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85章

　　“您好，初次见面的灰袍巫师先生。”

　　她向海登问候道，

　　“在下是被派来攻破这个营地防御结界的人。凡有光的地方，便有阴影。您的月光守护法术对在下是完全无效的。请乖乖投降，让在下砍掉您的脑袋。”

　　世上真的会有听了她这话还投降的人吗？

　　海登实在很想问问她，只可惜现在不是耍宝的时候。这天狗忍者古怪归古怪，海登却能够从她身上感觉到货真价实的强大魔力。这股能量绝不在去年的艾莉西亚——也就是正常的神族水准之下。

　　况且，这个天狗忍者显然有普通神族大小姐水准之上的战斗技能。

　　因此海登自然不敢怠慢。幸好他转眼一瞥，就发现那些毛子佣兵们在被打倒之前，已经把四十根破邪银桩子都在地上钉好了。

　　伏魔阵已成，他还有什么好怕？

　　所以海登将青铜权杖指向天狗忍者，立刻开始汇聚这片土地的自然能量。

　　“滚出去！恶灵！我与这片土地合而为一！我的呼吸是风，我的心跳是大地的脉搏！试探我的怒火就是试探自然之力！”

　　他说，

　　“滚回你黑暗的主人身边去！否则大地便将开口，吞噬恶灵！”

　　很显然天狗忍者并不打算转身逃跑。因此海登将权杖用力挥落，发动伏魔阵。这阵法是他用四十支破邪的银桩子组成的，并且由这片大地本身提供能量。这忍者天狗魔鬼已经被银桩围在中间了，她不可能还逃得掉。

　　海登能感觉到这片土地回应了他的魔法，开始供应能量。他能感觉到这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围成了束缚网，将忍者封闭在其中。突然闪现的光芒和猛烈的魔法活像是破空而起的强风。

　　然而天狗忍者却没有惊慌。她甚至没有愕然。海登施展了魔法，她却反而收起了武士刀，把武器插回刀鞘里，直接空着手，踏出一步。

　　踏出一步，仅此而已。

　　但海登立刻感觉到，封闭住忍者的法术构造已经松动。前一刻她还待在海登缠绕在她身边的束缚网里，下一刻她就这么消失了，仿佛海登的伏魔阵根本不存在。

　　这一瞬间，海登的脑海中只来得及划过两句话：

　　*不是魔鬼*

　　以及

　　*惨了*

　　她不是魔鬼，至少不完全是。她是既不怕破邪的银，也不怕大地之力的某种东西。

　　与此同时，天狗忍者已经凭空出现在海登的身后。她飞起一脚便把海登垂直踢飞到空中，紧接着也随之跃向高空，从背后以万无一失的关节技牢牢扣住海登的双臂。

　　这跳跃的高度足有数十米。他们两人在最高点倒转身形，如同钻土机般快速旋转，垂直坠下！

　　像海登这样研究过全世界各种奇怪秘术的人，如今便能明白过来——这招就是从背后拘束对方，以高空垂直下降将对手的脑袋轰向大地的古代忍术奥义：

　　【饭纲落】！

　　今天，即将被轰入新雅图大地的，便是海登的脑袋啦！

094：忍者啊,莫怪我卑鄙

　　说到日本的天狗，大家会想到什么呢？

　　基本上就是赤红色的脸，长长的大鼻子，乌鸦的翅膀，拿着扇子，穿着只有一齿的木屐，以及类似僧侣的衣服……

　　……而且，还居住在山野深林里。

　　天狗忍者将海登踢飞到空中，从高空往下砸的时候，海登脑子里还在思考着这些东西。

　　据说人在死前脑海中会出现走马灯，是因为想在生死危机关头，从过往的经历记忆中赶紧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个说法其实挺可疑的，不过海登脑海里，现在确实有许多思考像走马灯一般不断转动。

　　他对于极东日本的古老信仰几乎没什么了解。不过人总有办法从现象反推原理的嘛。

　　这天狗忍者确实有些许魔鬼的能量气息，但海登的伏魔阵对她的效果很差。换句话说，她恐怕实际上就不是魔鬼，而是某种沾染了魔性，本质上与自然山林密切相关，甚至与自然连为一体的存在。故而她才能破解具有破邪属性，而且能量来自大地的伏魔阵。

　　半魔化，或许只有三到四分之一魔化的妖精、精魂——应该是这一类的东西。

　　至于天狗忍者刚刚踏出一步，逃出伏魔阵的那个招式，海登反倒有所耳闻。听说日本古代的山中修行者，拥有类似“神足通”的奥义，能够穿着只有一齿的铁屐御气而行，遨游于天，踏出一步就能从平地破空飞上富士山。

