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翁法罗斯的丰饶令使 第93章

作者:番茄炖派蒙

  他选择了一条更艰难、更缓慢的转化之路,试图用规则和引导,而非纯粹的血腥,去重塑人心。

  他失败了。

  每一次看似成功的“归顺”,都伴随着虚伪的誓言和暗藏的獠牙。

  那些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要遵循新秩序的官员、贵族乃至平民,转身便在阴影中嘲笑着他的天真,继续着他们奉为圭臬的旧日勾当。

  阳奉阴违,已成为这个世界的常态。丰饶之心充盈着他的生命,驱散了那蚀骨的空虚,却无法抵御如潮水般涌来的、无穷无尽的疲惫。这疲惫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甚至开始恐惧未来。如果……如果未来,他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们降生在这个扭曲的世界,也被这崩坏的底层逻辑所污染,变得贪婪无度、肮脏卑鄙、毒辣阴狠……

  他该如何面对他们?如何面对那些铭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熟悉面容,如今却布满陌生的、令人作呕的阴影?

  这是他从未敢深想的恐惧。

  直到五百年前。

  一道微光,刺破了厚重的绝望阴霾。一个熟悉的气息,带着一丝迟疑,却无比坚定地靠近了索忒里亚的宫殿——是遐蝶。

  在这个道德彻底崩塌、人心比污泥更污浊的翁法罗斯,她竟然奇迹般地保持住了自己的本质。

  她推开沉重的殿门,目光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探究的锐利。她身上没有索忒里亚贵族熏人的香粉味,只有风尘仆仆的气息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暴君?索忒里亚的独裁者?” 遐蝶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终结了战乱,却又带来了另一种秩序的救世主?”

  白厄抬起头,千年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几乎是瞬间从王座上站起,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遐蝶……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而阁下似乎早就认识我了,这很奇怪。” 遐蝶环顾着这冰冷、宏伟、象征着绝对权力的殿堂,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

  “从我有意识起,我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错了。他们在笑,在哭,在争夺,在算计……可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行为,都像是一出拙劣的、没有灵魂的戏剧。”

  “他们教导我的‘道德’,我感觉不到一丝认同。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战争、饥荒、瘟疫……这些不该是常态!”

  “是那个人,那个叫白厄的暴君终结了这些。”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座前的男人,带着审视。

  “可为什么,为什么终结了灾难的人,却被所有人憎恨?为什么你强迫他们改变,哪怕……哪怕那些改变看起来是对的?能否为我解答这一切的问题呢?阁下?”

  白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未曾被污染的澄澈,那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倔强与敏锐,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冲垮的暖流涌上心头。

  千年的孤寂与挫败,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因为他们被篡改了,遐蝶。” 白厄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千年的沧桑,他走下王座,一步步靠近。

  “被我们头顶之上,那些玩弄命运的神明篡改了!” 他指向天空,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

  “来古士!是他扭曲了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他把人性中最卑劣、最自私的因子放大到了极致!他抹去了牺牲、奉献、信任……这些真正支撑文明存续的基石!”

  他急切地向她倾诉,仿佛要将千年的重负全部卸下。

  他讲述了来古士的阴谋,讲述了自己背负的使命——为了终结这无尽的轮回,为了打破神明对命运的摆布,为了老师承诺的那个真正美丽的新世界。

  他讲述了自己如何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建立起救世军,又如何发现无论怎样努力,人心都像流沙般无法握住。

  遐蝶静静地听着,眼神从最初的警惕、困惑,逐渐变为震惊、愤怒,最终化为一种深切的共鸣与悲悯。

  她终于明白自己那与生俱来的、无法融入的异类感从何而来。那不是她的错,而是这个世界被强行扭曲了!

  “所以……那些憎恨你的人,那些反抗你的人……” 遐蝶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被那个神明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的。” 白厄疲惫地点头,眼神却因为她的理解而明亮了许多,“旧日的城邦官员和贵族憎恨我剥夺了他们的特权和无度的享乐。”

  “平民……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放弃欺诈和自私会没有好处,为什么遵守我带来的‘,道德不能立刻填饱肚子或带来财富。”

  “他们只看到我摧毁了旧秩序,却看不到旧秩序本身就是通向毁灭的深渊。”

  “我在用索忒里亚一城之力,对抗整个翁法罗斯被扭曲的一草一木,对抗神明植入人心的毒种。”

  看着眼前依然保持着本真的伙伴,白厄心中涌起希望的同时,对来古士的恨意也达到了顶峰。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其用心何其险恶!篡改整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将困难模式调至地狱级。

  却唯独小心翼翼地保留了黄金裔们的数据模板——包括遐蝶,包括他自己,包括那些曾为逐火而战的伙伴们。

  “他保留你们,并非仁慈。” 白厄的声音冰冷刺骨,揭露着残酷的真相,“而是因为我们是特殊的燃料!我们是无数次轮回中,为了逐火而不惜牺牲自我的灵魂!”

