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那不断回响的背景音也越来越大。
让人不禁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巨型收音机正在作怪。
“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见斯卡蒂一直没对这个问题发表看法，博士不禁问了一句。
“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着，还挺清晰的，怎么了？”斯卡蒂问。
“你觉得那个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我脑海里可没什么近似的参照物能当作答案啊。”斯卡蒂对这一问题有点犯难，“倒不如说我根本就没听过这种声音。”
“是吗。”
其实博士对这种声音是有记忆的。
因为他在四楼的房间里有一台半坏掉的电视机。
除了那次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节目以外，在剩下的所有时间里，那电视机都从来只是闪动着雪花屏，并不能提供一丁点有价值的东西。
而那电视机闪动雪花屏的时候，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啧，有种很糟的感觉。”
凝视着地面上的那些管线，博士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而那份答案，不出一会儿便以他所期待的姿态在两人终于走出墓碑群落的时候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
“嗞嗞，嗞嗞。”
黑色的墓碑阵高大而密集地排列在两人身后，将两人曾花费在路途上的过去统统掩埋。
而此刻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块又一块铺满了整面墙壁的巨幅显示荧幕。
那些诡异的电气声便来自于荧幕的闪动。
至于在闪动之外，荧幕上则显示着六楼所有的一切。
斯卡蒂和博士曾小憩过的长椅，曾相遇过的喷泉，曾漫步过的街道，曾造访过的商店，如今正以观众的主视角呈现在两人的面前，光明正大，宛如一场浩瀚的真人秀。
“这些东西……是什么？”
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斯卡蒂顿时僵直在了原地。
她无法理解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事物。
因为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电视。
“是我们走过的地方。”博士虽然也遭受到了冲击，但因为眼前的场景他已经在脑海中有过预演，所以并不十分慌张，还能继续对身边的斯卡蒂做出解说。
“我们所发现的摄像头，还有之前你在路上说的那些被窥视的感觉，现在它们全都汇聚在了这里……你也应该有所心理准备才是。”
博士的目光扫过那些尺寸大到难以置信的屏幕，摇了摇头。
“谁会想到这些东西能这么大？”斯卡蒂皱了皱眉，“又不是广场上的鸽子。”
“你之前还让我别玩难懂的梗，怎么自己又玩起来了？”博士瞟了斯卡蒂一眼，“假公济私？”
“这梗真的难懂吗？”斯卡蒂说道，“比你那个藤壶怪的梗应该好懂十倍甚至九倍吧？”
“难说。”
博士摇头。
初见巨物的紧张感被两人之间的脑死发言给冲散了一大半。
奇怪，这俩人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这个问题大概就连他们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吧。
“那么，现在说点正经的事吧。”
斯卡蒂将目光从那些闪动的屏幕上移开，落在博士的屏幕之下的空旷地面。
“这里的主人呢？”
她将手中的大剑轻轻放松两寸，杵在地上，开口发问。
“别急。”
博士摇头，伸出右手指向脚下。
他们的脚下此刻仍然是那些粗壮的线缆，现在所踩的一切都还没有回到普通的地板上。
而这些线缆的旅程也还没结束，电视屏幕并非它们的终点，它们的征途还在更远的星辰大海。
只是事到如今没有了那些墓碑群落的遮挡，它们的流向也能够仅凭视野就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了吧？
将斯卡蒂的视线引导向房间的另一端，博士说道。
斯卡蒂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202章二百零一、微型茶会
在无数墓碑和管线交织的尽头，是一方置于平台之上的小小王座。
而在王座的后方，则是一座高山。
由无数丑陋的毛绒玩具所堆叠起来的高山。
两人站在距离那高山大约五十米外的位置，隔着平台与他们之间的高低差仰望着那与四周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的风景。
“老实说，我甚至有点希望这一层的怪异是那种跟烂泥一样的爬行物或者丑陋不堪的怪兽了。”斯卡蒂站在博士身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场景，“现在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来之则安之。”博士开口道，“虽然这里的风格有些突变，但我事到如今还没感觉到什么露骨的威胁。”
“这可不好。”斯卡蒂摇头，“在罗德岛，失去了对威胁的判断就只有死路一条，永远不要被表象欺骗，也许下一刻那些堆成山的毛绒玩具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刀来然后将你斩杀。”
