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树又咸鱼
他心底有一丝不安，好像让船锚离开是很不明智的……确实如此，如果将来有其他人找到船锚来对付他呢？再仔细想想，他完全可以事后再来回收船锚，那个时候他可以让其他人来接触，免掉对自己的伤害。
不安感消逝之后，他感到一阵晕眩，此前的奋斗记忆涌上心头——“我成功了！那么多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这些也不重要了，不必念念不忘，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兴奋进一步褪去之后，虚弱感就涌了上来。在对抗中男人虽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但却耗光了自己的体力，现在他又冷又饿。竹村不喜欢锻炼，他喜欢用法术来解决一切问题，直接使用肉体强化的法术难道不是比锻炼更加高效吗？
不过，在现在，这就成了一个缺点。试图施展法术为自己做补充的计划失败了，法术没有释放出来，肯定是因为太虚弱和兴奋了，状态不好，这种情况确实不适合施行法术。竹村为自己的状态找到了解释。随后他宽慰自己，一切都还好，用法术来治疗自己本来就不是最健康的方式。
“我透支的很严重，我需要休息。”他为自己做了诊断。
在驾船回到岸边的过程中，这条船多次熄火，但又多次启动。船两侧露出的海面似乎像是无底深渊，男人尽量不去看那里。这些不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即使是海洋本身的精魂出了问题，海洋也不会立刻变得漆黑，何况自己只是对一个影响稍大一点的海洋生物精魂动了手。
“等我休息好了，我就要用新获得的力量——”男人继续行动着，不断地用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支撑着自己的意识。他不想节外生枝，想要尽快的回到岸上，在安全的地方休息。
安全的地方？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太累了，有些想不起来。
一次较小的波浪，本来就脚步虚浮的男人摔倒在船上，用了一点时间才站起来。“我……我想做什么来着，对了，我成功了，我需要靠到岸边，回去休息。”
身体状况仍然在不断恶化，就好像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力……笑话，我是……我是生命奥秘和精魂奥秘的专家，我怎么可能会失去自己的控制力？
快到达码头的时候，男人的意识一阵模糊，“我是谁？……我为什么会问这个，这不重要，只要休息一下，都会好起来的。”
忘记自己是谁显然是个很糟糕的征兆，可能自己的负担是大了点，不能**，要尽快休息。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重复着这样的话来鼓励自己，男人在码头停下船只。
很快——又或者过了很久——男人从船上下来，飘了起来，一些触手样子的东西从他的衣服中伸出。
————
尤里从刚刚的幻境中走了出来。在反复尝试之后，通过某种尚未清楚的办法，他成功的从对方脑海中得到了信息，为了避免自己脱离这个状态之后无法再度进入，他一连反反复复看了这段幻境七遍。
结果就是现在头痛欲裂，意识模糊，眼前发黑，产生幻觉。
——等等，灵体也会头痛吗？冷静下来的尤里意识到，头痛欲裂是竹村的记忆，而不是自己的——但这没有缓解这股幻痛。
在幻境中，除了竹村自己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异常不真实，这大概是竹村在逐渐死亡的过程中的主观视点，当时他大概无力关注别的事情。
从一路上撒下的残魂和竹村最后的转化来看，大概……他确实成功的将猎手和自己融为一体，但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是由他驾驭猎手的力量，而是受创深重的猎手占据了他的躯体。他的肉体没有受到伤害，但却在精神层面，或者说灵魂层面走向了死亡。
猎手把他的灵魂……或者记忆……或者人格——类似的东西，从他的身体中排挤了出去。
作为对超自然力量颇有涉猎的法术使用者，竹村在逐渐死亡的过程中产生了多个残像，但没有任何一个足以具有自我认知。如果真的拼齐的话，应该是会具有意识的才对，但现状并非如此。
第一种可能，还没有拼齐，有一部分残像还没有收集到。第二种可能，拼齐了，但拼合方式有误。
不过或许正是这种破裂让尤里得以摄取竹村的信息，因为竹村不够完整，所以没有能力把记忆藏在深处……
不对，好像不太对劲。鬼魂是用什么记住生前的记忆的？如果残响自己没有自我意识，无法进行回忆，那么这个记忆到底来自于哪里？
