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锁の饭卡
“啧啧啧，看看这差距，这秦王殿下，看来是真失宠了。”
“可不是嘛，带的这都是些什么人？”
“泥腿子，铁匠，还有一群穷酸书生？这是去就藩啊还是去逃难啊？”
“嘘……小声点！”
“那可是杨家的兵，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炎武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莱西面前，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用得不小。
“二弟，你这队伍……还真是别具一格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为兄要去蓟燕整顿军备，三弟要去勾吴教化万民，富国裕民，你呢？”
“带着这群人去大荒，是准备开荒种地，还是打铁炼钢啊？”
他身后的将领们发出一阵哄笑。
莱西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拂开了炎武的手。
“大哥说笑了，兵者，国之大事；农者，国之根本；工者，国之利器。”
“小弟不才，三者都想试试。”
“哈哈哈哈！”
炎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好大的口气！”
“二弟，别怪为兄没提醒你，大荒那地方，没有兵，没有钱，你那些奇思妙想，可没什么用武之地啊！”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受教了。”莱西的语气依旧平淡，回答地不卑不亢。
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炎武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是不爽。
就在这时，炎文也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大哥，二哥他志向远大，我等做兄弟的，理应支持才是。”
他先是劝了一句炎武，随即转向莱西，柔声说道：“二哥，大荒苦寒，此去路途遥远，万望保重身体。”
“小弟在勾吴，若是将来二哥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送信来。”
“些许钱粮，小弟还是能支援一二的，毕竟，我们是兄弟嘛！”
这话说得漂亮。
既显出了自己的大度，又暗中点出莱西的窘迫，还顺便在众人面前做足了兄友弟恭的姿态。
“多谢三弟挂怀。”莱西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不过，就不劳三弟费心了。”
“说不定过几年，大哥的军粮，三弟发展经济的铁料，还要向我大荒来买呢。”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炎武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二弟，你说什么疯话！我堂堂魏王，会缺你那点粮食？”
炎文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没想到莱西会如此直接地反唇相讥。
他顿时面色有些阴郁，但随即又恢复了温和：“二哥真会说笑，那小弟就等着那一天了。”
他看似在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三皇子，已经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莱西懒得再与他们虚与委蛇。
他走到母亲面前，郑重地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母妃，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您务必保重身体。”
杨贵妃早已泣不成声，她扶起莱西，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哽咽道：“好孩子，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杨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说罢，她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进莱西怀里。
里面是她这些年所有的私房积蓄。
与母亲告别后，莱西又向穆峥的副将和晏观颐的门生拱了拱手，算是致意。
最后，他翻身上了一匹毫不起眼的黄骠马，没有坐进马车。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队伍。
那些农人、工匠和学子，虽然有些紧张不安，但更多人的眼中，是期待和信任。
莱西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臂，猛地向前方一挥。
“出发！”
炎武看着莱西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炎文则摇着扇子，轻声吟道：“萧萧班马鸣，此去知何年……”
语气中满是惋惜。
……
车队行出数里，一个年轻人骑马追上了队伍最前方的莱西。
正是工学院的李斯。
“殿下，我们真的……要去把大荒变成塞上江南吗？”李斯有些激动地问。
莱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巍峨雄伟的百灶城，笑了。
“不。”
李斯一愣。
莱西转回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
“我们要建的，是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大荒城。”
……
日月所及皆为炎土：第二百一十六章：大荒城【五更求月票求刀片！】
车轮滚滚，碾过枯黄的草根，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自离开百灶城，队伍已在路上颠簸了近两个月。
越是向北，那股繁华鼎盛的烟火气便越是稀薄，周围是愈发荒凉的景致。
当最后一座还算齐整的州府被甩在身后，天地间的色彩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单调的土黄。
风从遥远的乌萨斯冻土吹来，掠过一望无际的荒原。
风中裹挟着细碎的沙砾，打在人身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也钻进衣领里，磨得皮肤生疼。
“殿下，前面应该就是大荒城的地界了。”李斯骑马凑到莱西身边，他用一块布巾蒙着口鼻，但声音依旧被风吹得有些发散。
这位在学宫里意气风发的年轻学子，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被风沙侵蚀的沧桑。
莱西勒住马，抬眼望去。
地平线上，根本没有什么城墙的轮廓，只有几座低矮的土丘，和一片片稀稀拉拉，仿佛随时会被风连根拔起的村落。
所谓的“大荒城”，并非一座城，而是一片区域的总称，一个由数十个村镇和一片广袤荒地组成的行政单位。
这里就是他的封地。
队伍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那些跟着他离开京城的工匠和学子们，脸上的热血，也在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和眼前这片荒凉景象的冲击下冷却了不少。
他们挤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的缝隙，不安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他娘的，这地方连个兔子都不拉屎啊。”
铁臂王坊长，从一辆装着工具和零件的马车里探出头来，吐了一口带着沙子的唾沫。
“咱们的那些宝贝疙瘩，真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王头儿，别泄气。”一个年轻工匠给他打气。
“殿下不是说了吗，越是一穷二白，越需要我们。”
王坊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小队人马，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迎来。
“殿下，应该是大荒城的官员来迎接了。”
杨家军的领队，一个名叫杨威的彪悍中年人，策马来到莱西身侧，低声说道。
他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莱西点了点头，示意队伍原地休整。
那队人马很快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官服的微胖中年人。
他离着老远就翻身下马，脸上堆着笑，快步走了过来。
“下官大荒城同知孙敬才，率合城官吏，恭迎秦王殿下！”他躬身行礼，姿态倒是做得很足。
只是他身后的那几位官员，一个个神情懒散，衣冠也有些不整，明显带着轻慢之意。
“孙同知有心了。”莱西微微颔首。
孙敬才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直起身，抬头看了一眼莱西，还有他身后那支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队伍，心下了然。
又一个被京城踢出来的倒霉蛋。
他在这大荒城待了二十年，见过太多被贬谪至此的贵人。
刚来时，个个都想做一番事业，不出三年，就都被这漫天风沙磨平了棱角。
整日饮酒作乐，只盼着哪天能调离这个鬼地方。
眼前这位年轻的秦王殿下，怕是也一样。
“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孙敬才笑呵呵地说道：“下官已在城中为殿下备好了府邸，还请殿下移步，先安顿下来，洗去一路风尘。”
他口中的“城中”，指的是这片区域最大的一处村镇聚落，也是官府衙门的所在地。
“有劳。”莱西言简意赅。
孙敬才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翻身上马，与莱西并行，热情地介绍起来：
“殿下，咱们大荒城虽然地处偏远，条件艰苦，但民风淳朴。”
“只是这地啊，实在不争气，种啥啥不长！”
“再加上北边乌萨斯的蛮子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日子过得确实紧巴。”
“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初来乍到，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他这番话，听着是在诉苦，实则是在给莱西打预防针。
言下之意，这里就是这么个烂摊子，谁来了都没用。
您也别指望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政绩，老老实实待上几年，混个资历走人就行了。
莱西听着，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扫过路边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乡民。
他们神情麻木，在看到官府的队伍时，完全没有反应。
所谓的“秦王府”，其实就是前任同知留下的一座三进院落。
比起京城里真正的王府，简直像个破落户。
院墙上满是风化的痕迹，几处屋顶还露着窟窿。
孙敬才带着歉意解释：“殿下恕罪，大荒城府库空虚，实在无力为殿下修缮王府。”
“只能委屈殿下先将就着住了。”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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