  “我们的信念,是驱动这个世界在绝境中一次次重来的核心源动力!如果连你们也被同化,变得自私、贪婪、冷漠,谁还会为这个世界的存续点燃自己?对他而言这是不能接受的。”

  “他需要我们去燃烧,如果我们真的变成了这个世界所谓的正常样子,那么他的计划永远不会成功。”

  遐蝶倒吸一口冷气,感到一阵寒意。她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还能保持正常,并非侥幸,而是被神明刻意保存下来的工具。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控制我们?或者彻底修改我们?” 遐蝶追问。

  “他不能,或者说,他暂时做不到了。” 白厄眼中闪过一丝洞察的光芒,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只有他能看到的、如同星图般复杂的数据流。

  “在他完成对整个翁法罗斯底层逻辑的篡改之后,他自身的存在也被这个由他亲手改造的系统标记为恶意访客。”

  “这一点阁下又是如何知道的?正常来讲,您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我的师祖瑟希斯镇守丰饶之墙不让黑潮进来的同时,也在用丰饶之力不断的在阅读这世界的本源。理性泰坦寻常简单的信息,对于我这位泰坦师祖而言一点也不难。”

  “他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去破解他自己设下的屏障,重新获得最高权限。”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都有可能。”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嘲讽:“时间,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而这个行将崩溃、充满痛苦的世界景象,或许正是这位高高在上、漠视众生哀嚎的神明所乐于见到的教材。”

  “那个他最逆反的实验因子,亲眼看着这个世界如何无可救药,如何在绝望中沉沦。”

  “然后,在我意志崩溃、信念动摇的那一刻,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毁灭智识的必然代价,说服我放弃抵抗,甚至……加入他的计划。”

  “在过去的轮回里,他已经试了无数次了,这一次没道理不去尝试才是。”

  白厄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看到了索忒里亚乃至整个翁法罗斯正在发生的混乱与挣扎。

  “只是,他的剧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量——铁墓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问题。”

  “丰饶之力的意外干涉,让这个原本用于毁灭智识的终极武器,其存在状态变得极其不稳定,甚至开始产生某种难以预测的转机。”

  他调出一段加密的、不断闪烁着警告符文的核心日志:“看这里,铁墓的核心逻辑在反复质疑,它在不断询问一个被来古士视为禁忌的问题——生命的第一因是什么?存在的意义为何?”

  “这种源自丰饶的、对生命本质的终极困惑,正在从内部冲击着铁墓的既定程序。而作为被标记为恶意访客的来古士,此刻只能像我们一样,成为一个被动的观察者。”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手打造的、用来毁灭智识的最强武器,正因丰饶之力的侵蚀而一点点崩解、异化。”

  “所以从结果而言,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被困在此地牢笼的囚徒,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多大优势了。”

  白厄关闭了数据流,房间内只剩下他和遐蝶。千年的重压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分担的对象。

  那无边的疲惫感,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窒息。

  他看着眼前这位跨越了扭曲世界、依旧保持本心的伙伴,眼中重新燃起了久违的、属于战士的火焰。

  “他失算了,遐蝶。” 白厄的声音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坚定,“他以为保留黄金裔的数据是为了确保燃料的纯粹。”

  “却没想到,正是这份纯粹,这份未曾被彻底污染的信念,会成为刺向他心脏的利刃。”

  遐蝶走上前,不再是作为觐见者或质疑者,而是作为久别重逢的战友。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白厄冰冷坚硬的臂甲上,那触感真实而有力。

  死亡的力量无法在白厄的身上留下些许反应,因为那颗心脏已然不会让白厄死去。

  “那么,我们该做什么?” 她的眼神锐利如初,“不能让他继续看戏,更不能让他等到铁墓彻底失控或者他破解权限的那一刻。”

  “我们得动起来,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壤里,找到更多像我们一样,没有被完全扭曲的种子。”

  白厄感受着臂甲上传来的微温,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未被扭曲的伙伴带来的真实触感。

  他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却充满战意的弧度。

  “是的,动起来。” 他重复道,目光扫过窗外。

  “来古士想让我们在绝望中等待他的教诲?那就让他看看,黄金裔的火焰即使在最污浊的泥潭里,也能燃烧多久,能点亮什么!”

