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爱枕惊鸿二字
梅含黛猛的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床上，其人武功修为不算太深厚，但到底也是练了十余年，这一掌拍下来，但闻一声炸响，好悬没给木床给拍散架。
“梅——————梅姑娘！？”迟钝如齐浩然，这下也意识到了梅含黛的状态不对，一时间失声道，“你......你怎么了？”
梅含黛望着齐浩然，心情已是差到极点，她目光幽幽，却是以一个不快不慢的语速平静说道：
“......我只是在想，要和你说些什么，才能叫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我本来想说，你是个病人，我是个医师，也想和你说慈渡庐的规章制度，乃至于旧病复发时指明要找原先的医师代表什么，可最终，我决定什么都不和你说。”
她顿了顿，平静道：
“因为，蠢这个病，是无药可治的。”
与此同时，门的方向传来声音。
“哦......呵呵，说得好。”
循声望去，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绫曜，其人靠在门上，双手抱胸，面带玩味的微笑。
梅含黛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梅......梅姑娘！”齐浩然急了，顾不上找绫曜这个偷听的人麻烦，急道，“在下不该骗人，但千错万错，还劳烦梅姑娘请听完在下的肺腑之言！”
“我不想听。”梅含黛站在门口，冷冷道，“以后还是再也不见为好，此事我会如实上报，日后病了，可莫要求到真武山上来，你这样的病人，天底下没有哪家是欢迎的。”
语罢，摔门而去。
——————
绫曜跟上去，随意笑道：“呵呵，师姐，很生气呢。”
“呼.......”梅含黛深吸一口气，声音依然没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连带着语气都十分不善，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冷冷道，“你在一边偷听？”
“偷听？真难听啊。”绫曜快步跟上的同时笑道，“只是被村长告知师姐在这边，有事找你，然后恰好听到了而已，毕竟师姐你的声音很大啊。”
“......”梅含黛沉默片刻，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右手的手肘，低声道，“要告诉别人吗，我的真面目。”
“嗯？”绫曜有些疑惑，“真面目是指......？”
“别装傻！”梅含黛微地加重声音，厉声道，“就是我现在的脾气和声音......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吧，别说你感觉不出来！”
“啊......这个啊。”绫曜随意道，“师姐刚才说‘真面目’，就是说，平时都是装的吧，难怪它（注1）不愿意亲近师姐，对师姐而言，这很重要吗？”
“当然。”梅含黛说着，微微顿了顿，转而低声开口，连带着脚步都慢了好几分，“如果你能假装没看见今天的事的话，我会很感谢你。”
“明白了。”绫曜笑道，“如果师姐这样希望的话。”
或许是因为绫曜答应得太痛快了，梅含黛有些意外，有心想要补充一句‘别想用这件事威胁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给吞了回去，思来想去，声音却是软上几分，恢复到平日里的七成模样。
“绫师弟不好奇师姐平日里为什么要那样伪装吗？”
“呵呵，稍微有点好奇。”
梅含黛又道：“那，为什么不问......？”
绫曜笑道：“因为，问了师姐也不一定会说吧，况且我好奇的事太多了，连宇宙的尽头我都不知道在哪，哪有时间去在意这些事呢？”
梅含黛停下脚步，用有些复杂的眼神望着绫曜，仿佛是想要弄明白他话语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跟着，她将一缕青发顺到耳后，无奈地笑起来：
“绫师弟......你真的很奇怪啊。”
“呵呵。”绫曜笑道，“师兄经常这么说我，师姐这么说我，还是头一次。”
“因为之前不好意思说......”梅含黛顿了顿，又是轻声道，“但是，现在，感觉有些无所谓了。”
PS 注1，指小狐狸
第十一章 红尘一梦
当绫曜带着的村民赶到夙鹤所在地点的时候，夙鹤已经在那杀疯了。
真·虎王如何暂且不谈，在杀死这两头老虎后，这地方就跟个刷怪笼一样，短短时间内，居然又引来了一群野狼和一头诡异到拥有接近北极熊体型的棕熊......
