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番茄炖派蒙
刹那间,席卷心头的胜利狂喜,连同多年根深蒂固的愚昧盲从,被这雷霆一击彻底粉碎。
策问官末度终于看清了他们此刻的处境,冰冷刺骨。
倾巢而出。整个步离族群所有人此刻都深陷在这罗浮仙舟。
这哪里是奇袭?分明是自投罗网!
罗浮只需稍有布置,步离人今日之后便将成为史书上的一抹尘埃。可枯坐等死?那也不过是慢性消亡,结局早已注定。
末度真的笃信迎回战首呼雷就能重振步离人吗?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也许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信念,而是绝境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残兵败将,急需一个理由,一个能点燃最后一丝血气、让所有人继续抱团取暖、挣扎求存的幻梦。
起初,或许无人真正相信这个虚幻的许诺。
然而,随着绝望如同幽囚狱的寒气般日益深重,深陷其中的人们,包括他自己,都开始不遗余力地编织、完善这个谎言,用尽心力让它看起来坚不可摧,足以蒙蔽自己,也蒙蔽他人。
他们这些编织谎言的人,恰恰是最清醒的囚徒。他们心知肚明这幻梦的脆弱本质,却无人敢去戳破。
那代价是什么?是立刻将残存的希望碾成齑粉,是亲口告诉所有苟延残喘的同族:迎回战首,复兴步离?痴人说梦!等待我们的唯有灭亡的结局。
无人能承受那谎言碎裂后的崩塌。那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而现在,这维系他们最后一丝血气的谎言,被它核心的主角——战首呼雷,亲手击碎了。
呼雷的目光如冰冷的剃刀,缓缓扫过眼前这群残兵败将。步离狼族们耸拉着肩膀,头颅低垂,溃散的士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灰暗雾气。
沉重的寂静在冰冷的囚牢里蔓延,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良久,呼雷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抬起头来,步离的勇士们!”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像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血脉赋予我们骄傲,狼魂铸就我们的不屈!纵然前路是万丈深渊,结局已然注定,我们的尊严也不容许我们像待宰的牲畜般蜷缩!”
他猛地踏前一步,狼爪般的战靴在金属地面上踩出沉重的回响。
“我,呼雷,以战首之名下令!随我一同,昂首挺胸,去迎接属于步离的终章!用我们的血与骨,在这罗浮的囚笼里,刻下我们最后、最深刻的咆哮!”
话音未落,呼雷已如离弦之箭,大踏步朝着幽囚狱底层那通往上一层的唯一出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高大,像一面不倒的旗帜。
那些原本萎靡不振的步离狼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贯穿,浑浊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对死亡的极端蔑视,是绝境中爆发的最后凶性。
“战首!”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步离战士嘶吼着,拔出腰间残破的弯刀,“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对!冲出去!”
“憋屈了这么久,老子受够了!让罗浮的走狗尝尝我们的爪子!”
绝望的疯狂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瞬间笼罩了所有步离人。
这股疯狂的气息,也点燃了其他被关押在此的丰饶民战犯。
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身上带着被反复抽取力量后的虚弱痕迹,眼中充满了对幽囚狱无尽折磨的恐惧与憎恨。
“呼雷战首说得对!”一个被锁链束缚着、皮肤干瘪如树皮的丰饶民囚犯挣扎着嘶喊。
“与其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慢慢抽干,变成灯油!不如冲出去!死也死在外面!”
“算我一个!老子宁可被星槎炮轰成渣,也不愿意再在这里承受永世折磨。”另一个体型庞大、布满缝合线的怪物咆哮着,用头狠狠撞击着囚笼的栏杆。
呼雷停下脚步,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那些面有不干,但犹犹豫豫的的丰饶民面孔声音如同战鼓:“既然今日已是绝路,何不向死而生,拼出一条血路?!诸位可随我一同?”
“是轰轰烈烈,像个战士一样战死沙场,还是在这里,像蛆虫一样被慢慢折磨,被抽干榨尽,卑微地听人摆布?选择,在你们自己!”
