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翁法罗斯的丰饶令使 第41章

　他双手抱胸，那对锐利的黄金瞳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警惕地扫视着舷窗外停泊的每一艘舰船和港区通道，尽管周围一片繁忙和平的景象。

　对他而言，护卫的职责刻在骨子里，无论是否有可见的威胁。同时也在脑子里幻想，如果真遭受到危险他该怎么去做？

　“先生，”

　舰魂的投影在罗素身侧优雅地凝聚成形，其拟真度已与真人无异声音温和而清晰，“有一封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拜访请求，署名是‘来自茨冈尼亚的孩子’。您是否接见？”

　罗素眉梢微挑，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兴趣:“哦？当然接受。看来这段被迫停留的枯燥时光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对角落的烬招呼道:“阿烬，别绷着了，收拾一下精神，跟我一起去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客人。”

　“是，先生。”

　烬立刻挺直身体，动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深灰色制服的衣领和袖口，确保配枪处于最顺手的位置，快步走到罗素身后半步，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

　没过多久，一艘线条流畅，涂装着星际和平公司标志的深空快艇，如同灵活的游鱼般滑入泊位，精准地停靠在庞大如移动山峦的丰饶神舟旁。

　神舟厚重的舱门无声滑开，一道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翠金光晕从门内流淌而出。

　舱门两侧由舰魂操控能量投影出的，身着古朴仙舟服饰的虚拟迎宾队列整齐排列，姿态恭谨。

　这并非罗素授意，纯粹是舰魂基于隆重欢迎逻辑的自发行为。

　卡卡瓦夏带着几名身着公司制服的低阶员工走下飞船。他仰头望着眼前这艘沐浴在星港照明光下，通体流淌着温润金辉的巨舰，三重瞳仁中难掩震撼。

　丰饶神舟的整体轮廓借鉴了仙舟楼船的典雅与恢弘，但材质却是似木非木，缠绕着活体般丰饶枝蔓的奇异结构。

　更令人心悸的是舰体散发出的磅礴气息，那是丰饶的生机与存护的坚韧完美交融的神性光辉，使得整艘巨舰宛如一颗由宇宙精华凝成的，散发着神圣暖意的稀世琥珀。

　无论是哪个公司的成员在看到这艘飞船的时候，可能都会直接高呼这是琥珀王的神迹。

　若非砂金在公司的绝密档案库里翻阅过关于【怀朽】的详尽记录，他实在难以想象，这艘神圣方舟的前身，竟会是步离人那狰狞恶臭的兽舰。

　砂金定了定神，领着身后同样被眼前景象震慑，大气不敢出的公司员工们踏入了丰饶神舟敞开的舱门。

　舰桥内部的景象再次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与外部古朴神圣的观感不同，内部空间充满了星际文明的科技美感:流线型的控制台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全息星图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合金结构与能量导管构成硬朗的骨架。

　然而，在这份科技感的间隙中，散发着柔和翠金光芒的藤蔓与枝桠自然地生长，缠绕，它们并非装饰，而是构成了舰船的光源系统，扶手甚至部分管道，为冰冷的金属世界注入了奇异的生命律动与温暖氛围。

　那些随行的低阶员工看得眼花缭乱，同时也对这位最亲人的丰饶令使更加好奇。

　在走廊的尽头，一道身影静静伫立。罗素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素色衣装，领口与袖口以金线绣着精致的麦穗与丰饶印记。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在他身侧不远处烬依旧保持着护卫的姿态，他斜倚在墙壁上，手中那把翠绿色的活化左轮正被他灵巧地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的目光在砂金及其随员身上快速扫过，确认无威胁后，便重新专注于指间旋转的枪械，神情间带着一丝百无聊赖。

　他内心深处，或许更期待能有一次真正履行护卫职责的机会。

　“怎么？”

　罗素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长辈般的温和主动迎上前几步，目光含笑地打量着眼前已褪去青涩，显得干练从容的青年，“许久不见，看到我就愣住了？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快步上前，郑重地行了一个礼:“罗素先生！真没想到……还能有再见您的一天。”

　他的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激动。

　“看来你过得不错，”

　罗素的目光扫过他考究的西装和胸前的战略投资部徽记，笑容加深，“这身行头，比当年茨冈尼亚的沙尘可体面多了。”

　“托您的福，”

　砂金直起身，砂金色的三重瞳仁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用了点……小手段，引起了翡翠女士的注意，侥幸在战略投资部谋了个职位。”

　“启动资金，还是您当年给的那一百塔安巴。”

　他语气平静，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好，好！能让那家伙吃瘪的人可真的少见。哈哈哈，”

　罗素朗声笑起来，用力拍了拍砂金的肩膀，那力道带着赞赏和亲昵。

　“舰魂已经备下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接风宴，正好大家一起，就当庆祝我们的重逢，也庆祝你……在星海间闯出了名堂！”

　他目光转向砂金身后那几位拘谨的公司员工，态度同样随和，“都别站着了，一起来吃点吧。”

