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04章

　　——没错，之前消失的那位阿廖沙还蜗居在不知道何处的维修管网中，而在他消失的这些时日里，又出现了几名受害者。

　　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些难民们的要求中增加了“消灭整合运动”这一项。

　　只是，现状也止步于此了。

　　如果没有更加激进的事件出现的话，那么当前的矛盾便不会被催化。

　　刚才博士的话语便是这个意思。

　　他想要在冲突彻底爆发，矛盾变得不可调和之前挽救这一切。

　　没错，哪怕是事到如今了，他还想着自己能够挽救一切。

　　“无可救药，实在是无可救药。”

　　走在指挥室外面的走廊上，w满脸都是阴沉的笑。

　　她知道博士说的都是对的。

　　但她同时也知道博士没有提及的两件事。

　　首先，罗德岛现在已经陷入资源危机了，从粮食到水再到药品方面，一切都在朝着干涸殆尽的方向不断滑坡，全力加速。

　　关于其他干员的事情她不关心，但光是她自己就已经几乎两天没有进食了，水也只是用于最低限度的维持生命或者润湿嘴唇。

　　虽然现在她从博士那里得到了一罐饮用水，勉强缓和了一些，可其他干员呢？

　　其次，鉴于就连罗德岛干员自己都无法得到有效的日常供应，那么难民们便只会更惨。所以这样的他们才会去抢占观测塔，意图获得其中贮藏的大量资源。

　　但这是一件错事。

　　再错不过的错事。

　　用w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们越线了。

　　就好像在卡兹戴尔的战场上的雷区，虽然萨卡兹佣兵们对于仁义道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概念，不过一些好心的家伙还是会在雷区前面拉上一根细线，用于警示和战场无关的人。

　　那么，如果在看到了那条线之后却还选择越过……会如何？

　　w见过太多那样的人了。

　　被炸飞起来的尸块多到她都懒得去数。

　　而现在，难民们所做的，就是这样一桩“越线”的事。

　　那么，何为越线？

　　——与罗德岛为敌。

　　连那群整合运动的俘虏们都不敢做出的事情，难民们却做了。

　　控制住观测塔的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对普罗旺斯的绑架，而普罗旺斯是罗德岛的天灾信使。

　　不过w可以理解这种行为。

　　毕竟那些难民们想必是已经饿昏了头了。

　　她曾听说在那些大灾大难所笼罩的地区，绝望的居民们甚至会易子而食。所以，既然陷入绝境的人类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出卖，那将矛头转向恩人倒也就不奇怪了。

　　“这群人选择了一条注定自灭的道路。”

　　w为自己的源石发射器装填上了最后一发弹药，带着微笑走向了电梯。

　　他们为了生存占据罗德岛的观测塔是错。

　　以罗德岛干员的性命做出威胁是错。

　　向罗德岛谈条件……更是错上加错。

　　——

　　“叮。”

　　八楼的电梯门在一片寂静中打开了。

　　原本这里应该充斥着无尽的嘈杂和喧闹，同窗外的源石尘一起奏响一章激烈的狂想曲。

　　但现在，这里只有源石尘的独奏在窗边反复敲打，如同乐团里那位拖了后腿的鼓手。

　　“是……博士吗？”

　　守在电梯旁的近卫干员抬起疲惫的眼，认出了来者的样貌。

　　“是我，你继续休息吧，好好保存体力。”博士拦下了他的行礼，示意他不用做出多余的动作。

　　“但博士您现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应该……？”

　　“不用在意我。”博士摇摇头，将食指放在唇边，小声道，“我只是来看看大家。”

　　博士的目光扫过。

　　此时此刻，这位于八楼的集体大厅已经不如几日前那样热闹了。

　　如今躺卧在病床上的只剩下了那些整合运动和难民中的幼童与少年少女，他们有的是因为病情和伤势而留，有的则是因为年龄太小，所以没有参加那些大人们的活动。

　　大约三天前，在又一名难民阵营中的人被阿廖沙所害之后，两方之间的矛盾也因此而到达了临界点，并爆发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摩擦。

　　最终，这场摩擦以罗德岛的武装力量介入而收尾，但与此同时也导致了双方激进派的彻底决裂，使得本就界限分明的两股势力更加界限分明。

　　而随着一天前难民团体针对观测塔区域的大举进发，这集体病房便也就随之而空了下来，只剩下了这群少年少女与无辜儿童。

　　顺带一提，因为后勤处内鬼提供的情报，所以那些难民的部队根本就没有采取普通的转移手段，而是使用了罗德岛隐藏的检修通道，直接从八楼爬到了观测塔所在的十六层。

　　他们在后勤处安插的眼线早就已经为他们转移的道路和具体的目标做好了准备，以至于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挡就完成了转移。

　　而在难民团体完成了通往十六层的转移后，八层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过非要说的话，难民的消失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物资的匮乏才是他们选择缄默的最大原因。

　　只要不说话，不做多余的事情，就能够避免能量的额外消耗。

　　但即便是保守着这样的信条，在看到博士的身影出现之后，这些困苦而绝望的少年少女们也还是从污迹斑斑的被单中探出了苍白的小脸，对博士低声发出了呼唤。

　　“你们努力地坚持住了啊。”博士微笑着靠近他们每一个人，将自己的爱同等地分散下去，以宽大的手掌轻抚他们额头，“如果还能再坚持两天的话，也许尘暴就会停止了吧。”

　　和他们的那些年上者或是前辈不同，博士不会将绝望散播下来，只会为他们种植名为“活下去”的信念。

　　他希望自己可以改变这一代人的思想，然后再让他们这样对自己的后代和友人传达改变，并一直传承下去。

　　哪怕这虚无的未来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哪怕他们也许明天就会死于饥饿或者内乱。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让他们死于绝望。

