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树又咸鱼
所以他开始在门口反复冒头，并且时不时对屋内非常明显的靶子尤里开火。
即使尤里再次取出手枪对他进行威吓，也没有让他有丝毫动摇——毕竟至今为止尤里一枪未发，他大概已经确信尤里无法开火，只是在虚张声势。
而床到门口的距离并不远，在这个距离上，尤里觉得自己蒙中的可能性并不太低。
按照习惯，外侧的枪手和安西会轮流进行射击，不清楚这是为了保持对尤里的精神压力，还是因为担心互相误伤……
……无论如何，现在，外侧的枪手停火了，安西马上就会出现在门口。
另一个优势，尤里本来就比安西更高，现在他还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其他鬼魂无法把他彻底挡在身后。
安西走进了尤里的视野里，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的武器已经实现调整好角度，勾动扳机。
尤里扣动扳机。
子弹对射而出，交错而过，互相击中了目标——为了确保这次射击的效果，尤里减弱了护壁，现在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两发没有被削弱太多的子弹击中他的灵体，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损害。
而对面，安西右肩中弹，血花从他的肩膀上溅出。如果有什么比这更让尤里开心的，那就是安西脸上露出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震惊。
就好像追捕兔子的饿狼突然被兔子一脚踹在眼睛上了一样。
尤里再次连续扣动扳机，不过这次就打了个空，原本对着对方脑袋飞过去的子弹，现在只穿过了空气，打中了原本在安西身后的鬼魂。
尤里一边把灵髓填入身体恢复伤口，一边整理着刚刚的过程。
其实第一次他就是对着脑袋打的，只是他脑海里自己瞄准的位置和手枪实际上瞄准的位置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偏差，第二次他调整了偏差，而对方则做出了反应，快速退回到走廊上，第三次……是尤里自己没及时让自己停手。
一直到离开尤里的射程，安西才开始发出低沉的呼痛声，而这声音也很快停止了。
尤里看的影视节目中，多得是中了一枪之后就满地打滚的家伙……和安西的表现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可能是因为要节目效果，而让演员进行了夸张的表演？实际上人类中弹之后并不会疼的那么厉害？
真是可怕啊，人类。
鬼魂正在飞快的退却，而尤里没有立刻追击，因为，按照他的经验，窗外的子弹应该要来了。
——建筑外的枪手没有继续开枪。
————
现在，尤里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在确信尤里真的会开枪之后，“猎人”们可能需要重整一下自己的战斗方式。
尤里也需要。
在一切开始之前，他曾经幻想过，交战中，先开一枪打在对方脚边的地上，证明自己的威胁性，然后……然后猎人们就会因为畏惧贸然冲上来会被子弹击中之类的原因而主动退缩。
在他的原计划中，他并没有计划直接打死一个猎人——除去他尚未下定为此事杀人的决心之外，更主要的部分是，他担心这样结下的仇恨会让猎人们对他进行持续性的报复。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这些猎人的技艺和武器装备都说明他们是有组织的，而任何一个试图延续下去的组织都需要保护他们的成员……尤其是这种摆明了就是暴力团体的组织，更是如此。而尤里并不觉得自己有把发动进攻的猎人在这里一起灭口的能力，能打退就不错了。
然而在实际找到开枪机会之后，他就把自己事前的计划全忘了，直接对着对方的脑袋开枪，如果不是安西躲得快，现在尤里就得设法全部灭口了。
好在阴差阳错之下，尤里表现的终究没有超出预定的轨道。从猎人们没有立刻再次冲上来看，应该是产生了一定的吓阻作用。
至于让他们就此撤退……尤里对此不报太多的希望，不就是肩膀上中了一枪吗，又不是脑袋被打爆了，这些猎人连喊疼都只喊了五六秒，看起来坚毅非常，估计不是那么好吓退的。
“尤里，你还在吗，枪声怎么停下了？尤里？”山中由加的声音有点发颤。
“在，你不要出来。”本质上应该是悬浮在山中由加正上方的灵体做出了回应，“局面稍微有点变化，我猜对方可能需要重整。”
此前的战斗中，建筑外的枪手消耗了二十四发子弹，安西累计开火七次，每次三发，二十一发子弹，把鬼魂也作为他们的战斗资源的话，前后应该有二十六个鬼魂暴毙了……鬼魂的消耗速度居然快要赶上子弹，真是太没人性了。
