要先做另外一个实验。”
卡莲一边说，一边收好之前的东西，拿出一个新的盒子。然而她打开盖子之后，盒子里面跑出来的却不是花，而是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小女孩。
纤细少女的外形，小小白白的四肢，尖尖的长耳朵以及亮晶晶的蝴蝶小翅膀——好家伙，这居然是个活生生的小仙女，正躺在盒子里呼呼大睡呢。
海登很少看到妖精。他上次看到这种小妖精还是在亚当的婚宴上。当时持国天王为了女儿的婚宴，请了一千只小仙女来当服务生。但无论如何，谁都知道，妖精和精灵有着很近的亲缘关系。
只见卡莲把这小仙女从盒子里弄醒，拎着她看了看周围沼泽和湖水的景象，然后对她说：“你觉得这个环境怎么样？”
小仙女点点头，用连海登都听不懂的语言朝卡莲叽里咕噜了几句什么。紧接着就看见卡莲拿出一颗小小的花种，塞进小仙女怀里。小妖精立刻抱着花种从和盒子里飞出来，开心地在周围飞来飞去，东张西望。
海登终于忍不住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卡莲平静地回答：“做房地产。”
啊？
“你不是在开花店吗？究竟为什么还可以扯到房地产啊！？”
也不知道为啥，这话反而让卡莲笑了。
“卖花，为什么不能是做房地产？”
她反问道。
但这话根本没道理啊！
海登还没说完，就看到那只小仙女终于在湖边找好了一块地方。只见她抱着那颗花种，落到泥土地上——
然后，居然就把她自己和那颗花种，全部活埋到地里去了！
076：实质是阶级问题!
看着小仙女抱着花种投身到泥土地里，海登虽然吃惊，却没有被吓到。
——毕竟，这有什么好被吓到的？
自古以来把人活埋进土里的魔法多了个去，主要多是作为祭品。姑且不提是否邪恶，只不过海登确实没见过妖精抱着种子把自己活埋。一般都是妖精这种东西在收祭品，谁看过她们把自己埋了的？
所以海登只是惊讶，然后在旁边看着，等着看卡莲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或者惊恐。
难不成卡莲还能今天种下一只妖精，明天收获十只妖精不成？
不过说真的，如果真是这样，海登倒也是真的会被吓到了。
所以一如既往，这花种和小仙女一起投身于泥土中之后，果然没过两秒，就和卡莲之前的产品一样立刻便长成一大朵花来。这次长出来的花是一朵橘色的郁金香。还没等海登琢磨出这花有啥特异之处，就看见刚打开的花骨朵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仔细一看，刚刚那个小仙女不是正从花朵里钻出来吗？
她从郁金香里飞出来，围着卡莲开心地转了好几圈，不停用提尔纳诺语之类海登听不懂的妖精语言和卡莲叽叽喳喳。总之，这小仙女看起来还挺满意的样子。
海登也不是傻子，看到现在再怎么说也看出点苗头来了，但他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所以，你给这妖精种了朵花，让她有个花苞可以睡觉，这就算是当房子卖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单人蜂巢住宅。”卡莲很淡定，脸上倒是还挂着微笑，“不过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么回事。你可以自己过去看看啊。”
既然她都这么说，想必是不会再有什么毒素问题。
就算真有，海登偏偏正好也不怕毒。所以他凑上前去，仔细往花朵里面看，以为会看见花蕊——可是那花朵里并没有花蕊。藏在花瓣表面之下的似乎是一间小屋子。海登现在就好像是在通过一个圆形的天窗朝屋子里看。
海登又凑近了一些，换了几个角度仔细看。那间小屋子里好像看得见一张橘黄色的床，周围还有一张桌子和椅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旅馆的单人房。
这下他再怎么说也都明白了：“这么一朵花居然还别有洞天。但做这样的异次元空间应该成本很高吧？”
“没那么复杂。”卡莲摇摇头，“只是让妖精进去的时候再把她缩小一点而已。同样的魔法用在人类身上消耗会很大。但对于自然本质的妖精，尤其还是本来就这么小的花仙，魔力消耗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话可真是让海登都被惊住了。
这还真是用花朵给妖精搞房地产啊！？
当然啦，说归这么说，事情毕竟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卡莲又和这小花仙子谈了一句话，接着就把她留在这里，自己拉着海登就要走了。
海登还忍不住转头多看了几眼，然而那小仙子躺在花朵里，看起来却挺舒坦的。
“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两个实验都已经做好了。”
半路上，卡莲突然开口说道，
“实验不能一鞠而就，所以我得请她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时间，观察两种花在自然环境下的维持状况。但是妖精喜欢，而且需要干净的水土。这个技术已经可以帮下级妖精解决住房问题，至少除了地段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除非有办法随意传送，完全不把空间距离当作一回事，否则城市的地段必然具有它的价值和特殊性。城市本身的基础建设和环境，就有它自己的地段价值了——话虽如此，海登也知道，和原本的各种麻烦相比，卡莲这花朵可算是已经帮妖精解决了一大堆问题。