此外，尤里还有一种再努力努力就能在自己脑海深处复刻一个竹村的感觉——但谁要变成其他人？
再次努力把令人不适的想象赶出脑海，尤里开始对这段时间的行动做出总结。是的，这段时间收集到了很多东西，但并不是每个都有用。虽然尤里的判断并不精准，但至少一眼就看得出来有用的东西要挑出来。
首先，最重要的是，船锚是真的有效，而且很可能现在也对猎手非常有效。猎手利用这点让竹村放弃了船锚，完成了对竹村身体的占据。总之，如果刚开始占据的时候仍然生效，没有理由占据完了之后就不再惧怕祸根。
——说句公道话，那个时候的竹村如果坚持不放弃船锚……那还是得完蛋，他和猎手的联系让船锚也会伤害他，最终只能走向同归于尽。这对正在与猎手为敌的尤里是更好的局面，但对竹村区别不大。他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把无法控制的东西和自己连为一体了。
其次，竹村已经死了，他变成猎手的可能性已被排除，确实猎手可能吞噬了他的一部分，但已经是全然以猎手为主了。或许有什么和竹村相关的事情能把他重新激活，给猎手带来麻烦。
——如果这是真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竹村碎片拼不起来，因为还有一部分被吃了下去。
再次，猎手极其记仇，所以他绝对不会放过尤里，除非猎手在搜山检海之后仍然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确实短时间内可能找不到，但如果猎手进一步恢复力量，回到上位灵体应有的水平，那感知范围也可能会进一步上涨。哪怕只是现在，也随时有可能随机撞上。
接着，猎手的基底是海胆……嗯……这解释了为什么触手上面没有强力的吸盘。不过那个喷射动作绝对是章鱼或者乌贼的。猎手在从小精魂成长到今天的样子的过程中吞噬了无数其他精魂，自己的性质也从单纯的海胆变成了海洋猎杀者。
——现在它在陆地上行动，进食目标也变成了鬼魂，和尤里不同，猎手可能可以有效地消化其他种类灵体的灵髓。……也未必。很明显猎手对肢体的控制不够完美，这有可能是它无法完美消化的证据。
无论如何，这意味着如果猎手回到了海里，状况几乎肯定要比现在更好，好得多。到了那时尤里估计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而猎手现在不回到海里，可能是因为受创严重，在补充好之前不打算回到熟悉自己的敌人附近。它仍然虚弱。
最后，尤里掌握了新的能力，能从受到伤害的目标身上抽取生命力或者灵髓……其实没有受伤应该也可以，但只有特别弱的才能吸取到。反过来说，对于特别强的对手，哪怕受伤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应该也是获取不了的。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在出现伤口之后迅速的治疗自己，但是在灵体一方，是可以通过快速消耗灵髓堵住漏洞的。也就是说，相当于逼迫对方把可以用来进攻的灵髓拿去治疗自己。
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猎手足够疯狂的不去治疗伤口，与尤里直接对攻的话，就变成了尤里必须不断的治疗自己了。
总结：这个能力对尤里和对手同样危险，使用它需要靠近对方，然后……直接开始你死我活模式。尤里认为，对付猎手时，这个能力是可以使用的，但是不能指望靠这个取胜，只能算被缠住之后死中求活的办法。
至于读取记忆……就算真的读了猎手的记忆，好像也没什么用途，读取记忆期间露出的破绽则可能够自己死个十几次的……
第十七章 再次遭遇、计划
尤里把船锚放在住所，外出进行例行的幽灵巡查。
例行了两次也算例行。
这次他做好准备，发现猎手的痕迹或者被猎手发现痕迹的话，就直接狂奔回住所拿着船锚背水一战。
不是不想带着船锚保险，是身上实在没地放，而且带着船锚不利于灵体化移动。
绝大部分祸根对于并非目标的灵体来说就是凡俗器物，这次的船锚就是如此。
另一方面，带着一个复读机竹村到处跑似乎也不太对劲。
现在是人类社会的两个休息日的第二天的上午。街道上人流数量和过去区别不大，但明显气氛要活跃不少。
与此同时，可疑的风衣墨镜人正在各个阴暗角落晃悠。
即使普通人看不到自己也让尤里感觉到怪怪的，何况他很确定，有好几次都有人看到自己了。
不过他们可能对此习以为常了，没有真的对尤里做什么。
东京这么多人，有几个能看到灵体的也很正常。
————
沿着此前布下的鬼魂网络跑了一圈，发现了不太正常的现象。
此前尤里联络的鬼魂大体上是以住所为中心的圆形，现在有一部分鬼魂消失了——这本身没有问题，最显而易见的可能理由就是遭了猎手。