　那几位低阶员工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致意，连声道谢。他们偷偷交换着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位在智库档案中被描述为救赎与审判之神的丰饶令使竟如此平易近人？

　但转念一想对方这二十多年在寰宇间播撒慈怀，清扫孽物的所作所为，这份和蔼似乎又理所当然——真正的强大，或许本就无需刻意的威严来彰显。

　……

　第七十五章一个名为存续的史诗。

　舰魂精心准备的宴席接近尾声。由纯粹丰饶之力催生的食材，其鲜美程度堪称宇宙珍馐，远超寻常烹饪。

　罗素作为主人，陪着几位公司员工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很难想象这是一位站在宇宙顶点的那一批令使之一。

　卡卡瓦夏适时起身对罗素道:“罗素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有些事，想私下请教。”

　罗素放下酒杯，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哦？看来有些话，不太方便当着新同事的面讲？”

　砂金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不失从容:“初入公司，谨慎些总是好的。”

　“随你。”

　罗素起身，对其他人示意稍候，便带着砂金走向舰桥旁一处安静的观景台。

　巨大的舷窗外，星港的灯火与深邃的宇宙交相辉映。

　“算算时间，”

　罗素随意地靠在观景台的栏杆上，“你姐姐塔拉卡乘坐的穿梭艇，应该快到这个星港了。慈怀医师们的办事效率，在接人这方面倒是不含糊。”

　砂金身体微微一僵，砂金色的三重瞳仁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您……都知道了？”

　罗素转头看向他，笑容温和却洞悉一切:“你在赌局中唯一算漏的一点是:仅凭那枚丰饶徽记本身，不足以让慈怀医师们立刻答应庇护你姐姐。”

　砂金回想当时情景，点头承认:“是的，他们说要‘商量商量’。”

　“你猜他们是在和谁商量？”

　罗素眼中翠金光芒微闪，“他们手持你的徽记，向我虔诚祈祷，询问是否该庇护一位持有‘怀朽’印记者的亲人。”

　“我的回答，自然是‘是’。”

　他拍了拍砂金的肩膀，“你姐姐和你进入战略投资部是好事。翡翠女士我接触过，是个有远见的领导者。跟着她，你不亏。”

　砂金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印着星际和平公司标志的，闪烁着暗金色泽的卡片，双手递向罗素:“先生，虽然这点钱对您而言微不足道，但请收下。”

　“这是我从市场开拓部那帮家伙的损失中合法合规赚取的一部分，就当是那一百塔安巴的……利息。”

　罗素没有接卡，反而从自己素雅的衣装口袋中，掏出了那张镶嵌着琥珀金纹，象征着公司无上权限的穹仪黑卡。

　他随意地晃了晃:“财富？对令使而言，早已超越了数字的意义。你看这个，在公司的疆域内，它代表的是无限。”

　他将黑卡收起，目光认真地看着砂金，“真想回报我？那就保持住茨冈尼亚沙尘也未曾磨灭的本心。进入公司后，用你的位置去帮助更多像曾经的你一样挣扎求存的人。将慈怀的理念，融入你的战略投资之中。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报酬。”

　砂金缓缓收回卡片，三重瞳仁中光芒流转:“我明白了，罗素先生。只是……您为什么不问我未来的具体计划？不问我为何选择这条路？”

　罗素轻笑，目光仿佛穿透了砂金的表象:“卡卡瓦夏，我和翡翠女士在一点上确实相似——我们都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像你这样从绝境中搏出生路，拥有不屈意志的孩子，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注定会走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的语气充满笃定，“你骨子里厌恶被命运安排，未来的路，自然会由你自己开拓出一片天空。我又何必多问？”

　砂金深深吸了一口气，星港的微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感谢您的信任，先生。但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希望您能为我解答。”

　“哦？”

　罗素挑眉，带着一丝**对晚辈的纵容，“那就算作你向我‘祈求’的一个答案吧。问吧，孩子。”

　“您当初在茨冈尼亚，曾说我们有些‘相像’。”

　砂金的目光紧紧锁住罗素，“这究竟是您对困境中孩子的安慰，还是……确有所指？”

　罗素的眼神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悠远的追忆。他手指轻点，旁边瞬间生长出两张由翠金藤蔓自然编织而成的座椅和一张小桌。

　桌上摆放着温热的清茶与几碟精致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糕点。

　“想知道这个？那说来话长。坐下来，尝尝舰魂的餐后甜点，听个老掉牙的故事吧。”

　他率先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声音沉缓:

　“那是一个关于‘存续’的故事……”

　罗素将自己在翁法罗斯时的经历，那在翁法罗斯无数轮回中挣扎，守护，最终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期望踏上药师命途的过往，浓缩成一段简洁却沉重的叙述，分享给了眼前的青年。

　对他而言，分享这段尘封的记忆，仿佛也能触摸到一丝故乡的气息。

　砂金安静地听着，三重瞳仁中映着舷窗外的星光，也映着罗素平静讲述下的惊涛骇浪。当故事结束时，他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数亿年的轮回煎熬……先生，您……”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心中的敬意。