况且，这花房子又不一定要种在荒野里。他们今天只是来这里做实验罢了。以后没准卡莲还能把花种在花盆里面，让小妖精们住进去之后搬着花盆到处跑呢！
将花朵作为炼金术媒介进行的“提纯”，以及解决妖精住房问题的花魔法。虽然后者看起来有些搞笑，但毋庸置疑这两种技术都具备巨大的潜力。
这么重要的实验成功了。从荒野返回新雅图的路上，尽管卡莲什么都没说，可是就连海登都看得出来，她显然有些得意。
海登一开始也什么都没说。对于卡莲搞出来的这些成果，他既佩服，一方面却也不禁感到有些恐惧。
卡莲搞出了很了不起的成果。
甚至有可能太了不起了。
海登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彻底了解卡莲这个人，但大家也算是比较熟了。大学的时候，就经常看她在实验室里搞出这样那样的魔药，甚至经常有灵感被海登转手抄去用的。但那些东西和她今天这些成果相比，简直什么都不是。
这些花种，称呼它们为奇迹并不为过。
而如果这些奇迹能够被工业化量产，卡莲现在可就是真的手握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了。
这就像海登自己一直在寻找可以分析、量产奇迹的手段一样。他家里还有个奇迹在活蹦乱跳呢，怎么还是卡莲先把事情捣鼓出来了？
“你到底是怎么把这种东西搞出来的？”
所以坐在车里越过荒野的路上，海登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
他其实没指望卡莲真的回答他这个问题。
然而坐在旁边的卡莲却瞥了海登一眼，抬手先施了个静音法术，接着才开口说：“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在【波旬】事件发生战斗时的下水道里提取到了一些东西。”
海登点头。这事他已经知道了。卡莲捡到了安洁拉的力量在下水道里变出来的那些花草，以此为基底开发出了一些东西。
“我一开始以为那些是烟雾镜公司的新技术，密特拉集团内部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卡莲紧接着却说出了海登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我后来发现那不对劲。不是材料层面的不对劲，而是‘交感’层面的不对劲——那些花的源头似乎和我有着特别的缘分。”
她说到这里，又瞥了海登一眼。
而海登呢，则是感觉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居然忘了这一出。
当时下水道里长出来的那些花，以及工业区地脉被净化的现象，都是因为安洁拉的气息和她体内的炼金循环液洒落出来，落在地上的关系。那么先不说安洁拉的气息，那些循环液是谁做的？
是海登做的。但他确实是抄了卡莲大学时设计的配方。
而且更糟糕的是，卡莲知道海登抄了她这个配方——玩炼金和魔药的专家鼻子都很灵，大半年前海登带着安洁拉去她家的时候就已经被卡莲发现了。
“本来我也没想太多。可是最近生意规模越来越大，我必须要找固定的佣兵公司合作了，就查到了你们的公司。这一查就发现——嗯？这公司怎么是在你名下的？嗯？怎么负责公司业务的人是你上次那台发条人偶？嗯？怎么大家都说那台人偶是个完全义体改造人？”
卡莲说到这里，皱起眉头，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海登？”
啊这
海登已经满头冷汗。
“最合理的解释当然是你上次在糊弄我。那个叫安洁拉的女孩子真的就只是个完全义体改造人。”卡莲仍然皱着眉头，“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而且还是很大的事情。”
“所以你问我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搞出来的？——行啊，你先说嘛。”
海登怎么可能先说啊！
安洁拉的事情，是他即使死也不能向别人说出口的呀！
卡莲或许是个比较叛逆的神族吧，但她依然是神族。安洁拉的事情一旦让她知道，谁能预测将会发生什么？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海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卡莲其实多么缺乏了解。
如果他真的十分了解卡莲，当然就可以下定决心要不要多告诉她一些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能互相了解到这种程度的人恐怕还是十分之少的。别说一般的同学朋友关系，哪怕是能在一个家里共同生活的男女，又有几个能够互相了解到这个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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