但是，在隔着圆心相对的两端同时有鬼魂消失，这就比较奇怪了。
难道猎手的行动路线是擦边而过，然后转向，划出一个弧度，刚好在另一边转回来？这也太巧了，就好像猎手在这个区域搜索某个连续两次逃生的灵体似得，不会这么精准吧？
为了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尤里向外扩展了一定的范围，寻找其他鬼魂的证词。
虽然没有鬼魂愿意作证，但只看鬼魂点位的结果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只有一侧的鬼魂是集体性消失，这个肯定是遭了猎手无误。另一侧的鬼魂是选择性消失的。
通过尤里自己的记忆，再配合对其他鬼魂的采访，尤里勉勉强强的找出了这些选择性消失的鬼魂的共性。
作为凶杀案的受害者，他们都有些想要报复社会。
不是这个，大部分被害者的鬼魂都会想要复仇，而新生的等级二鬼魂里，被害人的类型又特别多。
确实，这几个在遇到尤里的时候特别激动，但杀死他们的凶手又不在现场，怎么可能真的做什么，他们连离开原地太远都做不到。
仔细想想，如果他们复仇的目标除了犯人还有别人的话，这是比较过分。但尤里没能力读取他们内心的看法，当时又急着布设网络，所以就没有细问。
实际上很可能也永远不会管就是了。
鬼魂的存在是依托于执念的，那么不管是什么鬼魂，都有会令其疯狂痴迷的东西。
某些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糊涂鬼除外。
第二个可能，这几个其实都上了报纸（占据版面位置和大小则各有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是说，有人看着报纸，认为这里可能会产生鬼魂，然后在尤里忙别的的事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把这些鬼魂给消灭掉了……或者叫超度掉了。
希望你能把猎手也超度掉，拜托了。
————
继续在显然被猎手经过横扫的区域巡查了一段时间之后，尤里补全了鬼魂线人。
此外，在靠近边缘的一个街区，他还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来说，就是一家小钢珠店，从外面看给尤里带来的感觉和过去不同。
在记忆里翻出关于这家店铺的信息，尤里曾经靠近调查，并且被鬼魂驱赶走了——这里是一个小型鬼魂团伙的根据地。
说是小型，其实尤里并不清楚多大算是大型，但这个团伙只有五六个鬼，应该还是算小的。
他们的头目，是一个帮派分子鬼魂，也按照帮派的方式管理着手下……其实对于无法离开锚点太远的低阶鬼魂来说，社会活动是很罕见的东西，尤里怀疑他们只是在继续按照生前那样进行角色扮演来打发时间。他们要求进入的鬼魂提供灵髓作为费用，缴费的鬼魂可以在店里进行娱乐。但是低级鬼魂根本没法移动这么远到店里，而高级鬼魂……他们敢拦吗？
这就不怪上次尤里试图进店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一开始他们提出索要能量的时候他们很兴奋，在尤里拒绝给出灵髓之后他们就更兴奋了，四个鬼冲出来追了尤里半条街，那可能是他们几年来的第一个顾客，两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再努力的观察了一会，尤里找到不同了——以前每次路过这里，尤里都能感觉到店内有鬼在监视自己，现在缠绕在上面的灵气受到了削弱，监视感也消失了。
出事了？
虽然知道不该管闲事，但尤里还是慢慢靠近，做好随时掉头逃跑的准备。他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即发生在自己行动区域的事情都可能会对他产生影响，故而要加以注意。
距离店门口还有五步……店里没有开灯。现在是傍晚，还没到开店时间，但店员（人类）也该开始准备了，这家店的光线不太好，窗户很少，理应是会开灯的。
三步……隐约能听到压低的声音，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两步……一步，直到尤里走进店内，都没有厉鬼扑上来。
在进入店内的瞬间，尤里感觉到有一股无害的力量扫过了自己。
店内一片混乱，角子机中有几台倒在地上。
店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聚在柜台位置打电话给老板。
另一侧，四个看起来都受到了伤害的鬼魂聚在角子机的边上，做着相似的事情，围着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一个胖子鬼魂在商量着什么，一点都没有避开人类店员的意思。
