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12章

　　焊枪闪动着激烈的光，迸溅出金红的火花。

　　流淌的金属熔流在气温下迅速凝固，黏着在了楼板和残骸的裂缝之间。

　　原本lancet-2作为医疗机器人，是只有一根用于播洒医疗喷雾用的软管的，而现在这两只突兀地出现在软管旁的机械臂则完全改变了她作为医疗机器人的形象平衡。

　　注视着这样的lancet-2，博士有时候会想：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执行医疗行为的话，lancet-2会不会因为操作失误而将机械臂用于代替医疗喷管？

　　不不不，都已经这样了，还让她做什么医疗机器人啊。

　　直接去做特种或者近卫干员算了。

　　只是，以后真的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意识到畅想未来在当今现状下已经是一种奢侈的愿望，博士不禁苦笑了一声。

　　“大概再过三分钟，这里的修补工作就能完成了。”一旁的凯尔希突然开口。

　　“真快啊。”

　　博士张着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随意地回应道。

　　“其实这次的修补行为，实际上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凯尔希将双手放进了大衣的侧兜中，仰望着lancet-2的机械臂，说道。

　　“确实。”博士也如此附和，“放着不管也没问题，毕竟比起这个，我们还有更大的危机等在前面。”

　　“但不能不管。”凯尔希说，“这就像是人体生了病一样，倘若治不好的大病和简单就能治好的小病一起出现了，人也不该因为反正大病都治不好了的理由，而放弃治疗小病。”

　　“因为病就是病。”

　　两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lancet-2正在修补的机械臂上，然后相顾无言。

　　直到凯尔希再次开口。

　　“普罗旺斯给你留下了一份遗产，对吧。”

　　她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永远都是单刀直入。

　　而博士也从不会因为凯尔希的任何发言感到惊讶。

　　在他的眼中，凯尔希理应知道他所知与他所不知的任何事。

　　于是博士点头，“是本该属于她的天灾信使物资。”

　　“收好它。”凯尔希的语气平淡如水，“即便罗德岛在这一场灾难中彻底终结，你也必须找到能够让你活下去的依仗，然后活下去。”

　　“你们都希望我活下去。”想起了普罗旺斯的话，博士喃喃道。

　　“你不这么希望吗？”凯尔希反问。

　　“我不知道。”博士摇摇头。

　　“那你就记住吧——只有你活着，罗德岛才有存在的可能性。”

第191章一百九十、似曾相识

　　月光淋漓。

　　若不是亲身来到二楼，博士甚至都快要忘记在这延伸平台的某处有一口由钢化玻璃铺成的天窗了。

　　“在这漫天的沙暴中，反而是从下至上的垂直视角能够将天上双月看得真切。”

　　凯尔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lancet-2的工作结束了？”博士依旧仰着头，没有将双眼转向旁边的凯尔希，只是问。

　　“结束了。”凯尔希颔首，“可露希尔的改造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起码从效率上来看这次很成功。”

　　“有不成功的时候吗？”博士有些好奇。

　　虽然他并不是没听过那些穿流在干员们之间的奇怪传闻，但那些传闻总有添油加醋的部分，所以他并不会全信。

　　正因如此，他才会好奇在凯尔希的眼中，那些传闻的原貌究竟是各种模样。

　　“你很在意吗？”凯尔希反问了他一句。

　　“多少有些吧。”博士点头。

　　“那你自己去问她不是更好？”凯尔希转身做出了离开的姿态，“一会儿你还要去六楼的工房看她吧？既然能够从一对一的交流中获取最原始的信息，就不要浪费在第三方的身上。我们的时间不多。”

　　正如博士所说，凯尔希无所不知。

　　而面对着这样的回答，博士也只能无奈地停止仰望那片夜空，并跟随在了凯尔希的身后。

　　这就是他与凯尔希日常相处的方式。

　　两人间的关系总是如此，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而即使是遥远的未来想必也不会改变。

　　——

　　两人与一机器再度并排站在了电梯的轿厢中。

　　博士的目光凝望着显示屏，看那数字朝着自己目标的楼层跳跃。

　　三人之间相互无言。

　　也许lancet-2是有话想说的，但被博士和凯尔希之间的氛围所影响，最终也变得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叮。”

　　显示屏上的数字写着“6”。

　　“我到了。”

　　博士向前一步，站在电梯口等待厢门朝着两侧滑开。

　　而凯尔希在这时突然开口，对着博士说道。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多待在四楼，我希望你也如此去做。”

　　“四楼……独立病房吗，好。”对于凯尔希的要求和建议，博士一向不会质疑。

　　除了进入切尔诺伯格收治难民的那一次以外。

　　在他和凯尔希相处的无数时光中，他只有这一次和凯尔希的意见相悖了。

　　而这一次相悖所带来的后果，想必也已经不用多说。

　　“嗡……”