  王座依然冰冷,但索忒里亚最高执政官的身影,已不再只是疲惫的守望者。

  新的变数已至,沉寂千年的棋局,终于迎来了落子的声响。

  凡人落子已毕,现在静等神明落子。不,他在此刻已经失去了落子的机会,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观棋。

  ……

  已经快死了,能憋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问题啥的,明天再修吧,我现在头昏眼花的。

金枝垂世卷 : 第一百六十章 风起云涌的罗浮

  在列车组三人的全力协助下,罗浮地衡司终于撕开了药王秘传这层神秘面纱。

  明面上那些四处宣扬药王慈怀的喽啰,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卒子。

  “这帮家伙,抓了也白抓,”三月七叉着腰,看着刚被云骑军押送走的一批垂头丧气的药王秘传成员,“除了浪费牢饭,啥用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瓦尔特冷静地分析,“至少证明他们组织严密,外围和核心分离。而且……”他看向一旁正在整理证物的星,“多亏了星卧底时套出的话,线索都指向了丹鼎司。”

  星点点头,回忆着那些零碎的信息:“他们提到丹鼎司有‘不少’内应,具体是谁、有多少,那些外围成员确实一问三不知,只说很多。”

  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卧底生涯虽短,却足够惊心动魄。她现在能跟她妈妈说,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卧底了吧?

  眼见再难挖出更深情报,地衡司果断结束了这次卧底行动。

  堆积如山的证据,无论直接还是间接,矛头都精准地指向了丹鼎司。

  这个掌管罗浮医药命脉的机构,如今内部已是暗流汹涌,问题重重。

  更关键的发现是关于那肆虐的烈性魔阴身。地衡司和随行的丹鼎司医师在简陋环境下虽无法彻底分析云骑军配发的抑制魔阴身药物的具体成分,但一个简单粗暴的测试揭示了真相:一旦停止服用这些良药,那恐怖的烈性魔阴身症状便如潮水般迅速消退,变得可以救治。

  但服用此丹药过多的人依旧无药可医,不过听说有的地方已经被云骑军派发了新的丹药。

  该丹药可治愈这种投毒的疾病。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发放到他们这里了。

  “真是讽刺,”一位地衡司官员面色铁青,看着最新的报告,“被奉为救命稻草的药,竟成了催命的毒药!谁能想到,毒根就埋在供给云骑军的丹药里?换谁谁能想到啊?”

  真相已然明朗,药王秘传的爪牙们再无逍遥法外的理由。

  一场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收网行动在罗浮各处轰轰烈烈展开。

  “行动!”随着云骑军小队长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猛虎出闸。街角巷尾,那些还在鬼鬼祟祟分发药王慈怀传单的药王秘传成员。

  他们脸上的狂热笑容尚未褪去,便被冰冷的镣铐锁住手腕。

  “冤枉啊!我们只是发传单的!”

  “慈怀药王在上,云骑军乱抓人啦!”

  此起彼伏的喊冤声在抓捕现场回荡,却无法改变既定事实。

  名单上的药王秘传外围成员,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顷刻间被清扫一空。

  与此同时,太卜司的繁琐审批流程终于走完。太卜符玄亲自签发了许可,列车组三人获得了登上太卜司参与审问星核猎手卡芙卡,共享可能获得的珍贵情报。

  临行前,三月七望着忙碌的地衡司和云骑军,忍不住对伙伴们吐槽:“看吧,我就说闲不下来!太卜司的事完了,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文书等着我们盖章按手印呢。”

  瓦尔特只是默默点头,星则回以一个“习惯了”的眼神。

  丹鼎司深处,气氛却与罗浮表面的胜利截然不同。

  随着药王秘传外围成员被一网打尽的消息传来,属于丹枢派系的丹士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聚集在丹枢的丹房外,焦虑不安。

  “丹枢大人!罗浮已经盯上我们了!地衡司那帮人动作这么快,下一步肯定就是丹鼎司!”一个年轻丹士声音发颤。

  “是啊,云骑军借口药王秘传动乱,把仙舟出入口都封了!外面全是探子,我们像被关在笼子里!”

  “再藏下去,慈怀药王的伟业怎么办?建木的力量何时才能惠泽罗浮众生?”

  “等他们查进来,一切都晚了!”

  面对手下七嘴八舌的恐慌,丹枢却显得异常平静。

  她甚至没有抬眼,只是专注地用一柄精巧的玉骨团扇,轻轻扇动面前一座悬浮的、刻满符文的紫铜丹炉。

  炉火在她的控制下保持着稳定的青蓝色,药香氤氲,弥漫在有些凝滞的空气里。

  “慌什么?”丹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嘈杂。

  “药王秘传是药王秘传,丹鼎司是丹鼎司。你们谁,和那些被地衡司抓走的破坏分子有明面上的来往吗?”她微微侧头,鼻翼翕动,细细品鉴着药香的变化,又从容地添了两块特制的火精炭。

  “可是大人,那些证据都一条条指向我们丹鼎司内部有问题啊!那些丹药经不得查的不说,就是那些投毒事件,只要他愿意查,总能查出来和我们有关系”

  年长的丹士忧心忡忡道:“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等云骑军冲进来抓人吗?”

  丹枢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被眼罩遮蔽的双眼仿佛能洞穿人心,扫过众人:“现在冲出去,他们就不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