　　说白了，这应该是一种很强大的次元跳跃型神通。巧妙运用之下，天狗忍者能飞出对她效果不好的伏魔阵，瞬间飞到海登身后，把他踢飞到空中，显然并非难事。

　　那么，海登在半空中走马灯一般思考了这么多，对于他现在的境况，究竟有什么帮助呢？

　　答案是——

　　完全没有帮助！

　　等到被万无一失的关节技牢牢拘束，从天上往下砸的时候，才想着通过原理来破解招式，再怎么说也太晚了点吧？

　　在接触地面的千分之一秒前，天狗忍者松开关节技，自己轻巧地跳走。只有海登的脑袋像是砸乌龙面团一样，被狠狠轰入大地！连地面都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被直接砸出炮弹坑般的痕迹，扬起了土沙！

　　而海登的脑袋则是像插秧一样被砸进地里，身体也一动不动了。

　　何等残忍的绝招啊！这就是轻易超越物理学常识的忍者战斗吗！？

　　俄罗斯佣兵还瘫在地上慢慢再生，小花仙们全部吓得动弹不得，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解除这个营地的防护结界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令人绝望的吗？

　　当然有啦！

　　营地结界之外，如今还在放哨的艾力克以及那十个佣兵，已经看到十几个新的魔鬼们同时传送过来。它们大部分都是和刚才一样的中阶寒冰魔鬼。、

　　艾力克马上联络结界里的海登，却如石牛入海般毫无回应。他又不傻，立刻意识到——结界里面肯定也出状况了！

　　这个宝贵的荒原营地，就要被万恶的资本家所指使的魔鬼们，给攻打下来啦！

　　“全力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艾力克反而极其冷静与果断，

　　“营地里的状况就让海登他们去解决！他们一定有办法解决！我们只要钉住外面的敌军就好！”

　　佣兵们纷纷点头，全都同意。

　　伴随着勇猛的战士咆哮，他们朝魔鬼的队伍冲去。艾力克尤其冲在最前方，寒铁战锤划出弧线，砸向魔鬼队伍的指挥官。

　　他们全然信任海登与安洁拉的能力，却不知道海登如今正面临什么样的窘境。

　　他配得上同伴们这样的信任吗？

　　至少天狗忍者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这名气不小的灰袍巫师实在不行。只不过，姑且不算是个废物吧，至少能埃她一招。

　　“令人惊讶。挨了一记【饭纲落】竟然未死。”

　　天狗忍者转向海登倒栽在地里的身体，重新拔出武士刀，

　　“那就让在下为你介错吧。”

　　介错，也就是用刀子砍下脑袋！这忍者实在是太可怕，太强大了！即使海登瘫在坑里装死，她也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他其实还活着！

　　海登本来还想趁她走近偷袭呢，难道连这样都做不到？

　　难道海登就要这样死掉了吗？他的战斗要就此结束了吗！？

　　当然不行啊！

　　在天狗忍者的武士刀落在他脖子上之前，海登赶紧先从土里把脑袋重新拔出来，手中青铜权杖伴随咒语迅速点出：“虺虺其雷（fulgur）！”

　　白热的闪电立刻从权杖顶端飞射而出，直朝天狗忍者的头颅刺去，将她打——

　　——并没有将她打中。

　　就像是将突然飞向自己的枪弹斩断，天狗忍者挥刀一砍，轻描淡写地把闪电给劈开了。劈完闪电之后，她也没有继续进攻，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海登要继续怎么闹腾。

　　但那可是闪电啊！

　　为什么忍者可以用武士刀劈闪电啊！？

　　这过于魔幻的景象终于让海登彻底明白过来——这就是强者的余裕。

　　别说那些咒语大部分又臭又长的古代魔法，就连只需要一个词的现代化法术，在这种距离面对天狗忍者时，仍旧是太慢了。

　　只要天狗忍者愿意，她随时都可以一刀将海登砍倒。

　　事到如今，海登反而更加冷静下来。他把脖子扭动一下，再生好错位的骨骼，如此一来便毫发无伤，只不过身上沾了点灰。

　　不仅如此，海登身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翡翠光辉，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为什么他没有受伤？

　　当然是靠着安洁拉的力量苟命。

　　一个月前，卡莲曾经和海登讨论建议过，如何把他用安洁拉气息制作出来的油膏改造成浸泡油，如此一来就能让效果增强而且持续二十四个小时。海登听了当然是佩服至极，然后就赶紧回家照做了。

