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爆破事件第N次 第127章

　　“你……好吧，就当你对中道的袭击不是你主动挑起的好了——这就算你们两个互相发动了攻击好了。”广崎定了定神，“然后我来到现场，和你进行沟通，你还记得吧？”

　　广崎的音量有所放大。

　　他说的倒是没错，而且尤里也确实不那么确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于是尤里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然后，我解释了我方的意图，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这么做才是正确的，你在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有效反驳的情况下主动发起了偷袭，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的一面之辞，而且你看起来完全不具备让我听另一个人的话的意愿。”尤里看着眼前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此外如果再不动手的话，就有一个人要爬到我身后对我进行背刺了，不是吗？”

　　“什么？谁要爬到你身后？”广崎克也表现的相当惊讶，“至于山中由加的话，我说了，她无论如何都会把情况描述的对自己更为有利，我知道正确的结论，为什么要让人用谎话欺骗你？”

　　尤里能听见床下传来轻微的骂人声。

　　“当然是中道了，在对话的时候，他不是中途醒来了吗？然后不是开始试图爬向我的背后吗？”尤里绷着脸提醒对面，“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在对话中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根本没有看向他那边——”广崎停顿了一下，给出了补充，“一开始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倒在墙角但还明显有呼吸，然后中间提了一次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他仍然倒在那，除此之外，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了。”

　　这和当时的情况符合吗？尤里没有机会把每一个细节都过一遍，但，应该没有明显的冲突之处。

　　“无论如何，我当时确实是想要说服你的——而中道，他被你打的那么狠，头脑尚不清醒并且试图发动攻击也是很正常的，你理解吧？”

　　话题的方向有些奇怪，尤里提高了警惕心。

　　“你是在说，这些都是误会？”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虽然没有这么轻描淡写，但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在我们看来，你一直在拼命保护这个食罪者，反复发动强硬的攻击，几乎……我说的失礼一点，非常难以理喻。”广崎克也露出微笑，“当然，在你那样看我们应该也是一样的，因为误解，你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我们不怀好意……”

　　尤里仍然认为这帮猎人就是不怀好意，不用误解。

180 但我多疑的内心让我拒绝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误会。”广崎克也面不改色。

　　“打在我身上的子弹也都是误会？”尤里指着房间里的地面，当然也包括床铺，“这一堆弹头是我用空气变出来的吗？”

　　“不，这只是误会的一部分——在当时，我们认为你是不能说得通的，所以我们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你驱赶离开。”广崎克也摆了摆手，手里的枪械也随之挥动着。

　　“用子弹驱赶？”这次不是尤里，而是山中由加的发言。

　　“此前已经证实了，普通的以太子弹是无法对你迅速造成大量伤害的。这其实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广崎进行着解释，“所以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用这种手段直接击杀你，我们想到的是用这种办法把你赶开——”

　　“如果以太子弹对我有效的话，就直接打死？”尤里冷淡的回答着，“很了不起的成就，到底有多了不起？”

　　广崎倒是一点都不尴尬，“不要说的这么伤感情，对缚灵水平以下的灵体基本上都是能一枪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的，不过直接致死并不容易。”

　　“这就是为什么中道他打中我之后有一瞬间的得意？他觉得他已经赢了？”倒是和尤里此前猜测的没有太大区别。

　　“嗯，毕竟当时你已经认定他是敌人了，所以他会因为击中你而得意——不过最后都是你赢了。”这次广崎倒是相当老实，“总而言之，在那之后，我们就知道以太子弹对你效果并不是特别的好，开始采用积少成多的办法，试图把你驱离。”

　　“然后现在，失败了，所以你又冒出来，试图进入交涉环节……”尤里越说越觉得对方是在欺人太甚。

　　“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你，在发现强硬的手段可能需要更多的代价之后，我们决定采用更为合理的办法。”广崎克也毫无愧色，“这也是因为你展现出了相当强的毅力和能力……小由加知道你吸收鬼魂的能量有这么迅速吗？”

　　“就我所知，灵体之间互相吸收能量是一种本能。”尤里停顿了一下，确认山中由加没有插话之后再次开口，“至于她是否知道，她当然知道了——你们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而且，为什么事到如今突然产生了这种道德疑虑？”