这番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积压已久的怨毒与疯狂。
不仅仅是步离人,那些饱受折磨、濒临崩溃的丰饶民囚徒也彻底红了眼。他们砸开本就不甚牢固的囚笼,拖拽着残破的身躯,汇聚到呼雷身后。
当年的丰饶联军,曾让仙舟罗浮引以为傲的云上五骁折戟沉沙。
而今日,在这幽囚狱的底层,一群残兵败将、饱受折磨的囚徒,再次组成了一支临时拼凑的联军。
只是这支队伍,步履蹒跚,武器残破,更像是一群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冲出去!放出其他囚犯!人越多,机会越大!”
呼雷当先冲向出口。作为在这底层监狱中资历最老的丰饶民,他应当起到表率。
一股相对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虽然依旧带着金属和隐约的血锈味。
但比起底层那混合着腐朽和浓重血腥的恶臭,简直如同甘露。
“哈!是上面的味道!”一个丰饶民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迷离。
“别磨蹭!”呼雷厉声催促,警惕地扫视着这一层的环境。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区域,理论上应该更加戒备森严,但此刻却静得可怕。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尽可能多地释放这一层的囚犯,裹挟更多力量冲击上层。
这里的囚犯,罪行累累,被释放后为了活命,很容易成为他们的助力。
然而,诡异的气氛很快笼罩了他们。长长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甬道两侧,本该人满为患的囚室,此刻竟有大半空空如也。
残存的能量拘束环无力地垂落,地面上甚至散落着一些奇怪的、仿佛被啃噬过的残渣。
“怎么回事?人呢?”一个步离战士惊疑不定地靠近一间空囚室,用刀柄敲了敲栏杆。
“喂!里面的!想不想出去?”末度对着另一间有人的囚室喊道。
那囚室里蜷缩着一个身影,衣衫褴褛,身上布满奇异的金色纹路。
听到喊声,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麻木呆滞的脸。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经质的笑容。
“出去?嘿嘿……出去……”他发出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笑声。
“出去……也是死……都要死……敕旗会吃掉你们……魂灯……会把你们的魂都吸干……一个都跑不掉……嘿嘿嘿……”
“疯子!”末度啐了一口,心中不祥的预感更重。
他们又尝试了几个囚室,里面的囚犯反应大同小异。
有的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别放我出去!我还要赎罪。”,有的只是蜷缩在角落喃喃自语着“完了…都完了…”。
有的则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盯着他们,发出“快了…你们也快了,嘿嘿嘿,祂的力量会将你们全部撕成碎片,一点点吃掉…”的低语。
没有人表现出丝毫被解救的渴望,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等待最终审判的麻木。
“这些家伙都疯了!”一个丰饶民囚徒烦躁地吼道,“别管这些废物了!浪费时间!我们自己冲!”
“就是!他们想烂在这里就让他们烂着!我们走!”
呼雷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这些被关押在此的战犯,论实力和凶性绝不亚于他们。
罗浮仙舟的科技固然能折磨他们,但想彻底杀死这些生命力顽强的丰饶孽物绝非易事。
是什么让这些凶徒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些“敕旗”、“魂灯”又是什么?
囚犯们口中反复念叨的“死”,仿佛不仅仅是指肉体的消亡……
“战首?”末度看向呼雷,等待他的决断。
呼雷压下心头的阴霾,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不管发生了什么,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走!去上层出口!”
