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树又咸鱼
老鼠们对摩托上它们能接触到的一切进行了无差别攻击，似乎在有数量优势和领头鼠的情况下，它们具备十二分的勇气，足以让它们忘记它们自己仍然十分脆弱的事实。
而为了确保明美的安全，村上秋莎没有主动出击去清理掉那些领头鼠的意思，只有一只试图把明美扑下来的被从车头到车尾来了个过肩摔而已。这也鼓励了老鼠们持续发动进攻，毕竟看起来敌人已经左支右拙毫无反击之力了（可能确实如此）。
状况最差的是根雕朋友，不过很显然它至少也能撑到靠近垃圾场的位置。
好了，现在需要担心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尤里自己。
尤里把注意力转回到风筝上来。
最后一遍检查风筝的结构，即使事前已经做了改进，还是有一定的变形……应该还能用，不放心的尤里又强化了一遍骨架强度。
虽然计划的其他部分已经被打乱的差不多了，但最终还是勉勉强强扭回了一开始计划的轨道。
接下来，在靠近到垃圾场上方的时候，尤里应该解开和绳索相连的木制结构，拆开挂钩而非绳索，然后开着转职成滑翔翼的风筝，以最快速度栽下去。
原计划里这个时候狼人应该设法扰乱耗子们……不过看下面的状态，大概所谓的扰乱就只能出一嗓子了。
往好了想，这一嗓子是个范围效果。
故事里提到的那些英雄豪杰坚持到底的时候大多是早就下定了决心，现如今尤里有一点怀疑，会不会其中也有“如果就这么回去了的话就太没面子了”的成分在内？
现在他就在怀疑自己走到这一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好面子了。
第九十九章 须臾转瞬
无视了尤里的殷切期待，村上秋莎女士没有做出出乎他意料的行为，比如说变成几米高的巨狼把鼠群、鼠王以及垃圾场围墙一起拆掉之类的，而是就跟此前想的一样，简单的嚎了一嗓子。
效果没有预期的那么好，鼠群似乎有些混乱，但没有如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样迅速崩溃。
尤里清楚地记得，上一次鼠群在狼嚎的干扰下直接爆碎的一幕，很遗憾这一次没有重现。这一招的主要目标弱小鼠精魂并没有变的更强，数量虽然更多但密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如果说是以村上秋莎为中心的一个区域被清理了出来的话，他是能理解的，在那种情况下，这次攻击并不是按照范围来决定目标，而是扩散出一定的能量，轰散鼠群的同时不断消耗，直到最后效力消失。
这次不一样，在一个相当大的范围内（很可能不比之前要小），耗子们都出现了畏缩和混乱，但几乎没有消失。
这两次有什么区别？尤里很可能在此前搞错了这一招的运行原理。如果不是通过声音本身将精魂轰散的话，那么是通过声音改变了什么从而做到将鼠群消灭，还是说因为鼠群分担了这次的力量所以——
在他思考的同时，下方的狼人做出了与之前相同的动作，横握拳转为拇指向下。
啊，这意思很明确，这是在敦促尤里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下去。
从看到这一幕到尤里的风筝开始扶摇直坠只用了十秒钟。
前三秒，试图拆开锁扣。
又三秒，意识到锁扣发生了变形，在现在这种时刻受力的情况下很难分开。
再两秒，试图解开绳索并且意识到这个比锁扣还麻烦。
最后两秒，抽出阴影小刀直接破坏锁扣结构。
在尤里开始坠落的时候，最后一次回顾摩托的方向，发现在自己脱离之后，那边也正在砍绳子。
嗯……以村上女士的心态，没有在自己折腾的时候直接砍绳子让自己变成断线风筝应该就算是待遇上佳了。
把注意力转回到垃圾场内部。
倒不是说一共就十几米的下降空间，尤里还有心情关注外侧，而是垃圾场内的鼠群至今没有对天上做出任何反应。
一时间尤里也想不到有“他们真的没注意到”之外的理由，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要接下来他从天而降到鼠王头顶正上方，然后启动信物，就可以成此大功。
尤里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容易，但他确实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下降速度在变快，对方向的控制正在变的越来越困难。
十米。鼠群似乎有所反应，但还是没有对天空做防卫的意图。
八米。尤里提前把信物转成了待激活模式。
五米。靠到这个距离，尤里感觉自己已经能看到黑雾之下的某个东西——
五米。
五米。
下降停止了。
尤里大惊失色，他并没有感觉撞到任何东西，也没有突然停止带来的不适应感，但眼前的距离没有任何缩短的迹象。
如果是鼠王用某种方式把自己停在空中的话，接下来肯定就是鼠群围攻——从惊慌中摆脱的尤里迅速的试图调整姿势来保护自己，至少减少被攻击的面积……
然后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意识和视野还在继续发挥着作用，但肢体完全无法移动。
啊，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死定了。
他绝望的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发现耗子们也停止了行动。尤里感受不到它们的内心，不知道它们是胸有成竹还是和尤里一样惊慌失措，但至少外表方面它们和尤里一样，完全停滞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行动，尤里的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仍在产生变化，就连飘动的黑雾都停止了改变。
在一片停滞中，尤里开始默默的做准备，他不相信这个停滞会是永久的，至少他拒绝思考这种可能性。
所以当然要时刻准备好，一旦时间再次开始流逝，尤里就会撞下去并且启动信物，这是既定事项。
不过，另一方面，如果有人停止了时间……那他是要做什么呢？正常人不可能为了停止时间而停止时间才对。按照尤里最初的设想，应该是单方面的停止其他人的行动，并且自己趁机做点什么才是，但现在他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的行动。
