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42章

　　大约走过了半层楼梯的距离之后，博士来到了巨大怪异胃的部分。

　　至于他是如何判断出这里是胃的，其答案也相当浅显易懂——因为这里积满了看不清原貌的尸体残骸和几乎没过脚踝的粘稠液体。

　　“不过为什么这里会堆积尸骸？明明怪异在死后连尸体都不会剩下，只会化作一滩深色的血水。”博士注视着那些有着明显生物特征的残渣，心中浮上几分疑问。

　　但在考虑到这建筑物本身的疑问就已经足够冗余之后，博士还是没有选择继续深究下去，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些尸骸之下。

　　在那些尸骸构成的小山之中，有一块金属的尖角正裸露出来，诉说着它原本的姿态和如今的命运。

　　“曾经可露希尔送给我的礼物，现在居然落到这种地方来了……真不知道这个罗德岛在进行重构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博士一边感叹着，一边蹲下身去朝着那尸山伸出了手，落在了那一小块金属的下方。

　　浅色的骨骼和深色的腐烂组织交叠在一起，将自己记忆中的这份旧物缠绞了进去，而自己若想将它拉出来的话，就得先清理干净下方将它埋入的那堆尸骸。

　　不过对于博士而言，这些都好说。

　　“唔……这块骨头应该是乌萨斯族的，乌萨斯族的骨骼和其他种族的区别比较明显，所以也就相对好认一些，至于这块大概是萨弗拉族的……”

　　一边挖掘着那座小山，博士一边发挥出了自己的专业知识，将那些残骸生前的种族一一道出，俨然一个真正的医生。

　　而随着他将泰拉的种族念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自己深埋在这尸山中的宝物也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形。

　　一柄久经沙场的十字镐。

　　说来有些奇怪，它已经被这些血肉浸泡在这里不知渡过了多久时日，但却没有因为它们出现半点锈蚀，而如果仔细看去的话，甚至还会发现它身上的那些陈旧感也是早在被掩埋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的痕迹。

　　然而这些渣滓的填埋别说为它制造新的痕迹了，甚至都没能掩盖住它以前的痕迹。

　　“啊，欢迎回家。”

　　将十字镐从尸山的掩埋中扒拉出来重新握在手中。感受着那铁器传递而来的重量，博士不禁体会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安心感。

　　“那么这样一来就完成了。”

　　甩干净那些被沾染在十字镐上的污秽并接着用大衣的衣摆随意擦拭了两下之后，博士将十字镐握在手中挥舞了两下。

　　接着，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并最终离开了这楼梯怪异的身体内部。

　　“呼。”

　　在脱离了怪异的身体内部之后，感受着楼梯间里那沾染了些许海腥味的混浊空气，博士竟觉得意外的有些清新。

　　虽然对于刚才怪异体内的那些气味而言，他并不会做出相对激烈的反应，但如果让他再体验一次的话，他想必还是会选择拒绝的。

　　毕竟可以忍受不代表喜爱。

　　“好了，现在看着我。”将十字镐以倒提的姿势垂下，博士将另一只没有持物的手臂举起，在近乎完全停滞的楼梯怪异面前晃了晃。

　　“我现在和你之前没有任何瓜葛了，而且非要说的话我甚至还帮你取出了身体里面的一个异物，你应当感谢我才是。”说着，博士又抬起那只提着十字镐的手，将手中的铁器在怪异的面前晃了晃，“一直拖着这种东西在肚子里，你应该也不好受吧？”

　　不过可惜的是面对博士的问题，楼梯怪异本身并没有回答的自由，也不具备回答的智能。

　　所以到头来博士也还是在自言自语。

　　“好了，我不管你是不是听见了我说的话，但总之现在我要释放你了。”博士放下握着十字镐的手，转而用另一只手对怪异做了个张开五指的手势，“看得见我的手吧？等我这只手的五根手指全部收回的时候，我就给你自由，五。”

　　随着句尾落下，博士的小拇指收了回去。

　　“咕呜……”怪异的口腔内部传来令人不安的蠕动声，也不知是它真的在回应博士，还是身体的正常活动。

　　“四。”博士收起了无名指。

　　怪异没有任何反应。

　　“三。”博士收起了中指，并同时将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二。”博士收起了大拇指。

　　怪异的身体依旧静止，而博士的手指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一。”

　　最后的食指收起。

　　——

　　感谢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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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二百四十五、记忆之地

　　“吼———”

　　随着最后的食指收起，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顿时从那怪异的喉咙中迸射出来，带着音浪与腹腔内发酵已久的气体朝着博士扑面而去。

　　但也仅此而已。

　　怪异并没有做出任何别的动作。

　　吼叫代表着它的态度，但并不代表它的胆量。

　　在他发出这震天动地的怒号的时候，它庞大的身躯却并未向前挪动分毫。

　　“嗯，听话。”

　　博士露出微笑，仰头审视着这头连双眼都没有的恶兽，同时伸出左手去轻轻抚摸在了它凌厉的牙齿上。

　　“以前我在萨尔贡做游医的时候，也曾经在荒野中救下过几只牙兽。当时的它们就跟你一样，虽然完全不信任人类，一直朝着我大吼大叫，但在吼叫完之后却又非常懂事地离去了。”博士看着它说道，“虽然我并不懂动物的语言，不过我猜想那大概也不会是什么难听的话吧，就像你一样。”

　　“咕噜……”

　　喉头中气泡翻涌。

　　巨大的怪异没有再重复刚才的吼叫，而是紧了紧自己的上下颚，做出一副既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就对了。”博士拍拍它的牙，“你平时的栖息地就在这楼梯的底层对吧？如果你听话的话呢，我也许还能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回来吃吃……或者说，你想吃吗？”