尤里这边的消耗很难量化，总的来说，在目前这个时点，他的状况比刚开战的时候要差不少——但只要对方不能停止运用低级鬼魂作为炮灰，尤里的恢复就难以具体量化。因为每次吸食鬼魂获得的灵髓都被立刻消耗了出去，他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排异反应”……相对的，他的精神压力倒是积累了不少。
……这么一说，好像双方都没有付出什么具体的代价——用食罪者的算法的话，就会是“有那么多本可以被拯救的鬼魂死了”，但无论是“猎人”还是尤里，现在都没有去顾忌食罪者感情的意愿，而尤里这边还要多一个问题，他连余力都没有。
手枪中还有五发子弹，运转良好，以尤里的枪法还能打中几发纯粹是个未知数，不知道外面的猎人敢不敢就此一赌。
目前为止，一直在正面与尤里交火的是安西，这个人和尤里此前毫无交集，信息非常少。
单从推断来说，他应该是夺取了灵场相关的力量，而进行这个推断的原因是，敌人使用了灵场，而只有他，具体干了什么是未知的。
“刚刚你有感知到灵场动摇吗？”尤里没有感觉到，但当时他在集中注意力举枪瞄准，有可能错过了灵场效力消退的瞬间，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山中由加做出回答，“灵场的消耗不小，但一旦开启，只要使用者仍然在维持，就不会轻易动摇。”
“哦，刚刚我打中对方了——以初学者的标准来说，可能会在需要本体参加战斗，自己还突然受伤的情况下，继续维持灵场，一点也不动摇吗？”尤里简单描述了一下之前的情况。
“……这不应该啊？如果在维持灵场的途中受到攻击，初学者不太可能继续坚持下去啊。”山中由加的声音里充满着迷惑感。
嗯，而且仔细想想，尤里也一直没有感受到安西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超自然力量效果……虽然他从来没有机会用心观察，但是如果一个人展现了超自然力量的话，尤里应该能感受到一点不对。
就好像当他当面对广崎施法之后，广崎未必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明显的感受到尤里“做了什么”。
……退回来。
安西是个初学者，他刚刚夺取食罪者的力量一天左右的时间。
初学者不应该掌握复杂的灵场使用方式。
初学者不应该能够在受到干扰的情况下仍然稳定维持灵场。
对方做到了。
安西不是那个“对方”。
“山中啊……你觉得，有两个食罪者叛徒，和有一个特别强的食罪者叛徒，哪个更好？”
“哪个都不好！——又发生什么了？我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食罪者少女的声音里充满着躁动感。
“什么都没有发生，山中，再忍耐一下——我只是在自己吓自己。”
“真的？”
“真的，所以不要再摇晃床单了，你要是出来就麻烦了。”
其实尤里并不知道真正会麻烦在哪里……此前，他对敌人的猜测是“不会主动对山中由加下手”——但是，如果食罪者少女把他们逼急了呢？
再加上对方的枪法虽然远远强于尤里，但比起百发百中还是差点。要是这个故事的最后结果变成山中由加主动跳进战场，然后子弹乱飞的环境下突然暴毙，那坚持到现在的尤里岂不是成了小丑？
……虽然为了不成为小丑而硬挺好像本身就是小丑行为。
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
179 你说的很有道理
在尤里开始因为模拟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几十种情况而头疼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刻意为之的脚步声。
虽然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原理，但刚刚安西在门口反复横跳的时候，尤里并没有听到明显的声音——可能是鞋子本身的结构问题？
但是眼下的脚步声非常清晰，很明显是故意用脚在地上敲出来的。
是用来给屋里的人增加心理压力的吗？尤里盯着门口。
“真是顽强啊，尤里。”广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本以为你很快就会被打退，不得不撤离此地呢？”
“我倒是确实有个撤离计划，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尤里随口回答，“那就是见机不妙直接跳窗撤退——可惜，现在窗户外面有个人正用枪指着我们。”
