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锁の饭卡
“在这里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早日回去，他们不会真的弯下腰。”
“那我的根在哪儿？”莱西饶有兴致地反问。
黍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莱西勒住马缰，指着河道上游的一个拐弯处。
那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引水口，但此刻只剩下一些残破的石块和淤积的泥沙。
“引水口选址太高，而且正对主流。”王铁臂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以他一个老工匠的直觉，这设计就有问题。
“丰水期水流湍急，泥沙俱下，用不了几年就得堵死；枯水期水位一降，更是半滴水都引不进来。”
“没错。”莱西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们不能指望老天爷每年都风调雨顺，工程的设计，必须考虑到最极端的情况。”
他跳下马，走到河岸边，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新的引水口，要设在这里。”
“利用这个天然的凹岸，水流到此处会减速，泥沙沉降。”
“我们再在这里修建一个沉沙池，定期清淤，就能保证引水通畅。”
接着，他又指向河道本身：“渠身的坡度，也是个大问题。”
“你们看，这一段几乎是平的，水流不动，泥沙自然就淤积了。”
“而下一段，又过于陡峭，水流太快，会冲刷渠壁，造成垮塌。”
李斯拿着笔，飞快地记录着，一边记一边问：“殿下，这坡度该如何把握？可有定数？”
“当然有。”莱西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涉及到水力学中的一个概念，叫做‘临界坡度’。”
“坡度太缓，水流带不动泥沙；坡度太陡，又会侵蚀渠道。”
“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让水流既能自我清洁，又不至于造成破坏。”
他一边画着示意图，一边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着流量、流速、水深与坡度之间的复杂关系。
王铁臂和李斯听得如痴如醉。
这些理论，他们闻所未闻，却又觉得字字珠玑，仿佛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王铁臂更是激动地蹲下身，用手抚摸着地上的图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我以前做的水车，有时候转得快，有时候转得慢，原来是这个道理！”
一直沉默的黍，此刻也走上前来。
她看着地上的图，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河道，眼中闪过异彩。
千百年来，她修渠引水，靠的是神农传下的古老智慧和自己长年累月的观察与经验。
她知道哪里该深，哪里该浅，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有如此道理。
“你说的这些，很有趣。”她轻声开口，“和我认知的不太一样，但结果，却指向同一个方向。”
“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莱西随口说了一句，见众人一脸茫然，才想起这个世界没有罗马，便笑着解释道：“殊途同归的意思。”
“经验是宝贵的财富，但如果能辅以正确的理论，我们就能走得更快，更远。”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继续说道：“最大的问题，还是防渗。”
“夯土结构，在咱们大荒城这种干旱少雨的地方，看似坚固，实则不然。”
“殿下所言极是。”王铁臂深有感触。
“土坯一干，就容易开裂。”
“看似没缝，水一过，一半都渗到地下去了，白白浪费。”
“花田村的水渠，用石板加糯米汁和黏土封堵，是个好办法。”莱西看向黍。
“但这个法子，耗时耗力，而且糯米也是金贵的粮食，用来筑渠，太过奢侈。”
“我们要做的是覆盖整个大荒城的水网，必须找到更高效更廉价的材料。”
“更廉价的材料？”王铁臂犯了难。
“比土还廉价的，就只有沙子和石头了。”
“没错，就是沙子和石头。”莱西露出神秘的微锍泣yi侕爸飼si月漪笑。
“王坊长，你可曾听过‘水凝土’？”
“水凝土？”王铁臂一脸茫然。
“一种以石灰、黏土、沙石为原料，按特定比例混合，加水搅拌后，可塑性极强，一旦凝固，便坚如磐石，且不渗水。”莱西解释道。
“这种材料，我大炎早已有之，只是多用于修建城墙、陵寝等要害工程，配方秘而不宣。”
“但我恰好知道一个改良的方子，成本更低，效果更好。”
他所说的，正是后世最基础的混凝土。
在大炎，类似的技术被称为“三合土”，但配比粗糙，性能不稳。
而莱西脑中的配方，经过了无数次科学验证，精准到了每一个比例。
王铁臂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是个工匠，对新材料、新技术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别说是水渠，就算是建一座城，也易如反掌！
“殿下，此话当真？”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何时骗过你？”莱西笑道。