　　这些猎人直接驱役鬼魂作为消耗品来进行战斗，居然会对尤里吸食鬼魂的灵髓产生道德上的疑惑？但如果不是道德问题的话，为什么要提及山中由加？清明鬼的部分不是已经早就过去了吗？

　　尤里努力猜测着对方的语句里暗藏着什么样的内容。

　　“一般来说，灵体之间互相吞噬，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并不是说他们不能快速的吸收，而是快速的吸收会对他们产生相当不良的影响。”广崎克耸了耸肩，“这还是小由加告诉我的呢。——而你，如果没有在交战中以飞快的速度吸食这些鬼魂的灵髓用以补给自身的话，早就该因为持续的磨损而消耗殆尽了。”

　　“所以呢？”广崎说的话没什么错误，不过也没有任何意义。事到如今就算知道了这点又能怎么样？

　　尤里再次不动眼睛的环视了一圈房间。

　　房间内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有轻微的嗡嗡声从窗户外传来。

　　是在拖延时间？但是不对，如果是拖延时间的话，只要在门外站着就好了，根本不需要特意出来搭话……是为了避免尤里能在窗户外面的东西进来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进行干扰？不是不可能，但那是不是太冒风险了？

　　“所以，我现在面临非常尴尬的局面——仅凭我们这个小队，看起来很难在没灾没难的情况下把你击退——当然，一人一把自动武器冲进来跟你一决生死的话，我确信我们最后会赢——但损失就难说了。”广崎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居然能够破解那把枪的限制，是我们大意了。”

　　“这把武器的设计者试图避免它对活人开火，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不能算是一件坏事——可以避免子弹飞向不该飞向的目标。”尤里轻微晃动着手中的道具，“但你们的实际作为又是什么样的？”

　　“设计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怪物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通常携带它，只是因为这样开火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不必担心被欺骗罢了。你知道吗？”广崎克也真的顺着尤里的话把话题拉开了，“有一种怪物，他们看起来和人类非常相似，但他们的躯体是冰冷的，而且以人血为食。”

　　“吸血鬼。”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这是在说吸血鬼。

　　“没错，他们行动迅捷如风，兼具力大无穷和强韧身躯，即使猎人手持现代火器面对他们也难以取胜——如果在扣下扳机之前还要犹豫的话，就更别想活命了。”广崎克也咬着牙，“这种时候，有一把武器，对人类不能开火而对怪物可以开火，你知道要省下多少麻烦吗？”

　　喂，你说的好像你们的检查方式是“站着别动，我对你脑门开一枪，子弹没射出来的话就说明你是普通人——”

　　等一下。

　　没等自己的心理活动彻底结束，尤里就发现了这一套的问题所在，“这些武器对山中由加是不能开火的，所以设计的时候就没有准备用来对付食罪者，不是吗？”

　　“确实不是用来对付食罪者的，这点毫无疑问，但这不是因为食罪者并不危险，而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容易混进人类行列了——识别系统并不是完美无缺的，而在错误的放过应该攻击的目标和错误的攻击应该保护的目标这个问题上，设计师选择前者。”广崎克也没有任何动摇，“这是当然，毕竟如果把人类都纳入攻击目标的话，特别设计这样的识别系统就没有意义了。”

　　“你说的好像你搞出这些阴谋诡计，是为了维护世界的正义和和平似的！？”声音来自床底下的食罪者少女。

　　“别出来！”根据尤里提前准备好的阴影防护层的情况来看，山中由加正在试图掀起被子跑出来。

　　“正义？你为什么如此纠结这个词汇？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孩子吗？”广崎克也瞥了一眼床下的方向，“食罪者说的正义又算是什么东西？当然了，更重要的是，难道我们不是在维护世界的正义和和平，阻止人们因为食罪者的胡作非为而出现本不应出现的死亡吗？难道猎人不是在这个对比中更为对得起人类的保护者的身份吗？”

　　尤里不清楚是该说“我完全不赞同你所说的话”还是该说“可是山中由加确实只有十四岁，而你确实已经成年很久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你的行为只是在——”