“那玩具现在就在我兜里。”博士拍了拍自己的外衣口袋。
“总之，先前进吧，别贫嘴了。”斯卡蒂举起大剑朝着王座的平台上走去，“目前为止还没有在这一层发现任何怪异，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移动物体，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格外危险。”
“我明白的。”博士点点头，跟在斯卡蒂的身后。
从进入到快餐店的大门那一刻开始，两人的神经就保持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生怕从看不见的视野死角处被人发动偷袭。
但这样的紧绷却终究被不断流逝的时间证明毫无意义。
他们一路以来所坚持的东西都是虚空，都是捕风，直到终点为止都从未遭遇过任何能够称得上是威胁的东西。
从来都只有自己吓自己。
“把剑帮我拿一下。”
行至管道与平台的连接处，斯卡蒂看了一眼高度差约两米的平台边缘，自然地将手中的大剑递向了博士。
“嗯。”
而博士也不带任何推辞地将十字镐换到左手，以右手接了过去。
但在接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应该用双手的。
“你这剑……怎么这么死沉？”
随着斯卡蒂将右手五指全部松开，一股博士从未体会过的强大拉力瞬间让他的右手失衡，并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朝着大剑重量的倾倒方向偏去。
“啊？”斯卡蒂看着博士那大惊小怪的样子，自己也略感惊讶，“这没什么吧，我都一路提着剑走到这里来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是……这剑……”
那一刻，博士终于明白了斯卡蒂和他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能够单手举着这把剑一路走到现在的，早已经是比那些怪异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怪物了。
关键的一点在于，这样的重量对于她来说，只是常识一样的东西。
“帮我拿好了。”
斯卡蒂叮嘱着博士，然后缓缓吸入一口气，朝着上方边缘的位置跳起，用双手扒住了平台，接着手脚与腰部并用，轻松自如地爬了上去。
“好了。”
在登上平台后，她的上半身从边缘处探出，朝着博士伸出了右手，“把剑和你的镐子都给我吧。”
“等一下。”
博士将左手的十字镐递了出去，然后稳了稳自己右手中那把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的大剑。
顺带一提光靠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保持平衡的，在这一点上他取了巧，把大剑直接刺进了脚下管线的表皮里，依靠外力稳定住了大剑那毫不讲理的重量。
所以，他才会对斯卡蒂说出等一下的这种话来。
因为要把大剑交给斯卡蒂，他首先得先把剑拔出来。
“好好的一件事，怎么被你办的跟国王加冕一样……”探出半个身子的斯卡蒂吐槽道，“先跟你提一句，上面有点有趣的东西，所以如果你想调查的话最好快点上来。”
“等一下……好了。”
他终于把嵌入橡胶层的大剑拔了出来，然后双手握住那剑的剑柄，憋着一张涨红的脸将它举了上去。
“嘿。”
斯卡蒂伸手一捞，轻描淡写地接回自己的武器，然后将它随意地放下了。
原本已经看过无数次这一场景的博士，此刻终于用身体理解到了这看似随便的动作背后的真意所在。
他不禁在心里发誓，以后不管惹到谁都不能惹到斯卡蒂。
“那么你呢？”
这时，从上方传来的斯卡蒂的声音将他从内心的思考中唤醒。
他抬起头，看见斯卡蒂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模样。
“我什么？”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要不要我拉你上来？”斯卡蒂晃了晃她搭在边缘外面的手，五根纤细而强韧的手指正在他的面前闪闪发亮。
尽管那亮度是皮革手套的反光就是了。
但即便如此，这似乎也是斯卡蒂第一次对博士伸出手。
“所以你还愣着干啥？要还是不要，给个准话。”见博士盯着她的右手一直没说话，斯卡蒂稍微有点不耐烦。
“不，没什么，拜托你了。”
博士微微一笑，向上伸出右手，与斯卡蒂的右手相握。
“嗯，那就上来吧。”
而斯卡蒂也用着那一贯的波澜不惊的口吻，将博士拉上了平台。
——
有趣的东西。
——这是斯卡蒂对博士所说的原话。
而事实是，对于这罗德岛的大体氛围以及这墓园的一切而言，这小小的平台上的确足够有趣。
王座周围摆放着各种精致而小巧的桌椅，如玩具一般的茶壶套件四下歪倒着，茶杯中空空如也，只有几片干瘪的茶叶躺在杯底，沉淀着千年不散的梦。
至此，哪怕再愚钝的人看到这一幕也能明白，这是在过家家。
杯与壶是茶会的必要套件，桌椅则用于接待客人，至于那客人……显然是毛绒玩具们。
虽然很显然的是，客人一位都没有来。
不过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负责主持茶会的主人也不在。
“所以，这就是六层的终点了吗。”站在小长桌的面前，博士眺望着那王座之后的玩具山，开口道。
“我想是的。”斯卡蒂立于平台的边缘，扫视四周还有无遗漏的景色。
“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
“——是，是客人吗？”
稚嫩的声音毫无征兆，两人的语言卡死在声带之中。
沉默如黑暗般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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