前者倒还好说，后者带给夙鹤的麻烦当真不小，论硬实力，比刚才的两头虎王加起来都要来得强，跟个鬼一样，如果是绫曜在这里，死应该是不会死，毕竟野生动物的追击能力和欲望应该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但肯定是守不住这两头虎王了。
得亏夙鹤实力够硬，硬是全给杀了，完事了在一旁吃自带的干粮，中途始终绷着脸，就是想要等绫曜他们过来，然后一脸平静地说出‘哦，你们来了’，这个场景，夙鹤想想就觉得难言的帅————有种冷酷而神秘，在背后默默承担一切的感觉。
然后他等啊等，好容易等来了绫曜，结果刚一开口，心里觉得自己实在太特娘帅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简单来说，就是笑场了。
但夙鹤这人，相貌优势太大了，就算笑场，也不会像是傻笑，甚至因为身上沾了不少血，弄得这笑容有几分邪性美。
而这邪性也或多或少吓到了一些村里人，这一身血的坐在一堆尸体边笑，谁来了不得被吓一抖？和绫曜这死了全家天天搁那‘呵呵’的逆天神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至于最后，一些奇怪的谣言传到了真武山，说什么夙鹤被虎王熊王的怨念缠绕，脑子变傻、被绫曜传染之类的......都是后话了。
在众多村民的帮助下，虎皮被完整地切割下来，而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也被保存下来，运往真武山。
这时候有两个选择，一是由真武山直接买下，然后由真武山寻找卖主。
只是，由真武山买下，价格会相当贱。
这老虎也好熊也好，都是真武山弟子杀的，理论上一分不用给也没问题，而且真武山又不是典当行，收这些东西也有风险，可能会砸在手里，加上杂七杂八的理由，价格贱是必然的，以至于大部分弟子不会这么做。
而这也正是真武山想见到的，他们希望弟子能独立解决问题，而不是动不动依赖门派后勤。
毕竟，能靠动手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是少数，大部分情况下，弟子都是干诸如调解之类的活。
所以，一般用第二个方法，也就是让负责这个任务的弟子自己去找买家，此后得到的金钱也由弟子自行分配。
这个方法，弟子和当地居民的收益都会更高，麻烦程度也一样。
——————
“虎王的胆，好！好！好！这一趟没有白跑！”
午后时分，闻讯赶来的林期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虎胆，一时间喜笑颜开。
夙鹤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开口，但想了想，选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绫曜......这件事他一个人也可以全部解决，但这样一来，带着绫曜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呵呵，师兄，你眼皮抽筋了？”
“......没。”
夙鹤叹息一声，只得自己上场，他面带笑容，对林期道：“晚辈在这里恭喜前辈得偿所愿了。”
“哈哈，托你们真武山的福。”林期笑道，“老头子也追踪了些时日，到头来连根虎毛都没见着，这种事得看缘分啊......那么，小娃子，我许得快点赶回去把这虎胆泡酒，你有话就直接讲吧。”
“不瞒前辈。”夙鹤笑道，“久闻祁山四雅交游甚广，朋友遍天下，晚辈便想问问，林前辈有没有什么住得近的朋友对这些感兴趣，愿意收下的。”
“好说！”林期大笑道，“无需麻烦，老头子收下便是。”
闻得这番言语，夙鹤忙道：“前辈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虎胆是先前就约好赠给前辈的，如今并不是强要前辈————”
林期伸出手压了压，示意夙鹤不用多言，他笑道：“咱们先前可没约好送什么，只是说别给打坏而已，况且，老头子买下这些东西，难道便会亏吗，指不定转手又是个高价呢，品相这般好的虎皮和虎头可不多见，小娃子，你思虑太多了。”
夙鹤这才抱拳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晚辈替这些百姓谢谢前辈了。”