　“很惊讶吗？”

　罗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容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和，“觉得一个人承受如此漫长的苦痛而不倒，很不可思议？”

　他看着砂金，仿佛在看曾经的自己，“对我而言，那条荆棘之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清楚每一步的意义，如同你清楚自己每一次掷下骰子，都是为了守护你珍视的一切。”

　“我所求的，不过是让我的家乡挣脱苦难的轮回，沐浴真正的安宁。为此，我拥抱了药师的道路，行走于诸界，消弭苦痛。”

　罗素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冷冽，“那些所谓的丰饶民？不过是玷污药师慈怀名号的渣滓。他们领受恩赐，却用它制造毁灭的灾难，其行径比纳努克的信徒更令人作呕。”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深邃的宇宙:“不瞒你说，当我被那幕后黑手驱逐出翁法罗斯，踏入浩瀚星海时，曾被巡猎，存护，记忆，乃至欢愉的目光所注视。”

　他顿了顿，看向砂金，“当年塞进你嘴里的那颗糖果，便带着一丝啊哈的力量。你这次搞出这么大动静，和整个宇宙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那位欢愉星神居然没来找你‘喝一杯’，倒是有点稀奇。”

　砂金嘴角微扬:“酒馆的人确实找过我，邀我加入他们的‘盛会’。但我拒绝了。”

　他语气平静而坚定，“我还有姐姐要守护。而且我志不在那。”

　“这就是了。”

　罗素眼中满是赞许，“你有你拼死守护的珍宝，我有我倾尽一切也要实现的夙愿。所以，”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回砂金身上，“当我在茨冈尼亚的沙尘中，看到你眼中那份为了守护至亲而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时，我就知道——在守护的意志上，我们是同路人。”

　他抬手，轻轻拂过砂金的肩头拂去并不存在的尘埃:“时间差不多了。你的同事们应该也休息够了。收拾一下，回去吧，卡卡瓦夏。”

　罗素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星舰的舱壁，望向即将抵达的穿梭艇方向:“沿着你选定的路，坚定地走下去，走得更高，更远。用你在星海间播撒的慈怀，作为对我最好的回报。去吧。”

　“那，再见，罗素先生。愿您的理想终究得以实现。”

　“再见，卡卡瓦夏。愿你的诡计永不败露……”

　第七十六章黑塔的邀请。

　告别卡卡瓦夏后，罗素回归了他作为丰饶令使的轨迹:穿梭星海，播撒生机，祛除苦痛。消除恶徒。

　在他如同农夫般不停播撒丰饶的种子之时，他麾下的慈怀医师组织日益壮大，影响力如星火燎原。

　在罗素的努力下丰饶的风评总算是扭转了一小半。但那些该死的丰饶民却依旧在宇宙不知名的角落进行杀戮。

　丰饶民也进化出了一套针对罗素的生存法则。

　他们不再形成大聚落聚堆取暖，反而是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小聚落分散开来祸害宇宙。

　这让罗素很苦恼，不过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解决掉这些烦人的苍蝇，如若不是他们药师又怎会被人所唾骂？

　祂明明是那么温柔的神，却因为他们而遭受非议。

　这点让罗素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这也是罗素比仙舟追杀丰饶民更狠的原因。

　在此期间一个可喜的变化悄然发生:那些原本更擅长挥舞武器医治恶徒的成员，在组织氛围的熏陶和罗素理念的感召下，开始真正钻研起救死扶伤的医术。

　慈怀医师，正逐渐实至名归。他们对生命的尊重一视同仁，这种平等不仅惠及有机生命，更延伸至那些在宇宙中常遭歧视，甚至背负原罪标签的无机生命。

　许多饱受偏见困扰的无机生命体，感受到慈怀医师中那份罕见的平等与接纳，纷纷加入。

　他们领受丰饶赐福学习医术，渴望以行动践行慈怀。

　在这里，形态不再是隔阂——无论是无法言语的虫族生命，还是形态不定，如同一滩活体液体的奇异存在，只要心怀济世之念，愿意学习播撒生机，罗素便敞开怀抱欢迎。

　“生命就是生命，”

　罗素曾对一位质疑的追随者解释，“形态差异，何来高低贵贱？无机生命背负的所谓原罪，根源在于那位掀起两次帝皇战争的鲁伯特。”

　“要清算，也该找那位玩弄方程的始作俑者，而非这些渴望融入宇宙，证明自身价值的造物。”

　在他眼中，无机生命同样是药师慈怀应泽被的对象。于是丰饶之力在他们身上同样能焕发勃勃生机，甚至展现出独特的适应性。

　罗素这种打破常规的理念，甚至引起了遥远螺丝星的共鸣。那位以一己之力叫停第二次帝皇战争后期对无机生命大清洗，并致力于破解鲁伯特反有机方程的天才君王——螺丝咕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