他们不再理会那些疯癫的囚犯,沿着冰冷的甬道,朝着这一层通往更上层区域的巨大闸门冲去。
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囚区回荡。
然而,当他们终于冲到那扇象征着通往自由之路的门前时,所有人都猛地刹住了脚步。
闸门敞开着。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激战通道或看守平台,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被临时清空的区域。就在这区域的正中央,极其违和地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茶几和两把椅子。
一个身着素雅长衫、气质温润如玉的青年,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品着手中一盏清茶。
他身侧站着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神情却同样平静的鹿角少年。茶几上,甚至还摆放着一碟精致的、散发着甜香的糕点。
这景象与周围冰冷肃杀的监狱环境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仿佛感应到他们的到来,那品茶的青年缓缓放下茶盏,抬起手腕,
对着并不存在的腕表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在等待迟来客人的歉意微笑。
“啊,终于到了。”他的声音温和清朗,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他优雅地站起身,目光平和地扫过眼前这群如临大敌、浑身散发着血腥与疯狂气息的丰饶联军,像是在欣赏一群闯入花园的、满身泥泞的野兽。
霖也无声地从椅子上跳下,站到青年身侧,清澈的目光同样落在众人身上。
他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却又冰冷得不含丝毫情感。
罗素轻轻一拂袖,那张茶几连同椅子、茶具、糕点瞬间化作点点翠绿色的光尘,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一柄通体由奇异木质构成、枪尖缠绕着盎然生机的古朴长枪——草木长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中。
枪尖并未指向任何人,只是随意地斜指地面,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山岳般骤然降临,让所有冲到此处的囚徒们呼吸一窒。
罗素的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呼雷身上,脸上的笑容依旧温煦,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漠然。
“丰饶令使,怀朽,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那么,诸位……”罗素微微歪头,语气仿佛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准备好,以此残躯,向慈怀药王献上你们最后的谢罪了吗?”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疯狂与绝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名为令使的叹息之壁。
……………
今天第一章,还有一章。
金枝垂世卷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宣判时刻
罗素脸上的温和笑意并未褪去,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如同幽囚狱最深处的寒冰,凛冽刺骨。
那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源于命途权柄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天然压制。
许多未曾直面过令使的丰饶民囚徒,在这无形的凝视下,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然而,绝望的疯狂总能催生最愚蠢的勇气。
几个被恐惧和疯狂烧毁了理智的步离战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赤红着双眼,挥舞着残破的武器,不顾一切地朝着罗素扑去。
他们只想撕碎眼前这个阻碍他们“自由”的障碍,哪怕是用牙咬!
“不知死活。”
站在罗素身侧的少年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身形微动,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手中那柄通体翠绿、仿佛由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的长剑,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而优美的弧线。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几声细微的、如同丝帛被割裂的轻响。
噗通!噗通!
扑在最前面的几个步离战士,前冲的势头骤然凝固。他们脸上的疯狂还未来得及转化为惊愕,脖颈间便裂开一道细长的血线,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他们的身体僵直了片刻,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几点粘稠的血花。
这长剑抑制了他们的丰饶再生力量,而失去了再生力量的他们,死亡是很容易遇见的事情。
这血腥的死亡并未结束。霖身侧悬浮着的那面奇异旗帜——万旌旗——无风自动,旗面上繁复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精准地笼罩在那几具尚在抽搐的尸体上。
只见那几具尸体如同被投入强酸一般,迅速变得灰败、干瘪,血肉精华化作缕缕猩红与暗金色的能量流,被万旌旗贪婪地吞噬。
仅仅几个呼吸间,原地只留下几滩迅速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几件失去光泽的残破甲胄和武器。连一丝血腥味都仿佛被那旗帜彻底净化了。
整个过程寂静、高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与残酷。
罗素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几具消失的尸体上停留一秒,仿佛只是拂去了几粒尘埃。
他依旧温和地看着眼前陷入死寂的联军,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现在,还有人想上前,和我的孩子霖过过招吗?”
他微微偏头,像是真的在征询意见,“至于为什么不是我出手……”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不含丝毫温度,“一个很简单的理由:你们,如今怯懦的样子一点也不值得我出手。”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这支由残兵败将和惊弓之鸟组成的联军。
这些人刚从幽囚狱最底层的禁制中挣脱不久,力量被压制得十不存一,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除了丰饶赐福赋予的那点顽强的、如同杂草般的生命力还在苦苦支撑,他们几乎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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