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并不存在 第163章

　　尽管不太吉利，但还是得感谢她。

　　“你之前在走廊上晕倒了，看上去像是梦到了什么一样。”华法琳站在旁边用镊子处理着一具尸体，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是个好梦吗？”

　　“大概能算得上是个好梦吧。”

　　将手掌轻轻抵在额前，博士回忆着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也许是在踏进医疗部的时候嗅到的令人怀念的气味勾起了他过往的记忆吧，刚才的博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入梦。

　　“我想也是，看你好像是在笑。”华法琳将手中的镊子放下，转而拿起了手术刀，“所以为什么来找我？而且既然能找到三楼来，说明你肯定是见过了十三楼的那几个怪异了吧。”

　　“能……艾克西娅她们，是吧。”

　　博士本想说能天使，但意识到现在她并未使用这个名字，所以立刻改了口。

　　“什么啊，只见到了艾克西娅吗。”华法琳将手术刀切入那尸体的皮肤，然后从那尸体粘稠的血肉之中取出了一块碎裂的骨片，“看样子她们好像不是很待见你？”

　　“其实还有一位，不过只有艾克西娅和我说了话。”博士想到了芙蓉。

　　“啊，那你说的应该是那个小女孩。”华法琳将手中的工具放下，然后在旁边的一块破布上随意地擦了擦手，“你应该是被她们防备了，不然的话不可能只知道一个艾克西娅。”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居然在被防备着的情况下还能够得到电梯的使用许可……说明你还是有些能力的。”

　　华法琳终于看着博士说话了。

　　“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博士摇摇头，“她们觉得我能够帮助她们、帮助你实现使命。”

　　“离开罗德岛。”华法琳微微颔首。

　　“然后，如果我能提供利用价值，那她们就同样也会帮助我……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了。”博士摊手。

　　“这不是挺好的？”华法琳看上去很满意，“健康的交易就该是如此，所以你为什么下来找我？”

　　“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个信息，一个情报。”博士用手撑住尸检台，从那冰冷的钢板上坐起身子，直视着华法琳，“一个你可能没有在研究里发现的情报。”

　　“研究？你是说十楼的那些生物缸？”华法琳那一向游刃有余的眼神中镀上了几分怀疑的色彩，“在我和你告别之后，你又对我的研究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博士轻轻抬起双手自证清白，“我只是用了一个空余的生物缸来印证我的理论而已，你的那些器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所以你把那些边角料拿来用了。”华法琳盯着博士，微微颔首，“那么结果呢？直接说结果吧，根据结果是否有价值，我再判定要不要听你说过程。”

　　“毕竟倘若一件事情的结果足够有趣，那么它的过程也会势必充满精彩，对吧？”博士露出了微笑。

　　这句话是华法琳曾经说过的。

　　“你怎么……？”听到这句总觉得似曾相识的话语，华法琳注视博士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没什么。”博士顾左右而言他，将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无视了过去，“还是来说说那件事情的结果吧。”

　　“好，你说。”华法琳找了个空的尸检台坐在上面，以保证和博士的海拔高度齐平。

　　“1002号房间里的那些生物缸所产生的效果，并不是永续存在的。”

　　博士开门见山。

　　“不是永续存在的？”华法琳皱皱眉。

　　“比方说你把一块怪异的残骸扔进生物缸，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是不是就还原成了曾经的模样？”

　　“是。”

　　“那么你有没有试过把那些被还原之后的东西从缸中取出来？”博士注视着华法琳，观察着她的眼神。

　　“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华法琳摇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被还原之后的东西在离开了生物缸之后，又会回到被还原之前的样子？”

　　“可能还要更糟。”博士的表情凝重，“原本你当做边角料的那些尸块还能看得出形体，但当它们被生物缸还原再取出来之后，不到两分钟便塌陷成了一团烂泥。”

　　“怎么会……这样？”