　　厢门缓缓打开。

　　面前的玄关被昏暗的灯光笼罩，阴影渐深。

　　“那么，我去找可露希尔了。”博士向前迈步，踏出厢门，同时与电梯内的一人一机器告别。

　　“博士再见。”lancet-2乖巧地用那根医疗软管挥了挥手。

　　“……你不跟我一起来吗？”回头盯着lancet-2，博士指了指玄关的深处。

　　“我的本职工作还是医疗机器人，所以接下来要跟凯尔希医生回一趟医疗部，然后接着去四楼。”lancet-2回答道。

　　“虽然现在的问题恐怕已经不是单纯的医疗行为能够解决的了。”凯尔希在旁边说了一句。

　　毕竟药不能当饭吃。

　　不过现目前来说，唯一的好事可能就是那群难民数量的锐减吧，少一个人就少一张嘴巴吃饭。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博士立刻止住了脑内的那种完全理性的思考。

　　也许是受到了之前普罗旺斯的影响，现在博士的思考方式也开始逐渐朝着绝对理性的方向偏移了。

　　但他同时也知道，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保持这样的思考方式几乎是有利而无害的。

　　唯一的一点害处，是他需要背叛现在的这个自己。

　　“嗡……”

　　身后的厢门在两只眼睛和一枚摄像头的注视下缓缓关闭。

　　电梯离开了。

　　博士觉得在和可露希尔见面之前，首先得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

　　穿过玄关长长的走廊，便是可露希尔的工房。无影灯下一片白茫茫，博士在堆满了机械部件的工作台前停了下来。

　　工房里空无一人，通往内室的房门紧闭着。

　　大概是可露希尔还没出来吧，博士心想。

　　不过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那门却忽然打开，从里晃晃悠悠地走出一个穿着松散的女孩来。

　　“啊博士早上好，lancet-2那姑娘在和你分别的时候跟我说过了，所以我想着你差不多应该已经到工房了才穿衣服走出来，如有怠慢，歉抱歉抱。”可露希尔轻揉略带倦乏的睡眼，身后拖着一台近乎报废的旧机械臂，语气慵懒。

　　“就我个人而言是无所谓……对于你的习性早就习惯了。”博士摆摆手，“所以你刚才是在睡觉吗？”

　　“是啊。”可露希尔伸了个懒腰，“现在罗德岛的情况你也知道，食物和水源样样都缺，如果想要避免消耗不必要的能量的话，就只能少活动，所以没事干的时候我一般会选择睡觉。”

　　说着，她将拖行过来的机械臂随意地甩到一旁的杂物堆中，然后整理了一番身上松散的衣服，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

　　“你说有好东西想给我看看，具体是什么？”博士发问。

　　“来，坐坐坐。”可露希尔拍了拍身旁的小板凳，“马上就给你拿出来。”

　　“行。”

　　博士应承着，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股机油的味道从可露希尔的身上逸散，钻进博士的鼻腔。

　　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的缘故，博士并不觉得有何异常，反而涌起了些许安心的情绪。

　　“啪。”

　　一个沉重的东西被可露希尔从工作台的下方扯了出来，拍到了桌面上。

　　那是一柄通体乌黑的十字镐，虽然看上去古旧不堪，但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锈蚀的地方。

　　“我翻箱子找食物的时候找出来的，没想到居然还留着。”

　　“所以这到底是……？”博士有些不解。

　　“一看就知道是十字镐啦。”可露希尔嘻嘻笑着。

　　“我知道是十字镐，但……为什么是十字镐？”

　　——

　　感谢环节。

　　感谢 雾角号 闲听余闻 的月票和刀片，谢谢。

第192章一百九十一、人际交往驱动

　　博士的双眼落在桌上的十字镐，而可露希尔的视线则落在博士身上。

　　他希望能够从可露希尔口中得到关于这个问题的解答。

　　“罗德岛的基盘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吧？”可露希尔将右手拍在十字镐的柄把上，工作台因此而发出一声闷响。

　　“从雷姆必拓挖出来的。”博士点头，“如果没有那次考古发掘的话，将罗德岛从概念变成现实的雏形可能还要再晚几十年。”

　　“所以，喏。”可露希尔指了指，“这就是当初我挖土的时候用的那把镐子。”

　　面对着这样的答案，博士沉默了。

　　“……你认真的？”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露希尔的这句话。

　　“认真的。”但可露希尔的表现相当正常。

　　“不，不是。”博士皱了皱眉，“罗德岛的采掘工作不可能依靠——”

　　“白痴博士。”可露希尔笑了起来，“我又没说罗德岛是我一镐子一镐子挖出来的，只是说在当时的采掘工作里面，我也出了一份力而已，你思考回路是不是被锁死了啊。”

　　“……也许有点吧。”博士叹了口气。

　　“总之，这工具虽然有点年头了，但也算是我曾经的好伙伴，所以现在就便宜给你了。”可露希尔将桌上的十字镐朝着博士推去，然后欢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

　　“便宜给……原来还要收钱的吗。”

　　虽然脸上挂着苦笑，不过博士倒也没有推辞这半卖半送的赠礼，将镐子接了过来。

　　“那是当然的啊，我可露希尔哪有给人打白工的道理？”她朝着博士伸出右手，模仿着乞丐要饭时“给点给点”的动作开口道，“博士你位高权重名声又好，干员们都这么爱你，肯定现在还有富余的食物能吃吧？给点给点，不然真的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