林期往旁边看了眼，发现绫曜此时正在和一个身穿真武道袍的青发女子交谈，当即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小娃子，你要是真感谢老头子我，就多去劝劝你这师弟，他那两手，啧啧，也就是今日遇到老头子这懂行的才能看出其中味道来，若是不出意外，日后必成国手！你若是能劝动他，那是大功德、大造化啊！”
夙鹤尴尬道：“前辈，我这位师弟......有些难言之隐。”
————他总不好说我师弟全家上下几百号人被杀光了。
“......唉。”闻得这番言语，林期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给吞回去了。
江湖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期如果年轻个十几二十几岁，说不定还刨根问底，想知道是怎样的难言之隐，想着替绫曜解决了然后引他入门————如果是年轻时的他，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祁山四雅，‘雅’这种后缀，不是说靠雅就能得到的，就好比古代的四大美人，并不是靠着单纯的美貌，总要和政治扯上关系。
同理，‘雅’这种褒义后缀，也是因为四兄弟平日里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这才获得的，否则比他们雅的人多了去了。
然，如今林期已到了自称老头子的年纪，他是否真的这么老不好说，但他的心的确老了，已无力去做这些了，当下也只能幽幽一句带着遗憾的叹息：“那可惜是无缘了......”
夙鹤不想继续谈论这个，当下顺势转移话题：“说起来，林前辈收集这些东西，是想泡什么酒？”
一说起酒，林期那些许惆怅顿时消失无踪，他眉飞凤舞道：“好叫你这小娃子知道，这酒啊，可是大有来头，它名唤红尘一梦，传说越太子妄乃是真武大帝转世，当年开了宿慧后，是要回天上去的，就是尝了口这酒，这才决定留在人世间！”
第十二章 太子妄之墓？
越太子妄，武夫界最传奇的人物，没有之一，一样东西，只要能和越太子妄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那身价便会飙升，林期这番话，听着便有几分扯淡的廉价感。
夙鹤干笑两声，说道：“那还真是......厉害。”
“小娃子，我晓得你不信。”林期也不在意，笑道，“不论这传说是真是假，但这酒厉害，不是一句空话，它要用到九味主料，二十七种辅料，主料包括七光琉璃草、虎王胆、玄魄紫金花、阎王十死果......”
夙鹤没怎么学过医，但正如一个现代人没有考过驾照也能凭借常识在科一科四中混个几十分，他作为一个武夫，或多或少有些药理常识，如今听闻这些名词，一时间大感兴趣，说道：“这些可都是大补之物，拿去药浴或熬药，都大有作为，把这些配一起，这酒莫不是什么药酒，喝上一口就能叫人修为大涨？！”
“哈哈！”林期大笑道，“这当然......做不到。”
“啊？”夙鹤有些傻眼，“做不到吗？”
“做不到。”一旁的梅含黛加入对话，林期刚才的声音没有压着，她也听见了，当下用一贯的柔和声音微笑道，“好叫夙师兄知道，好的东西凑到一起，也未必会变得更好，这些东西都很珍贵，单作主料，配上一些东西，于修行大有裨益，但加到一起，对身体是毫无帮助的。”
林期笑道：“不错，此事，你稍通药理便能明白。”
夙鹤傻眼道：“那，为什么要泡这个......？”
“嗯......”绫曜双手抱胸，笑道，“因为好喝吧，毕竟是酒，好喝比较重要吧。”
林期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绫曜，旋即微微点头：“正是这么个道理，再对不过了。”
秉持着传统武夫思想与朴素价值观的夙鹤叹息：“这也太浪费了......”
“想叫它有用，也很简单。”林期目光扫过虎胆，语气中略有遗憾，“一千四百年前，这酒方里是没有七光琉璃草的，彼时用的是阳极花，这阳极花的药性与七光琉璃草截然不同，能够中和这些材料的药力并将其完全发挥，味道上也更胜一筹.......这便是十成的药酒了，比之少林寺的大还丹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喝上一口，顶得上三年苦功，甚至还能使得体魄发生奇妙的变化......”