　　“那也只是你说的东西！”广崎克也用更大的声音试图打断山中由加的话。

　　“——为自己的暴行涂脂抹粉！”他失败了，山中由加仍然把后面的话讲了出来。

　　广崎克也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无论如何，尤里，你已经证明，除非我请求更多的援助，否则你不是我们能轻易解决的对手。所以，我承认，之前我认为可以轻易的用武力解除你的妨碍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然后呢？下一句显然不是“我们决定就此滚蛋”，尤里心想。

　　“——所以，我出来，试图解除这个误会——我知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战你不可能对此毫无心存芥蒂——但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呼唤支援的话，你是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的！”广崎言辞恳切，“难道你一定要在这里和我们两败俱伤吗？尤里，你很聪明，你能对各种情况迅速的做出反应，如果不是涉及到原则上的问题，你应该不会干这种毫无利益可图的蠢事才对！”

　　“你的话绕来绕去，一会谈论正义，一会谈及利益，到底哪一样才是你最看重的事情？”尤里产生了一种荒谬感，“我就这么说吧——我并没有考虑在这件事上得到什么利益。但如果一定要计算利益的话，山中由加这个食罪者，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背叛我的朋友，维护这段友谊对我来说有利可图。而放手？除了让你们称心如意之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利益可言。你口口声声为了我的利益，但结果只有你自己有所收获，这是何等妄想？”

　　“不必再受到威胁，这还谈不上利益吗？”广崎克也满脸写着真诚。

　　“谁的威胁，你们的？”尤里确认了一遍。

　　广崎克也没有发言，但他正在缓缓点头。

　　“你制造了威胁，然后用把它挪走当做我的利益？”尤里瞪着眼前的疯子，“是什么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是这个黑暗世界吗？”

　　“尤里……你已经消耗了我们太多的时间了。我不想说这是你在刻意浪费我们的生命，但是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广崎克也皱起眉头，“山中由加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一切力量，她对你没有任何利益可言，而我们的威胁确实切切实实的——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描述我们的行为，但是你为什么一直这么做，我想不明白。”

　　“再想想，我觉得你可能根本还没有去想过。”尤里忍不住开始讥讽眼前这个变色龙。

　　“我已经想过了，尤里，为什么？论利益，帮助她的收益显然并不存在，而对抗我们的代价却是显而易见的。”

　　尤里不置可否，“接着说，我记得不止这点。”

　　“论感情——你和她才相处了几天，你哪来的那么深厚的感情，你要说你对她一见钟情了吗？”

　　尤里摇头，“一见钟情……额，真不至于。”

　　床底下传出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人在试图抬头的时候磕到了床板。

　　“那么最后就回到了正义，我怎么想，你都没有理由相信她的而不相信我的话。”广崎克也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还有什么理由？仇恨？你因为受到了攻击而产生了仇恨？”

　　“为什么不能是仇恨呢？”尤里听着窗外传来的嗡嗡声——似乎已经很近了——“在我看来，你们的人通过握手对我发起了进攻，这是整个对立事件的第一枪，不是吗？”

　　这个临时想到的理由，已经说的连尤里自己都快信了。

　　“我理解你有怨言，但真的把这话当真就太不诚恳了。”广崎克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如果你当时就有这样的理解的话，你怎么可能会去检查倒在一旁的食罪者？按照你的行动方式，如果你发现自己受到了攻击，会立刻进行反击，最后才会去检查其他人！所以你根本没有发现这件事存在过，不是吗？”

　　尤里思考了一下，发现对方说的还真挺有道理。

　　虽然可以急需打补丁，比如说“当检查了山中由加的状态之后，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感受到的东西是攻击”……不过差不多够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们之间才相处了多久，你居然已经总结了我的行动规律？”尤里做出叹气的动作，“那么，好吧，我就告诉你真正的理由吧——并不是说这就是唯一的理由，但绝对是其中最关键的那个。”

　　“……”似乎可以看到广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不过等尤里再去看的时候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他在保持沉默。

　　再说，尤里的察言观色水平似乎也做不到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出别人正在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既然没有人开口，尤里就继续往下说了，“其实，就是正义，我相信她的话，而不相信你的。”

　　“为什么！？”广崎非常配合地提问。

　　“其实，你们两个人的话，在我听起来都非常有说服力，真的，非常有说服力。如果你们的话不是互相冲突的话，我其实都很可能相信。”