第178章一百七十七、黎明战线

　　“叮。”

　　电梯在十五层打开。

　　w背着自己的高能源石发射器走出了厢门，步子轻快。

　　正如博士之前所说的那样，一批由罗德岛众多高级干员所组成的队伍正集结在通往十六楼的安全出口处，随时准备突入进被暴民们所占领的高层。

　　“w小姐。”其中一位干员认出了来者，朝着她点头示意。

　　“上面的情况你们都了解吗？”w直接对着这位朝她打招呼的干员发问，“比如对方一共有多少人，在何处布置了何种陷阱之类的情报。”

　　“大致都明白。”干员点头，“只是即便明白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因为观测塔的分离器在他们手上对吧？”w冷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把柄被别人握在手里，那么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会受到限制。”

　　“……是的。”干员叹气。

　　“那博士还让你们过来做什么？”w弯曲的目光带着些许寒意，沿着那干员的肩头扫过他身后的其他人，“既然什么都做不到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要集结部队。”

　　“不，正是因为还有能够做到的事情，所以博士才把我们派遣了过来。”带着眼罩的鬼族女性从那干员的身后走出，对w开口道。

　　“啊，我记得你，你是夜刀。”虽然长时间出差在外，但w没理由认不出这个从罗德岛建立初期就开始任职的元老级干员。

　　“而你的代号无人不知。”夜刀淡淡一笑。

　　“是这样吗？原来我是这么有名气的存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w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怪笑，并缓缓走到了夜刀身边，“所以呢？有什么能够做到的事情？博士已经告诉我关于谈判和提条件的那些破事了。”

　　“那么，你觉得博士会同意那些条件吗？”夜刀反问。

　　“他？”w摇摇头，“我宁愿相信他去给特雷西斯舔鞋。”

　　“——前提是如果给特雷西斯舔鞋真的有用。”夜刀叹了口气。

　　“哈？”w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夜刀，“你在说什么话？”

　　“我在说当年发生在王女身上的事情。”作为罗德岛资历最老的成员之一，夜刀即便是在面对能够让大多数干员退避三舍的w也依旧直言不讳。

　　“如果给特雷西斯舔鞋就能够把特蕾西娅殿下救回来的话，那博士一定会去做。”她吐字清晰，言辞中不带任何个人的感情，只是陈述事实。

　　黑色的眼罩挡住了她的双目，让旁人无法窥探她究竟是何种表情。

　　“……你说得对。”

　　而w在面对特蕾西娅的话题的时候，也出人意料地没有炸毛。

　　毕竟站在她眼前的人拥有提起这个话题的资历，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所说出的话语也同样被w自己所认同。

　　“博士的确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w沉默片刻，将她那一贯的微笑短暂地收了起来，“只要能够拯救他人，他就完全不会吝惜自己的一切。”

　　“是啊。”夜刀点头，“但这一次，上面那些暴徒所开出的条件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且我们所面临的困境也不仅仅只有他们。”

　　“知道内情的人大多都聚集在这里了。”w扫过眼前的人群，认出了一些熟面孔，“对于现在正在面临的资源危机，大家肯定也明白。”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都按兵不动，没有对上面十六楼的家伙们轻易出手。”夜刀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刀鞘上，叹了口气，“……虽然这种话说出来很不好，但其实罗德岛的大家也都想回收观测塔内的物资。现在的争斗与其是想要保住普罗旺斯不被伤害，倒不如说已经沦为和那些暴徒们一样了。”

　　“只是我们比暴徒多了一项名为大义的名分。”w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别忘了，不论普罗旺斯还是观测塔内的物资，都是罗德岛的财产，我们做出这些行为是完全的正当防卫，而他们只是一帮无耻的强盗而已。”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希望两方都能救下来……也许是在博士的身边工作太久，也被他那种天真的理想主义给感染了吧。”夜刀苦笑着摇了摇头。

　　“博士那种……可不是简单的理想主义。”

　　w把玩着手中的源石炸药起爆器，靠在墙边微笑道。

　　“单纯的理想主义者是没办法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中建立起这样一座如高塔般的移动要塞的。”

　　“他也许心怀理想，也许过分仁慈，但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人。”w说着，将起爆器塞回自己腰间的绑带里，然后走上前去拍了拍夜刀的肩膀，“那么，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现在就告诉我吧。”

　　——

　　罗德岛八楼，集体病房。

　　“好了，没关系的，你就这样好好睡吧，在梦里你就能够看到那些只属于你的童话故事了。”

　　博士将食指和拇指捏成鸟喙的模样，在一个感染者儿童的头上轻轻一啄，目送着她进入了梦乡。

　　他坐在斑驳的床边，双腿上静静摆着一本古旧脱页的乌萨斯故事书。

　　从刚才开始，他就在为这个小女孩讲睡前故事。

　　而现在，那小女孩已经安睡。

　　“那个……博士。”一位路过的医疗干员脸上带着些许难色，有些犹豫地靠近博士开口道，“我听说了发生在上层的事情了，您不去处理的话没问题吗？”

　　“我留在这里就好。”博士温柔地笑笑，对着那干员轻轻点头，“现在的我即使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不如留在这里做好我身为医生的本职工作。”

　　“孩子们肯定会感谢你的。”干员还以微笑，但同时脸上的焦虑并没有消除，“只是我担心您如果不去的话……”

　　“啊抱歉，有内线电话。”

　　博士指了指自己耳边亮起绿灯的通讯器，朝着干员做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

　　电流声闪动，通讯网络接通。

　　“w小姐去十五楼了。”通讯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还是去了吗……不过有夜刀他们在，应该不会让w整出麻烦来的。”博士开口道。

　　“好吧，那么一切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嗯。”

　　——

　　感谢环节。

　　感谢的刀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