这话语的言下之意，便是傻子也能听出来，夙鹤便道：“莫非这阳极花没了？”
林期惆怅道：“阳极花只长在阴极之地，千百年来，只有一个地方出过阳极花，那就是大阴山。”
一千四百年前，太子妄不知为何走火入魔，其人奔行三千里，截断子母江、劈开天剑峰、打碎大阴山，此后销声匿迹，再无踪迹......因此，大阴山遗迹也被认为是‘越太子妄之墓’，千百年来，每年都有人去那里祭拜太子妄。
“阳极花......阳极花。”林期叹道，“传说有人在海外见到过阳极花，老头子出去前前后后逛了一年，毛都没见着一根。”
绫曜笑道：“前辈很想要阳极花？”
“若是能喝到真的，谁愿意喝假的？老头子下半辈子没什么期盼的，就指望着这一口红尘一梦。”林期惆怅道，“若是有人能拿到阳极花，便是叫我像二哥一样拿家传绝学出去换，我也愿意啊......”
祁山四雅之中，也唯有萧寻这烂赌鬼赌上头了，把自己的家传绝学拿出去到处输，其余三人除了传给彼此兄弟，就再没传给过任何人。
并且，没有被破窗的他们也不可能随意传给外人，如果绫曜因为虎胆这屁大点事就要求对方的家传绝学，那可真是......
“是吗......”绫曜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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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林期掏钱爽快，整个事件的收尾很是流畅。
天底下大部分事都是如此，钱到位了，那就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解决，反之就寸步难行。
饶是如此，当夙鹤与绫曜走过数个村庄，按着村民们的损失分配了钱财后，天色也已彻底昏暗下来了。
这过程中，梅含黛一开始回了趟真武山，此后再过来，却是陪伴在一旁，帮着二人与村民谈话，评判财产损失等，也是尽心尽力。
夙鹤笑道：“梅师妹，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不算什么。”梅含黛声音轻和，听过她真正的声音之后，绫曜不得不承认梅含黛真的很会夹，但闻其人微笑道，“夙师兄平日里也帮了师妹不少忙，今日只是小小的回报而已......说起来，绫师弟才厉害吧，那些没有损失却想过来骗钱的，在他这里连三句话都藏不过去。”
没有经受损失却想来拿钱的村民，肯定也有，这是避免不了的，一千年前一千年后都少不了这样的人。
通常情况下，只要别太过分，也就随便给打发掉，毕竟这年头，又不是什么大事，三人也没什么时间精力去一件件详细确认，就算有也不愿意浪费在这上边，于是，有些亏是默认吃下的。
然，绫曜就像是有能识破谎言的能力一样，不论是谎报损失还是虚报损失的，皆是被他一眼识破————并且，最后所有人也都实打实承认了，有没有漏掉的不好说，毕竟不好证明，至少可以肯定没有误判的。
“呵呵。”绫曜没有谦虚的意思，笑道，“厉害吧，是我的话，就做得到。”
“......所以说，这是怎么做到的？”夙鹤不无好奇地询问，“有些人看起来就不对劲，你发现就算了，有些看着老实巴交的，你怎么确定他们不对劲的？”
梅含黛也望向绫曜，期待一个答案。
绫曜则随意道：“没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说谎时，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和特殊的肢体语言，能够捕捉并解读的话，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
因为已经见到绫曜一个下午的发挥，夙鹤不信也得信了，当下精神一震，说道：“听着就厉害......麒麟洞书院还教这个？”
“啊......那里不教，我自己摸索出来的。”
夙鹤使用了苍蝇搓手，厚着脸皮道：“可以教师兄吗？”
“可以，不算什么大事。”
第十三章 降魔天尊降神日
“这是在弄什么呢，这么喜庆的样子。”
“在举办庆典。”
“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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