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就是了。
见到尤里飘进来，这几个鬼魂反而吓了一跳，纷纷转过来做出戒备的架势。尤里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几个追着自己跑了半条街的，倒不是他记仇，是尤里现在记忆特别好，而这几个也长得比较有特色，身上都有纹身。
“……这位——朋友，本店今天概不营业，请回吧。”最里面的胖子鬼魂走了出来，示意尤里应该离开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马上就走。”尤里看向他们。“比如说——”
“没听见黑世老大让你走吗！啊！？”躲在后面的一个鬼魂喊叫了起来，非常标准的色厉内荏。
“——有个飞天章鱼冲进来大闹了一番？”把话说完之后，尤里不出意外的看到对方一伙脸色剧变。
还是似乎叫做黑世的胖子鬼魂最先镇定下来。“你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你就是那个在传的，到处搜索飞天章鱼的人？”
“确实如此。我和飞天章鱼有不小的矛盾，所以在到处搜集信息。”
掩盖自己与飞天章鱼的矛盾可能有好处，比如说在他们不知道自己也一样急的时候，可能会做出一些让步。不过也可能会导致交涉变的复杂起来。
“没错，就是那个飞天章鱼——你要是能处理掉它，我们愿意支付报酬。”黑世努力掩饰着话中的焦急，但这方面他和尤里一样不擅长。
“我确实会尽我所能的这么做。不过我更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们看起来和飞天章鱼交手，而且吃了亏，那为什么你们现在还都活着？”似乎有些冒犯了，尤里又补了一句。“无意冒犯，但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是我使用了一件太夫赐下的卷轴。”黑世也很坦诚的回应。“我们收集能量并不全都给了自己，还给太夫上供，在累积上供了大量能量之后，太夫给了我们一个卷轴，封印着太夫的一点力量，足以把敌意灵体从我们的据点驱逐出去。但卷轴是有时间限制的，我们不知道它还能持续多久，以及那个被驱逐出去的章鱼怪有没有办法再次突破。”
太夫……是这里的鬼魂头子吗？尤里没怎么和长期占据一个据点的鬼魂打过交道，挨打跑路除外。
“能把那个卷轴给我看看吗？”尤里试探性的提问。“既然我没有被踢出去，说明我没有敌意，不是吗？”
“我就在这里展开，你可以远远的看。”黑世同意了这个说法。
尤里见到了卷轴，确实，笼罩着这个店的力量来自于这个灵体化的卷轴。
“三天。这个卷轴的力量能持续三天。”看完之后，尤里随口说出了他读到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
……尤里陷入了沉默。在仔细的调整了措辞之后，他才再次开口。“因为上面写着三日，而徽记显然是旁边的另一个东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调整！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老大，这上面真的写着三日诶。”一个黑世的小弟转到正面，看了一眼。
黑世瞬间用眼神让这个乱开口的小弟闭嘴了。
为了帮这个黑世的小弟和自己解除尴尬，尤里迅速的试图带走话题。
“总之，既然那位太夫大人只用一个卷轴就能击退猎手……我是说章鱼怪。那，能不能再努努力请太夫大人直接出手干掉它？”尤里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们只在上供的时候才能见到太夫的代理人，这还是代理人主动来我们这里收取的，现在让我们去找实在是没有办法。”黑世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单纯的讹诈，我们打不过，不得不认怂，没想到今天还能靠这个保住一命。”
那就麻烦了，这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又过了一会，看实在是没什么新的想法了，尤里准备告辞离开。
出门——看触手——瞬间后退。
伴随着触手打到墙上，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一群海藻躲在这里，却不知道这里只能再维持——”
三天嘛，尤里把话压在心里。
“——三天。没有人能够逃离我的追捕……你们，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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