这是真的，虽然这样会让明美计划的“通过影像记录迫使对方撤退”的计划破产，但是明美到现在还没启动计划，应该是现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所以进不来才对。
“如果我走到门口露面，你能不立刻开枪吗？我想还是面对面的交流比较合适。”广崎的声音继续从拐角后面传出来，“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不让鬼魂包围着我，就我一个人。”
这能算什么诚意？用不做之前已经被验证无效的手段来给自己的行为涂脂抹粉？
“好啊，你信得过我的话，只管出来就是了。”尤里给出了答复。
如果他真的——哦，不用“如果”了。
话声落下之后没有多久，广崎出现在了门口，确实是独自一人，手里拿着那把连发武器。
尤里把手枪指向对方，广崎明显的畏缩了一瞬间，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立刻立刻开枪扫射。
广崎身上的灵质层已经厚重到肉眼可见，按照尤里的简单估计，有很大概率能够阻挡射击到躯体的子弹……但如果恰好打中眼睛这样的要害那就不好说了。
当然，尤里的射击技术，想要打中眼睛，完全得看天命……但就算蒙也是可能蒙中的，广崎确实冒了一点风险。
“有意思，你还真的出来了，真的不怕我直接开火消减掉一个敌人？”
其实多半消减不掉，但总不能就这么承认自己不行吧。
“这种情况可能存在，确实有其风险，但根据我的了解，你是个聪明的人，你会知道，就算把我干掉了，这件事也没完。”广崎吐出一口气，“我们来谈谈吧，事情走到现在，大家都不想的。”
尤里本想立刻回答对方“有这样的话，下次记得在动手之前说”……但是不行。
能用交流解决问题的话，他也想，虽然没有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能尽力而为。
“说吧，但别以为我忘了你们是在进攻暂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的情况下才选择对话的。”最后尤里这么回应了对手。
“确实，我承认我们事先低估了你，尤里……”广崎克也扫了一眼漂浮在床上的尤里，“在最开始，我们只是觉得，你通过某种方式减轻了以太子弹的伤害……这已经在灵体中算是很难得的能力了，尤其是对你这样的低级灵体来说。”
“嗯……最开始，那后来呢？”对方的推理很正确，而尤里也没什么要辩驳的。
事到如今再想要骗对方说自己纯粹是灵体坚实，估计只是笑话。
“所以，当时我们认为，只要对你进行相当大量次数的攻击，你是不可能一直坚持住的，必定会被迫撤退……比如说，和医院时一样，跳窗而走。”广崎的视线转移到已经千疮百孔的窗帘上，“所以我们在对面也安排了一个人。”
“你是说中道，对吧。”简单的排除法，广崎和安西都出现在这边，那外面那个肯定就是中道了。
“嗯，是啊，就是他。”广崎露出了充满说服力的笑容，“毕竟他没有掌握到他本应掌握到的能力，不好贸然靠的太近——”
“什么本应掌握的能力？那是我的能力！”山中由加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了，“你们这些强盗，小偷，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虽然尤里并没有预期她会在这里插话，不过倒也没什么问题……之前两人在屋子内聊天的时候门又没关上，声音肯定传出去不少，再加上敌人一开始就是对着这个屋子来的，说明食罪者少女就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早就暴露了。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那就不该是你的力量，小由加。”广崎克也眼都没眨，“把它交给能更好的使用和控制自己的成年人，对这个世界更为有利。”
“什么更好的使用！你们想的是无条件的使用吧！？食罪者的复活并不需要储备，而是只要和缚灵的连接尚未断开就能进行——就算你说你选择不复活，就算我们相信你确实会选择不复活，你承诺的也是你们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山中由加的激愤溢于言表。
这是当然，毕竟她可算是这次事件的主要受害者，被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背刺的感觉肯定很糟。
“尤里？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广崎克也皱起眉头。
尤里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山中由加提到的“食罪者复活条件”，最后补上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她说的是对的，比你说的要可信得多。”