　　华法琳似乎理解了自己那原本当做倚仗的研究中存在着怎样致命的漏洞。

　　“这就是你研究里的重大缺陷，或者说它并不是缺陷，只是一种你没有发现的特性而已。”博士说，“而我跑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第287章二百八十五、最熟悉的陌生人

　　华法琳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出门蜜月旅行前一天的家庭主妇一样。

　　她忙乱地收拾着尸检台上的杂物，然后把自己的那些刃物一件接一件地装回自己的工具箱里。

　　“你现在打算回十楼去？”博士从尸检台上落下，掸了掸不存在的灰。

　　“嗯。”华法琳点点头，“那些生物缸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得我自己来判断才行。”

　　“也好。”博士走到房间的门边，等待华法琳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那我就等你一起上去。”

　　“而且。”

　　华法琳收拾东西的手停下了。

　　她抬起头，注视着博士。

　　“虽然并不是说我不信任你的证词，不过对于这种追求严谨的事情来说，我必须……”

　　“没关系的。”

　　博士摇摇头，对着华法琳伸出双手，眼中含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用对我解释，我明白的。”

　　他一直都明白华法琳的习惯和性格。

　　所以当他看到眼前的华法琳还依然保持着那种性格的时候，他只觉得欣慰。

　　就像是之前做过的那场梦成真了一样。

　　“好吧，那就……出去吧。”

　　看着这样的博士，华法琳终究是没有想出什么能够回应他的话，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提着自己的工具箱走到门边，按下了开门的电钮。

　　“咔——”

　　金属的大门在两人面前打开。

　　熟悉的走廊再次出现在博士眼前。

　　不久之前的自己就是在这里沉入幻梦的。

　　“其他的几个房间——它们都是做什么的？”与华法琳并行在走廊上，博士对着华法琳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这是单纯出于好奇心的一个问题，问出这个问题的本意也很单纯。

　　所以华法琳选择了直接回答，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绕弯子。

　　“我们刚才所在的那个房间，是太平间……我想你应该看的出来。”华法琳的速度略快，赶在博士之前走到了电梯口，并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叮。”

　　原本就被博士闲置在这一楼层的电梯并没有被十三楼的任何人召回过，所以它依旧还停在原地。

　　“太平间的那些格子里面装着很多冷冻的尸体，从健康人到感染者都有，而且我估计甚至可能感染者的人数还要占上风。”华法琳走进电梯，轻车熟路地按下了十三楼的按钮，“真不知道当时把感染者放进去的人在想什么。”

　　如果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没人知道了。

　　看着满脸牢骚的华法琳，博士不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而且，那些尸体的状态也很奇怪。”看着眼前的轿厢门逐渐关闭，华法琳的嘴却依旧开启着，“当我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生前是被什么凶狠的野兽给咬死的。”

　　“嗯。”博士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听着。

　　“特别是有几具尸体，都烂成什么样了。”她皱了皱眉，双眼望向了上方的显示屏。

　　电子的屏幕闪动，亮着一个数字“3”。

　　“所以后来我想，反正烂着也是烂，那不如留给我发挥点作用。”说着，华法琳便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就取出了其中一些烂的比较彻底的尸体的器官，然后顺便也取了一些散架的连骨肉，投入到了我在十楼的实验里。”

　　“原来那些肉块是这么来的。”博士算是明白了。

　　毕竟想要从怪异身上取得那种品质的肉还是有些困难的。

　　“至于别的几个房间嘛……”她想了想，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重新落在了博士的双目之上，“没啥好说的。”

　　“为何？”博士问。

　　“因为一号房是手术室，里面除了手术台以外就没啥别的东西了，不如这里的尸检台用着方便。”华法琳摊摊手，“然后二号房我还没打开过，四号房进去看了一眼之后发现是仓库，于是就又出来了。至于中控室，那里也没什么利用价值——除了控制台以外。”

　　“仓库？”

　　“嗯，医疗仓库。”华法琳点头，并且拍了拍手里正提着的工具箱，“能在四号房里找到的好东西都被我简化了一下之后塞进这个小提箱里了。”