该不会是在对外面的明美一伙动手——尤里用全域视角向外面猛瞅。
现在尤里无法看到外面的全貌，不过还是能看见一个脑袋——站在明美摩托车后座上的村上秋莎女士的脑袋。
看起来她也停止了，而且没有受到攻击。
这倒是可以放心一点，但这样一来局面就更不清楚了。
还能是有人在附近时停战斗，然后尤里一伙无辜被波及了不成？
思考，快速思考，因为除了思考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好做的。
————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在时停中计算时间似乎是非常滑稽的一件事，不过至少尤里在脑海里数了差不多一千个数。
至少最开始的一百个他能保证是间隔相同的，后面的部分他只能说，尽量。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他开始感觉有些难受了。现在他甚至有点期望周围的老鼠会动，哪怕知道他们的行动肯定对自己没好处也行。
并不是说生理上有多痛苦，实际上，他现在只要停止对外观察（俗称闭眼），会完全没有任何生理感受，但这种一片寂静而且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让他在精神上非常痛苦。
他尝试强化感知，试图找到附近有什么没有被时停的东西……失败了。他的外层灵质并未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就算他对这种触觉并不敏感好了，再怎么努力也感受不到是不是过分了点？连空气都被时停似乎是个很合理的思路，但不对……似乎有哪里不对。
把注意力在整个区域内过了很多圈，愈发焦躁的尤里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
如果不是他没有泪腺也无法行动的话，可能会喜极而泣。
在他的视野里，似乎在围墙外的街道上，村上秋莎女士的脑袋位置发生了一点改变……其实可能也是错觉。尤里听说过喜悦和恐惧共存的心态，当时他还在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他明白了。
无论如何，这极大的鼓舞了尤里，或者说，这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别的地方都是几乎肯定毫无变化，而这个是可能有变化。
接下来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外面的狼人的方向，一瞬间都不敢走神，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在大约五百个数之后——尤里为了集中注意力，甚至放弃了稳定的计数，现在他只能预估外侧的行动——村上秋莎的脑袋又转了几度，现在能隐约看到她的另一只眼睛了。
没错，一开始的角度还是只能看到一侧眼睛，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停”中，其他人或者事物是仍然在行动的，只是特别缓慢，尤里能看到村上秋莎缓缓转头就是明证。
尤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意味着他不会永远在半空中不落地了。
那么自己这边呢？是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此前放弃了思考的自己根本没有看到？得到激励的尤里把注意力转回这一侧，开始和自己思考中枢中储存的画面做对比。
现场没有哪个东西的速度能够赶上村上秋莎的动作，尤里自己搭乘的断线风筝或许是唯一一个竞争者，而且几乎也肯定会输。考虑到别的选项只会更糟，尤里就干脆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风筝上。
距离地面的高度好像有一些变化，又好像没有，但风筝的蒙皮很可能有所变化，似乎鼓起来的幅度产生了改变。
证据不止一个，这个“时停”并没有真的停止时间，尤里安下心来，等待着风筝最后砸上去的时刻。
它早晚会到达目标的。
……应该是这样吧？
————
一年之后，尤里意识到，自己的灵髓仍然可以正常使用……有很强的迟滞感没错，但还是可以调动的。
迟滞感以强化自己，强化外物，构成影子物品依次上升。尤里启动了护盾，但并没有任何护盾以外的效果发生。如果护盾能够阻止这种力量对自己的影响的话，尤里大概也错过了关键的时点。
他试着对黑雾集中注意力进行观察，但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黑雾看起来也只是黑雾而已——他分析出了黑雾本身的特质，这团雾气其实是一种近乎实体化的灵质，看起来像是雾气，实际上只是边缘在缓慢挥发产生的波动效果而已。
然后就没了。
尤里无法透过黑雾看到其下面的东西——这是他观察能力的既有弱点，如果看不到，就没法进行观察。
十年之后，尤里开始思考，为什么灵髓仍然能够调动。这个时停确实看起来不那么绝对，但如果把尤里平时集中精神运用灵髓的时间拉长到这个程度的话，他应该感受到的不是迟滞，而是停滞才对。难道是因为灵髓不是客观存在的一种现实物质，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能量？灵髓到底是什么？
另一种可能性指出，是尤里平时的反应太慢了——现在的尤里能够在正常的数秒之间进行相当漫长的思考，所以才能在平时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有效的把握住原本被浪费的时间。
那么，有什么办法把多出来的时间利用上呢？比如说趁此机会更多的思考一些过去留下的疑问怎么样？
一个世纪以后，尤里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领悟四大皆空的道理了——怎么前面距离黑雾还是差不多有三米的距离？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得用人类文明史的时间他才能跨过这短短的五米距离——什么时停啊，这么持久的？