　　结果现在的海登就得到了如同少年战斗漫画主角般的身体——凡是打击、碰撞或摔砸这类不使用利刃，没有切割劈刺的物理冲击，对海登几乎都已经没有用了。就算被大卡车撞飞出去，他也可以马上从地上跳起来，拍拍灰便毫发无伤！就算被敌人打飞出去，砸穿几层墙壁和楼板，他也可以迅速复原！

　　不错吧？

　　只可惜在面对一个能用武士刀劈开闪电的天狗忍者时，这似乎并不是很有用。如果天狗忍者真把海登细细切做臊子，不见半点肥的在上面，他还是得死。

　　所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海登并不知道其他忍者是什么样子的，但至少眼前这个天狗忍者强的要命。她拥有类似缩地仙术的神通和剑劈闪电的速度。不过十米远的距离，她飞跃过来砍掉海登的脑袋怕是连半秒都不要。

　　刚刚他被天狗忍者绕后踢飞饭纲落的整个过程，海登甚至连咏唱“ventus”这一个词来变成风逃走的机会都没有，被踢飞之前来不及，被扣住之后就没法变了。

　　而此时此刻，如果海登敢施展任何咒语又臭又长的古代魔法，肯定连一个词都念不完。就算真的变成风，天狗忍者怕不是也能用音速追上来把他砍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比你快得多，你念一句咒语的时间，她就能把你捅死五十次的敌人，到底该怎么打？况且这忍者的手里剑也不弱。中短距离战斗，海登肯定都讨不了好，然而他们现在距离却只有十米。海登的任何举动，无论是移动、施法甚至防御，都有可能引发忍者的借机攻击。

　　说真的，这该怎么打？

　　所以海登现在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

　　“是我败了。”

　　他举起手说，

　　“天狗·忍者，您的空手道果然厉害，我甘拜下风。”

　　海登乖乖低下了头。

　　据说天狗有长长的鼻子就是因为它们十分傲慢。这天狗忍者果然也很喜欢听这话。

　　“既然如此，就请投降吧。”

　　海登看不见天狗面具底下的脸，但想必她现在应该是挺愉快的。

　　“您在凡人之中也算是优秀的施法者。像您这样的人才，即使想要转投其他天神，也一定是不缺职位的。”

　　听这口气，她恐怕是把海登误会成孔雀明王麾下的员工了。

　　这种误会有好有坏，但无论如何，至少海登现在可以利用它一把。

　　“武士盛衰本就时运宿命，死时也应如凋零之花般潇洒壮烈。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岂有转投他主的道理？”

　　所以海登开口说，一脸严肃，

　　“即便那是朽木幻花，死前也当轰轰烈烈一战！彼此都不要做出辱没名声之举！”

　　就算你这么说，你又不是武士……正常人大概都会这样吐槽海登才对。

　　然而天狗忍者闻言，却居然没有提出异议，反倒是对海登肃然起敬。

　　“面对必死之战不畏惧亦不背叛，此番忠勇实在难得！”

　　她将武士刀举过头顶，摆出迎战的姿势。那是一刀两断，意指敌方首级的架势。

　　“你尽管随意准备，随意出招吧，在下自当奉陪。”

　　所以现在海登就有时间慢慢准备了。

　　这天狗忍者有点憨啊——不过她大概也不是真憨，只是很有自信而已。她是战斗力远胜过海登的强者，双方的强度差别就像成年空手道家vs小学生一样绝望。

　　海登仅凭一己之力肯定打不赢这个忍者。一个千锤百炼的成年空手道家，就算让一个小学生随心所欲地出招也不会输。所以她才会这么有余裕。这是强者对弱者的余裕。

　　如果海登还想要赢，他就必须变点奇怪的花样出来。

　　所以他一边用手指轻抚他青铜权杖上的符文，一边念出咒语：

　　“秉畀炎火（ignis），光刃出鞘（lucisgladius）！”

　　权杖的顶端立刻喷出耀眼的白焰光剑。

　　切莫忘记，海登这柄青铜权杖本来是他用来强化火与风之法术的法器，这两个属性也是他较为偏爱的元素。他好久没用这柄权杖朝人丢火球，纯粹是因为安洁拉的输出比他强太多了。

　　如今海登高举权杖，伸手求火，元素便给了他回应，化作火焰光剑从杖头迸出。

　　这整个“拔剑”的过程，天狗忍者都没有阻拦。因为这是光剑嘛！谁不喜欢光剑呢？倒不如说，看到海登要变出把光剑来打，她反而还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