广崎克也瞪圆了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尤里就这么看着他，没有主动打破这环境的意思。
“尤里，我实在是不了解，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山中由加，而不相信我们？”叛徒的声音中夹杂着焦虑和愤怒，“难道你看不出来她的描述显然是对她更有利的吗？她完全可能在说谎。”
“你才是在说谎！”食罪者少女反唇相讥，“你把自己说的完美无瑕，谁会听不出来？”
“为什么？”尤里复述了一遍对方的话，“我为什么会相信她？”
“是啊，为什么？”广崎死死地盯着尤里的眼睛。
山中由加也停了下来，看来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还真是复杂，不过尤里可以给出一大堆不那么有说服力但明显有倾向性的理由。
“首先，最显而易见的是，你们是敌人，你们在发动攻击。”尤里单手持枪稳定，左手食指指向眼前的猎人，“我为什么会相信敌人的话而非朋友的？”
“我们之间成为敌人完全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广崎克也当即反驳，“中道确实对食罪者发动了攻击，但他可没有主动对你下手——是你主动选择了食罪者作为帮助的对象，跳进了这个旋涡之中——中道一直没有进攻，然后你主动动手了！”
……这说法好像还真算是实话。
“你发动进攻，就算这样，中道他也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只开了一枪试图吓退你，然后你趁此机会发动攻击。如果他毫不犹豫的连续开枪的话，难道——”广崎义正辞严。
“——他确实毫不犹豫的连续开枪，是我主动阻止而非他没有这个意愿。”尤里对此记得一清二楚，“不要把你做了但没做成的事情说是自己手下留情。”
“……那之前呢？在你在地面上检查山中由加的情况的时候，如果他这个时候从背后开枪的话，难道你不会受到更大的损害吗？”广崎克也硬是把话头转了过去。
“他确实没有立刻背后发动袭击，但我认为有多个可能的原因，而不全然是你说的‘不想和我交战’，”尤里不动眼珠的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除了墙上的弹孔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不正常的东西，“比如说，他刚刚夺取力量需要适应，担心从背后掏出武器会被我立刻发现他是叛徒，又或者……他其实是在等外面脚步声的主人，也就是你。”
“你一定要把人想的这么坏吗？”叛徒叹了口气。
尤里简单的平视了回去，没有说话。
“那至少，确实不是中道主动的对你发动进攻的，对不对？”广崎克也重振旗鼓，“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是你先动的手。”
尤里不明白事到如今他为什么居然会纠结这个——很有可能他并不真的纠结这点，只是打算转移尤里的注意力。
但话还是要答的，“如果以物理性的战斗为前提的话，确实如此，但现在我对此非常怀疑。”
“什么？”令尤里吃惊的是，他同时从广崎克也和山中由加的方向听到了这句话。
广崎表示惊奇那是应该的，他的角色要求他这么做——演他也得这么演。山中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害人吗？
没有继续想下去，尤里接上了自己的话，“在山中倒下的时候，我和山中其实是一起拉住中道的手的——虽然就结论来算只有山中倒在地上，但难道我就一定不是攻击的目标吗？”
广崎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我不是很清楚那招的流程，但是广崎先·生，他对我和山中由加的动作是一样的。”尤里睁着眼睛说着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与其设想他只对山中由加下了手，不如设想他其实同时攻击了我们两人，但对我的攻击失败了。”
“你……这也太荒谬了，你自己真的信你说的话吗？”广崎克也的手在颤抖，有点像是要开枪的样子。尤里也跟着他的动作瞄准了一下。
当然不信了，但是，“没有证据让我不信”，尤里出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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