　　“呜？”

　　大概是它的确通人性，理解一些正常人类的语言吧，在听到博士口中的这些如同蜜糖一般的诱惑之后，这巨大恶兽顿时停下了腹腔里涌动的怪声，并转而将那占据了整个楼道的大嘴后移了几分，发出了一声顺从的叫唤。

　　“好，那就回去吧，回去等着我。”博士向着那恶兽轻轻颔首，接着耸了耸肩，“反正不出意外的话，这罗德岛里大概就剩我一个活人了，所以你能等到的也只有我。”

　　“呜。”像是理解了博士的话一样，恶兽又回应了一句，同时晃了晃它臃肿的躯体。

　　而那些拼接成了它巨大身体的肉块们此刻也在随着那动作而一齐上下颤动，场景看上去相当滑稽。

　　“理解了的话就回去吧，别老是堵着楼梯。”博士笑了两声，向着它摆了摆手，“回去吧，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去。”

　　他其实很想说如果它一直堵在这个地方的话只会让周围的空气变臭，但又担心它要是听懂了之后会不高兴，所以便扣下了那些发言，只保留了祈使句的部分。

　　“咕呜……”

　　而那恶兽在听见博士的这段话之后，竟然也就真的开始后撤，并缓缓朝着下层的方向退去了。

　　大概是因为体积过大所以无法转向吧，尽管它来的时候速度相当凶猛，但后退的时候就给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了笨重。

　　“呼……”

　　博士站在原地目送着那怪异离去，直到它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界之后方才松下气来。

　　虽然他的确有自信能够驯服这只恶兽，但两个物种之间那令人无奈的体积差还是让他积攒了一些压力。

　　不过至少结果是好的，那就够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上八楼去看看了吗。”

　　之前在面对那恶兽的时候所得到的情报成为了他现在的目标。

　　这楼梯间虽然连通了八个楼层，不过实际上能够作为通道使用的只有两个——四层与八层。

　　至于四层以下的地方……博士虽然不愿去想，但毫无疑问那些区域已经变成了恶兽的巢穴。

　　而能够容纳和寄宿那种怪异的地方，想来也不是什么环境优美的好去处。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去探秘比较好。

　　尽管那地方对于博士来说应该没什么威胁。

　　“安静下来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一边向上爬升，一边感受着四周骤然降临的安静氛围，博士体会到了几分舒适和安心感。

　　只能说，刚才和恶兽之间的对峙的确消耗掉了他的一些精神力，让他的思绪变得疲累了不少。

　　而越是思绪疲累，就越能感受到安静的重要性。

　　“到了。”

　　站在八楼入口的门前，博士将手缓缓抬起，悬在了距离门板不到半米处的空中。

　　门的后面是什么？

　　需不需要使用源石技艺去探测一番？

　　假如从生命安全角度来看的话，大概是需要的。

　　在罗德岛，小心驶得万年船应当是一个永恒的命题。

　　不过在这样的永恒的命题面前，博士却迟疑了。

　　“这里是八楼，如果和曾经的罗德岛布置相同的话，那么这里就应该是集体病房的位置。”他的手悬停着，兜帽之下的双眼微微闭起，思考着。

　　“那么，在这样的罗德岛之中，集体病房会变成什么样？那些病人也会如同四楼一样，变成只会蹒跚前进的无脑怪异吗？”

　　这便是他不愿意使用源石技艺去探查的原因。

　　他想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门后的模样。

　　于是，他选择了直接推开眼前的大门。

　　“吱——”

　　年久失修的合页在他双手的推动之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白色的空间以门缝为节点，在他的视界中缓缓扩张打开，并最终覆盖了他眼前的每一寸区域。

　　“这里……真的是……”

　　他看到了一片无尽。

　　所谓的八楼，比起一个“楼层”来说，恐怕更接近于一个“区域”。

　　尽管知晓过去所有经历的他明白八楼的基础就是一片由广袤空间所构成的集体病房，但即便如此，这空间的宽广程度也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吱……”

　　于是博士走进大门，将身后的两扇防火门板合拢，并站在了这八楼的起始处，任由自己的视野无限扩张下去。

　　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犹如地下车库般的广袤大厅。

　　而自己身后所倚靠的部分，则是在这万千方寸中所镶嵌在墙壁上的平薄一隅。

　　和这片空间相比，自己的大小实在是有些可怜，记忆中的集体病房也同样可怜。

　　但即便如此，这八楼之中也还是有一些东西是和他记忆相吻合的。

　　——那便是遍布在这房间之中，宛如被规划整齐的街区一般的白色病床。

第248章二百四十六、遗愿之物

　　有一些愿望被称作遗愿。

　　博士走过那些纯白的病床，手指轻轻抚过没有一丝皱纹被单，心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遗愿往往是一些人在死前所剩下的最终的执念，或者是他们努力一生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又或者是单纯想要留下的痕迹。

　　“这里真像个公墓。”

　　站在一张洁白的病榻前，博士仰望着那高不可及的天花板，发出了一声长叹。

　　而事实上，这里就是公墓。

　　但在他的眼中，这里却远不止那么简单。

　　因为他还能看见。

　　能看见那些嬉笑打闹的孩子们，能看见那些气息奄奄但却依然保持微笑的难民们，也能看见那些即便知道末日已经不可避免，但依旧选择坦然面对的勇者们。

　　最后那些人都怎么样了呢？

　　没有说的必要。

　　不然的话现在也不会只剩博士一人站在这里了。

　　“啊，那是……”

　　站在病榻前抬起头，博士看见了在那向前延伸的无数病床的中央，同时也是整个楼层的中央处，竖立着一根连通上下的方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