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榴人形
“包括你被蛞蝓怪们热情接待的那一层?”斯卡蒂看博士的眼神更怪了。
听着斯卡蒂口中的这话,博士心中不禁心弦微绷。
的确。
倘若揭示了罗德岛内那些怪异的真相的话,那对于之前曾遇到过的那些潜藏在病床下,以白色被单为巢穴的蛞蝓怪们,就得好好思考一下它们行为的动机了。
也许,它们之所以对自己如此热情,是为了发出求救的信号?
博士的脑内浮现出这样的设想。
同时也浮现出那些沾满血肉的蛞蝓怪物们在空气中张牙舞爪的姿态。
他开始思考。
人类总是对外表柔弱易碎的生物涌出不同寻常的同情心。
倘若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倒在路边,急需帮助的话,大抵是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而且数量不菲。
但如果那人面相狰狞,骨架粗大,且可怖的毛发遍布全身,那即便是重伤倒地流血不止,也依旧会有人不愿相救,作壁上观。
人类终究还是浮于外表的生物。
这是人性的弱点之一。
而那些缠绕在八楼的蛞蝓怪物们,则被这一弱点所充分利用,被视作牛鬼蛇神。
这一点,博士是亲身体会过的。
那种如海潮般淹没而来的恐惧感,以及从视觉上带来的心里压迫感,都不会让人认为八楼会是个好地方,更别说期望那些怪异会热情待你了。
除非给热情得打上个双引号。
但这些原本的人类究竟是为什么最终变成了这样的姿态?
是因为他们死在了罗德岛?
恐怕答案八九不离十。
在思考中,博士开始阅读第三十六天。
【第三十六天】
【每一口生物缸都被放入了质量相称的怪异尸块,从而保证对照组的公平性。】
【接下来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它们被还原成生前的样貌,然后一一筛选挑拣,留下不重复的器官。】
【至于那些被扔掉的,也需要物尽其用,比如化作日常的补给之类的。】
【毕竟在这罗德岛中,人类的行为不应当被公序良俗所束缚——我是这么认为的。】
【唯一需要克服的,就只是我自己的心理接受能力而已。】
【但好吧,我承认,这其实相当难以克服,而且同类相食实际上也会带来大量譬如朊病毒一类的风险,所以在走投无路之前,我是不会选择,也不会接受这种做法的。】
【本身将死者复活这件事就已经在挑战绝大部分人的伦理壁垒了,我可不能在这面壁垒倒塌的时候还在一旁兴高采烈。】
【现在的我,只需要专注做好手头的这件事情就行了。】
【尽管我不知道这件事能否成功,但我依然相信。】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往后的所有书页都是一片空白,再没有新的内容。
而这最后一篇日记的墨水也显然早就已经干透变色,明显是饱经风霜。
“看。”
斯卡蒂用手肘碰了碰博士,右手指向墙壁。
“那边有很多重复的器官……虽然我不懂医学,但从外观上来看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大小有别。”
“确实。”博士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毕竟种族不同,比如最小的那一块就是属于杜林族的。”
“所以这就证明那位收藏家实际上在完成他所说的筛选挑拣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斯卡蒂推论道,“他的记录不是无缘无故消失,而是事出有因。”
“然后自那以后,这房间就再也没上过锁,直到现在?”博士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斯卡蒂点点头。
换言之,这个包藏着禁忌的房间就这样一直在无主的状态下敞开着大门,但却没有迎来任何除了博士与斯卡蒂以外的访客。
“收藏家像个谜一样地消失了。”博士轻咬嘴唇,扫过房间内陈列的所有生物缸,“他就这样把这一个装满了黑暗秘密的地方交在了我们的手上。”
“而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个收藏家打算利用这些器官来做什么。”斯卡蒂叹息。
“不。”但博士摇了摇头,“我们知道。”
“什么?”
“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把多余的器官部件拣选出来,为什么要只留下不重复的?”
“博士。”
斯卡蒂轻轻开口。
“你是想说……弗兰肯斯坦的新娘吗?”