　　尤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但是，广崎先生，在你和山中的这场斗争中，你在智谋上完全碾压了她，直到最后濒临失败，她都没想到你会是叛徒——你的演技要远远胜过山中由加，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呢？”广崎皱着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我完全有自信看出山中由加的谎言，也完全有自信会被你的谎言蒙骗，看不出任何破绽——现在你们两个人说的话我都找不出什么问题，但山中是那个更不擅长说谎的人，这方面她真的远远不如你。”

　　“所以我相信她，而不是你。”尤里给出了结论。

181 言辞与刀枪

　　广崎克也的表情……就好像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比山中由加更聪明，所以你就不相信我？”

　　“没错。”

　　“没有其他的证据？”

　　“没错。”

　　“你就没考虑到我们两个人都有能力骗过你，但我发现说实话对我更有利而她真的在说谎的可能性？”

　　“你才在说谎！”/“考虑了，但是，广崎先生，你至今为止一直和我对话的时候，每一句话之间都能配上合适的表情……你做的太好了，完全就像是一个被正义之心驱使的英雄。”

　　尤里心想，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你是个会毫不犹豫的使用卑劣手段的叛徒。

　　此外……还有一点。

　　很久以前，刚醒来不久的时候，尤里似乎曾经看到过一次食罪者的诞生。

　　当时的尤里没有刻意记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食罪者……但如果是的话，那个被车辆撞飞的小女孩复活的一幕，更接近于山中由加的说法，而非广崎克也的。

　　这不是个足够强烈的证据，但广崎克也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你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被我说服？”广崎克也的脸失去了表情，回归冷漠。

　　“我为什么要准备被你说服？”尤里还真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话方式，“你难道准备被我说服了吗？”

　　“原来如此……”广崎克也拖长了声音。

　　虽然没有看出来，但尤里的直觉判断，这人要跑。

　　“且慢——先停一下，有个快递到了——能拜托你告诉外面的那个枪手，不要对接下来飞进来的东西开火吗？”尤里抢在对方正式拔腿之前出声。

　　“什么意思？”广崎克也真的相当配合的没有移动，“你在说什么？”

　　“嗯……听声音应该已经到窗户下面了。”

　　尤里自顾自的转身走向窗户的方向，轻轻拉开窗帘。

　　最糟糕也不过就是外面有一发子弹打在自己头上而已——不太可能，只要广崎还站在这条线上，枪手应该就不敢轻易开枪。

　　从窗户能看到马路对面，而且能看到对面的屋顶上有个人手里拿着某种长杆状物体朝向这边，但很遗憾，并没有影视剧里出现的反光效果。

　　距离有点远了，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可以考虑进一步仔细观察，但尤里决定还是不要浪费这个时间——身后站在门口的广崎可不一定一直这么配合。

　　随后，一个带着旋翼的东西飞进了窗户。

　　————

　　“一架遥控无人机？”广崎扫了一眼，“你怎么知道它在外面的？”

　　“因为这个，和我有点缘分，因此有点感应。”

　　尤里从无人机的支架上拆下来一个灵质圆球……看来明美把它固定在这个位置的时候费了不小的力气，特意注灵了胶带才把它沾上。

　　虽然，主要还是靠听力，靠到很近了尤里才感受到灵质球的存在。

　　无论如何，它就只是个球而已，重要的是别的东西。——支架上面绑着的一个对讲机和一个奇怪的仪器。

　　“尤里，听得到吗？”对讲机里传出来非常不熟悉的声音，有点像是某个记者捏着脖子带着口罩然后放个海螺在嘴边最后用纸杯电话导出来的动静。

　　“听得到，不只是我听得到，周围的人也都听得到——而且他看起来很急的样子，有什么话你就赶快说吧。”

　　广崎克也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非常放松，完全不焦急——但他手里的枪看起来瞄的更准了。

　　“嗯，你把投影仪对着随便哪面墙，然后摁上面的播放键——你不知道哪个是播放键？就那个绿色的三角！——你问我投影仪是不是对讲机旁边这个——你——”

　　尤里麻溜的对着墙摁下了绿色的三角。

　　墙壁上出现了非常粗糙的画面，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能看得出来，是一条走廊。

　　“这是——”广崎克也的眼神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