当然，在内心中大吼大叫的尤里心知肚明，他自己绝对没有领悟什么四大皆空的道理。这点从在他的感知中，同样的时间被拉得越来越长就能看出来。如果他真的无喜无悲了的话，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现象才是。
以下落同样距离为同样时间的话，这三段时间其实应该是相近的。也就是说，问题出在尤里自己身上，在他的感知中，相近的三段时间彼此之间已经拉开了极大的差距。
他并未真正数秒来计算到底脑海里自己过去了多久——现在的他焦躁的无法耐心数下一千个数，所谓的一年十年也只是个虚指罢了。
这样更糟，因为这意味着他仍然在变的更加急躁，如果前面不是有一个看起来触手可及的目标，而此时又没有回头之路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呢。
哦，其实仔细说来还有更要命的部分，尤里心想，按照物理学原则，尤里的下落速度应该是越来越快，也就是说他觉得更长的时间实际上应该更短……谢谢你，明美，感谢你的书让我意识到我的状况到底有多糟糕。
必须得找到一些别的利用时间的办法，比如说在脑海里设定一下未来计划。
想法是美好的，在进行之前尤里就停下了。他知道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他已经试过好几次了。越焦躁越无法稳定在某件事上集中注意力，越是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某件特定的事上就越会考虑到现状从而越焦躁，恶性循环。
他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是，如果他真的投入到某样东西里，那么在时间停止突然结束的时候，他很可能会失去反应的最佳时机……然后就被一万个耗子干掉了。
考虑到现实情况，这个借口有可能会变成真的。尤里几乎产生了错觉，不是自己努力还失败了，而是真的有自己要担心的事情让自己无法使出全力……自己骗自己有助于减轻眼下的焦虑。
从尤里拆风筝以来，合计过了大约二十秒不到的时间。
第一百章 鼠王
在尤里开始心算质数之后一段时间，他感受到了另一个变化。
一种被监视感，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终于开始产生外部幻觉了？尤里对自己的心智抱有相当的信任，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靠谱。
立刻开始全力搜索这种“视线”的来源，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距离黑雾还有两米五左右，按照此前的经验，时间感可能会……尤里停止思考这个可怕的未来，总之有机会避免这一幕的话，他会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真是心智坚韧。”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尤里的脑海里，“不过这只会让你受到更多的折磨。”
“你是谁？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法？”尤里确实想过如果搞出这套时停的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要怎么办，但这也太突然了。对尤里所处的状况一清二楚的大概就只有时停的启动者，不会有其他人。
此外，为什么事到如今这个人会突然出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大可以自己猜。”苍老的声音散发着恶意，“你费了多大力气走到这一步，如果我直接把答案告诉你，岂不是浪费了你的苦劳？”
“鼠王，是吧？”稍加思考，尤里就意识到了，到底是谁对自己充满恶意的同时又有足够的力量搞出这种事情。
说到底，在向鼠王发起冲锋的时候突然出现异象，第一嫌疑人到底是谁根本不用问。
“你并不是特别愚蠢的家伙，以一个低级灵体的标准来说。可惜，就是想当然了些。鼠王，是你们起的代号吧，你真的以为能随便猜中对手的真名吗？”苍老的声音保持着语速平缓，“不过大体上还是对的，支配你面前这些鼠精魂的，就是我了。”
“真名？”尤里并没有指望得到回答，快速追忆着书籍里的知识……真名，他可以肯定自己见过这个词。书中描述的真名，是某种具有力量的魔法名字，据称超自然生物和凡人巫师都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真名——”
“啊，如果你相信真名是某种具备法术效力，可以不加工的呼唤出来就产生效果的东西……我会失望的。”声音里夹杂着讥讽，“真名就是本名，实际上的名字，确实有一些东西能够通过本名建立起联系……但这绝对不是本名自身的效果，而是灵能。”
“你的意思是魔法。”
尤里的随口接话遭到了猛烈的反击。
“你是给哪个变戏法的当仆人当出毛病了？怎么突然说起胡话？”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语气温和了起来，“也是，看你的状况，你肯定是被变戏法的给改的不成本形了……”
“我说什么胡话了？”尤里想不出来问题出在何处，是魔法的部分吗？
“魔法怎么配和灵能相提并论，我见过那些术士，所谓的魔法不过是借助外来的力量，他们的本质仍是凡人，这份割裂让他们难堪重负。”似乎鼠王来了谈兴。
“——你说的魔法，是什么样的？”尤里有些怀疑，它说的灵能现在看来很明显，就是精魂鬼魂之类的灵体（可能还有其他超自然生物）会本能运用的东西。
顺便一提尤里似乎是不会灵能的，他已经习惯自己是个奇行种灵体的事情了。
虽然以鼠王的实力，它几乎不可能阅历很少，也就是说它几乎不可能不知道觉醒者和其他巫师的区别。但万一如此呢？
“当然是觉醒者的魔法——自称觉醒者的凡人的魔法。跟你想的一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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