“不。”
“我是想说缝合怪。”
第13章十三、我们一生怀抱恐惧,从襁褓到坟墓
毫无疑问,收藏家是打算做出一些违背伦理的造物,或者说生命的。
而且,倘若以博士那算不得健全的伦理观来看的话,一个具备着一定智慧和手段且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最终可能都会将自己的才能用在猎奇的方向上。
但最终,那名收藏家没能做到。
因为他对这个房间不告而别了。
从本子上残留的干涸墨迹来看,这里恐怕已经有几十天没有被人造访过了。
那么,他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也牵引出了博士一直想问的一件事。
“斯卡蒂。”
他看向身边的女猎人,提问道,“你来到这里这么久了,有没有遇到过除了我以外的人?我的意思是,正常的活人。”
斯卡蒂摇头。
答案为否。
“我探索过这里的许多层阶和房间,有的地方是足以将人困锁数天的迷境,有的地方是充满恶意的陷阱,还有的地方……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样,是类似废弃商店一样的补给区。”
“我带着目的和使命而来,所以我不会在舒适区常住并留存下来,只会取走我必要的生理需求后就离开。”
“但……”
斯卡蒂的话语停顿了。
“倘若是有着其他的正常人存在于这片空间中,这罗德岛中的话,那我认为应该是不会放弃那种安全屋的。”
“毕竟那里给养丰富,物资充足,甚至连可供睡眠小憩的床榻都有。”
“可是很遗憾地,那里空无一人,而且连物资被取用过的痕迹也相当稀少。”
斯卡蒂看着博士。
“啊,我想那应该是以前的我干的。”博士说。
“但愿不是如此。”斯卡蒂叹息,“不然这地方可能真的就只剩我们俩人了。”
听着斯卡蒂的话,博士很想告诉她,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一个名叫幽灵鲨的女人和他住在一起。不过出于对现状的种种考虑,他还是选择了隐藏不必要的情报。
只是既然斯卡蒂表示她从未见过别人的话,那恐怕就表示她应该在自己探寻的过程中从未来过四楼吧。
否则她应当是和幽灵鲨有过会面的。
而就在博士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时候,斯卡蒂似乎发现了什么。
“博士。”
她的声音轻柔如水波,冰冷如深海。
“你刚才拿取记事本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掉出来了?
博士清楚地记得那本记事簿是被夹在两个生物缸之间的,换言之实际上被夹在缸中间的除了这本子以外还有别的东西,但是在他将记事簿抽出来的时候可能并没有看见。
“看,地上。”斯卡蒂用食指轻轻点出方向。
在一排生物缸前方的灰色石砖上,躺着一根细长的玻璃管。
针管里流动着琥珀色的液体,犹如被熬炼至纯粹的糖浆。
博士蹲下腰身,小心翼翼将之拾起。
“这种脆弱的玻璃管,到底是怎么被人和本子一起塞进两口生物缸之间的夹缝里的?难道不会被夹坏吗?”他不禁心中浮现疑问。
不过考虑到即便是摔落在地也没有断裂,那强韧度大概也是有着一定保障的。
于是博士捏起那玻璃管,借着房间中央的灯光观察起其中的琥珀色流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
“不知道,至少在这罗德岛中还从未见过和它类似的。”斯卡蒂回答,“但肯定不是什么安全的东西,而且……”
“而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本能似乎在抗拒它,这也是刚才我为什么让你来捡的原因。”斯卡蒂注视这针管的目光中有着罕见的敌意。
“明白了,那就让我来保存吧。”博士点点头,“就算我想把它打开研究,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做的。”
听着博士这句话,斯卡蒂的目光略微软化了几分。
看来她是确实在抗拒这东西。
然后……虽然有些不妥,但博士也只能把这玻璃管放进大衣的外口袋里了。
毕竟总不能拿在手上。
所以除了大衣口袋以外,他无处可放。
“那现在你打算做什么?”斯卡蒂扫视一圈房间内陈列的各种器官,发问道,“留下来完成收藏家未竟的事业,还是继续跟着我把这一层探索完?”
“完成事业啥的……还是算了吧。”博士苦笑着耸耸肩,“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不太想管这个地方,毕竟……斯卡蒂?”
博士的语气在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那是疑问句的语气。
“怎么?”斯卡蒂背着大剑,双手垂在腰侧,歪头。
“我们进来的时候,关门了吗?”博士的语气变化比刚才更加明显。
“不,并没有。”斯卡蒂摇头,“为了保证我们随时都能逃出房间,后路自然是……”
她下意识回过了头。
目光和博士的眼神交汇,归于一线。
房门被关上了。
而且是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被关上的,没人察觉到门发出了响动。
倘若这房门本是虚掩的话,大概还能找一个合页松动或者气流吹拂之类的随意理由来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但他们进来之后,并未将房门虚掩,而是保持在了充分敞开的状态。
所以这就意味着,大门是被人为关闭的。
那么,问题来了。
谁关了门?
博士的头皮颤抖了起来。
他现在有想要发声的欲望。
“斯卡蒂,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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