　　“这工具箱也是你在仓库里找到的？”博士盯着那皮箱，问道。

　　“算是吧。”华法琳说，“毕竟在这种贫瘠的地方，你很难在外面或者是走廊上找到什么能堪一用的东西，有就不错了。”

　　“二号房呢？为什么打不开？”博士问。

　　“因为控制台里操控二号房的开关坏了。”华法琳随意地靠在了轿厢的内壁上，一只手轻轻抬起，颇显得有几分轻佻之色，“怎么打都打不开，所以最终我就只能放弃了。”

　　“那看来以后还有调查二号房的价值。”博士微微颔首。

　　“你看上去还挺上心的。”华法琳瞟了他一眼。

　　“只是难以容忍视野范围内存在着不明确的事物而已。”博士紧了紧手中的十字镐，“越是深入罗德岛，我就越是明白这个道理——一定不要在你的视野范围内留存可能会造成不稳定因素的事物。”

　　“哈，那我就不算是不稳定因素了吗？”华法琳带着微笑，用那血红色的双眼盯着博士，“你的眼前可是就站着一位没有对你产生信赖的陌生人哦，难道不准备排除我吗？”

　　“我想，我们并不是陌生人吧？”博士看着华法琳，笑容亲切。

　　亲切到华法琳甚至只要看一眼都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曾经真的认识他】的幻觉。

　　“不，我们当然是陌生人。”不过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错觉，她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还是说你觉得刚认识一天不到就能算是熟人了吧？”

　　“至少我们知道互相的名字了。”博士又笑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随便找个彼得海姆中学的毕业花名册来看看？”华法琳讥讽了一句，“那上面可全是人名，男的女的大的小的都有，甚至连老师的名字你都能找着。”

　　“呵，而且，要是单纯认识名字就能算熟人的话，那我和你就更是陌生人了，博士。”

　　——

　　感谢环节。

　　感谢的月票，谢谢。

第288章二百八十六、时间在身后追赶

　　“叮。”

　　随着到达的音效和失重感的消失，电梯轿厢的门在博士和华法琳的面前朝着两侧滑开了。

　　他们重新回到了十三楼。

　　而迎接他们的，是那条依旧昏暗的走廊。

　　“一个人都没有。”

　　博士发表了感想，“我还以为她们至少会欢迎你呢。”

　　“又不是做了什么大事，谁会值得去接受这样的待遇呢？”华法琳没太理会博士的这句话，只是快步走出了轿厢，朝着十三楼的出口行去，“而且我和她们的关系是平等的，不需要这种冠冕堂皇的仪式。”

　　“我想也是。”说着，博士压低脚步跟了上去。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为什么刚才会讲那样的话？”华法琳的语气相当随意。

　　“只是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大概会这么好而已。”博士回答。

　　“在你眼里，关系好的人之间就会做这样的事吗？”华法琳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博士，其眼神相当怪异，“你不会压根没朋友吧？”

　　“……是，我的确没朋友。”

　　思考片刻之后，博士在这一问题上选择了承认。

　　老实说，华法琳的这句话他的确没有考虑过。

　　的确，说到底在这罗德岛里，干员们哪怕和他之间的关系再好，那也终究隔着一层名为“上下级”的厚障壁，是只靠主观情感所难以逾越的。

　　而想要消除这层厚障壁，首先就只能消除掉干员们和博士之间的那层关系。

　　但太难了，以至于几乎不可能做到。

　　毕竟，只要干员们存在于罗德岛一天，那么他们和博士之间的关系就无法被改变。

　　建墙容易，拆墙太难。

　　“哎，真可怜。”听着从博士口中冒出来的那句义正辞严的【我的确没朋友】，华法琳不禁伸出手去拍了拍博士的肩膀和后背。

　　“不过我想，也许可以从现在开始交朋友也说不定。”博士看着华法琳，笑了笑。

　　“啊？”华法琳的脸上露出了明显慌张的表情，“你不会是在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