“等回去，我把配方写给你，你先在机造坊里试制一批。”
“这东西，将是我们改造大荒城的基石。”
他转头看向黍，发现她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莱西摸了摸自己的脸。
黍摇了摇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远方的荒原，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和这片土地，究竟谁更幸运一点。”
莱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行人继续前行。
每到一处，莱西都能指出问题所在，并提出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
“这里地势低洼，可以修建一座小型水库，用来蓄积雨季的洪水。”
“那条山谷，可以利用虹吸原理，把水从低处引到高处，灌溉山坡上的梯田。”
“我们可以制作一批标准化的预制件，比如U型渠身，在工坊里批量生产，再运到现场拼接，可以大大提高施工效率。”
一个个新奇的名词，一个个大胆的构想，从莱西口中不断冒出。
李斯手中的笔记，已经换了好几卷，他记录的手速，几乎跟不上莱西的语速。
王铁臂时而激动地手舞足蹈，时而又陷入沉思，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机造坊，把这些想法变成现实。
黍始终安静地跟在旁边。
她看着莱西在河滩上比比划划，看着他与工匠、书生热烈地讨论，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点亮了周围每一个人。
有人说，人心如棋，天地为盘，要的是通盘的谋划与掌控。
而她觉得，顺应天时，精耕细作，一粟一饭才是根本。
……
孙敬才的府衙里，师爷正低声汇报着：“大人，秦王今天带着人去镇河渠的废墟了，看样子，打算从那儿下手。”
“哼，由他去。”孙敬才呷了一口茶，满脸不屑。
“那地方百年前就废了，工部派来的大师都束手无策，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花来？”
“我等着看他把那点家底都填进去，最后连个响都听不见。”
……
不知不觉间，日已偏西。
莱西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断崖前，崖下是一条更为宽阔的干涸主河道。
“这里，就是我们未来水利枢纽的核心。”莱西站在崖边，张开双臂。
“我们将在这里，修建一座大坝！”
“大坝？”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河道宽达百丈，两岸是陡峭的石壁。
要在这里修建一座大坝，其工程之浩大，简直难以想象。
“殿下，这……这恐怕……”王铁臂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这无异于移山填海啊！”
“山可以移，海可以填，何况区区一条河道。”莱西自信一笑。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时间，以及……正确的办法。”
他回过身，看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黍的身上。
“黍姑娘，你在这里生活了千年，你告诉我，这条河，最大的一次洪水，是什么样子？”
黍的目光变得悠远，陷入了回忆中。
“我记得……约莫是三百年前，夏末，连降七日暴雨。”
“山洪裹挟着泥石，从上游奔涌而下，水位涨了三丈高，淹没了下游数十里。”
“三丈高……”莱西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
“那我们就建一座五丈高的大坝，足以应对百年不遇的洪水。”
他看着黍，认真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帮我确定大坝的基岩位置，帮我观察水文的变化。”
黍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
当天晚上，秦王府灯火通明。
王铁臂带着工匠们，按照莱西的指导，用黄泥搭建了一座小小的窑炉，开始尝试煅烧石灰石。
而莱西则在大堂里，就着油灯，与黍相对而坐。
桌上摊着一张白纸，莱西正用笔在上面绘制着详细的工程图。
黍就坐在他对面看着。
“你的角，平时都不露出来吗？”莱西头也不抬地忽然问道。
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
那白、黄、蓝三层颜色的角，是她身为岁兽的象征，平日里她会用法术稍作遮掩，让它不那么显眼。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很漂亮。”莱西说。
黍下意识撩了撩额前的发丝。
千百年来，夸她容貌的人不少，但从未有人用“漂亮”来形容她的角。
她看着莱一笔一画，勾勒出水渠的截面图，上面还标注着各种她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她忍不住问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上一篇：一人之下：请称呼我金色闪光
下一篇：超神：我穿越者身份快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