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易
一回头正准备叫人验证一下猜想，又看到帕维尔连饭都没吃完——他倒是慌慌张张的样子，好像连忙就要放下食物赶过来，但米兰摆了摆手。
哪有打扰别人好好吃饭的道理。
于是他看向了另一边——也许是出于习惯，感染者们这边进食的速度明显要快很多，他们暂时的代表阿列克塞也是一样；看到米兰的招呼，这个有些文质的男人下意识整理了一下破败的衣物，挺直腰杆低下头，说：
“阿列克塞·费多罗维奇·卡拉玛佐夫……”
“……”
很明显看出了米兰懵逼的表情，于是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乌萨斯人的名字是这样的，还请您见谅，您称我阿列克塞就可以了。”
“……我倒是听说过，不至于没有思想准备，只是真的碰上确实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米兰咳嗽了一声：“咳，行吧，暂时我先就这么称呼了。”
“关于即将到来的灾祸，天灾的部分我们无能为力；但面对后续的人祸，我需要建立一支作战队伍，一支至少要能打保卫家园、维持秩序战斗的队伍。”
“为此我有准备了装备，但我准备的装备普通人不一定合适，所以……感染者这边你熟悉，挑一个人，来跟我试试装备。”
米兰说的很认真，阿列克塞听得也很认真；明显的，就像他之前自我介绍的那样，是受到过相关的教育和训练、知道如何与更高地位者相处的方式。
他的举动和神态都像排练过一样，既不显得过分卑微，又能充分表达出谦逊和认真的态度；米兰的解释很清晰，他点了点头，说道：“请放心，您将我们从地狱里拯救出来，我和我的同伴都做好了觉悟，无论是工作还是战斗，我们都愿意遵从您的意志。”
米兰：……说实在的，你整这么一出我还挺不习惯。
除了强行压制，他是真还没适应自己已经从“受制于人”变成“制人”立场的角色变幻。
而阿列"易彡洽诌锍叁二越+仪克塞接着说道：“您之前所言我们相信，而考虑未来如何，我也能理解您提出的需求指标。”
“我认为，虽然我和我的同伴或许尚且不擅长战斗，但如果只是试用装备，目前更能清楚表达感受的我本人也能胜任这个任务。”
“您认为呢？”
第63章·潜流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灰尘、还有消之不去的机油味，满溢着地下区域特有的痕迹；只是现在在空气中的不只这些客观存在的气味，还有一种压抑着的躁动气氛。
钢筋骨架上悬挂着源石灯，放射出惨白的光亮勉强驱散着房间里的黑暗：看得出来，这是一处有着相当可观面积的独立空间，虽然仍旧有不少顶端边角有着机械构造和管道的痕迹——说明着这里仍然是不属于地标建筑的地下层，但也不影响这么大的空间，足以作为仓库吞吐物资使用。
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比如说，聚集人群。
这里是第八区块的地下结构层，是某处锈帮的仓库……当然，现在则是整合运动的秘密据点。
而在这个据点里，现在人员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
一边的衣着相对齐整，说话带着切城本地的口音，簇拥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其中之一穿着便于行动的装束，戴着兜帽，从兜帽下面露出色泽鲜亮的红发和面罩之上的眼睛，另一个则全副武装到用防毒面具遮住面孔，身上更是搭满了远超寻常“机能风格”的挂载物件。
硬要说特点明显的话，就是包裹相对纤细双腿的黑丝。
而另一拨人则沉默得多，和本地人不同，哪怕是静默着也无法掩盖他们更加肃杀的气息；如果是米兰在场的话，或许一眼就能认出不少装备颇有特色的老熟人。
比如披着迷彩的弩手，戴着无极剑圣一样目镜的潜伏者……以及他已经能跟游戏立绘对上号的、有着标志性长刀的雷德。
复仇者-红刀哥。
“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本地出身的感染者忍不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这几天上面那些军警像疯了一样！还有那几个帮派也是，以前对同胞们顶多就是驱赶和勒索，只要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们自己也不愿意来找咱们得晦气。”
“现在简直是见人就咬！”
“西区老猫那个据点也被抄了，说是搜查什么感染者危险分子……一群卖私酒的能有什么危险分子？”
另外就有人接道：“不止！齿轮帮那群杂碎昨天在污水处理站堵了我们的人，问都不问直接动手！要不是……”
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另一边的人，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但还是意思明确地点了点头，才压低了声音说：“……反正差点就出事了。”
弑君者靠在水泥柱上，目光扫过群情激奋的本地成员，又瞥向那些沉默的整合运动人员——在渗透阶段，整合运动本部派遣来跟他们对接的都是精锐，而且是行动起来动静不大的精锐：幻影弩手，幽灵，双持剑士，还有寻仇者……不管怎么讲总比典中典的大锤哥大斧哥和术师来的隐秘。
这些沉默着的人明显也有几分火气。
而她再看向自己身旁的人时……好吧，碎骨这个年轻人明显比他们还压不住情绪，哪怕有防毒面具遮住面孔看不出表情，也能从细节里看得出怒火。
抢在碎骨之前，弑君者先咳嗽了一声，说道：“情况不对劲。”
“从前几天开始，针对我们的搜查和冲突突然加剧了；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但对我们来说，这个频率、强度都超出了常态。”
“就是说状况不正常？”
一个幻影弩手抬起头，冷静地说：“那我们观察到的情况一致——切尔诺伯格的灰色势力，包括部分和他们勾结的军警，近期对感染者的态度变得很有攻击性。”
“可是明面上没有听说有什么风声。”
擅长潜行和打探情报的幽灵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反驳地说：“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情报来看，对方的目标似乎很杂乱。”
“怎么说？”
“不清楚，像是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然后迁怒于整个感染者群体。”
幽灵的声音平静，让其他人也冷静下来；几个整合运动的精锐和干部交换了一个眼神，弑君者不解道：“我们最近有什么行动出格吗？”
“在这波风潮之前应该没有。”
幻影弩手摇头：“我们的行动都在计划内，包括确认入城位置、确保暂居点和初期控制区块、以及进城的资源准备和调度。”
“动作应该都足够干净，领袖的计划还没开始，我们不应该成为焦点。”
这也是让他们疑惑的地方：整合运动渗透切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些明面上有着“感染者应当以最简单的手段夺取公正”这种暴力口号的人被选入这个渗透计划，就是因为哪怕见到了感染者生活的不公，也能为了计划暂时按捺个人情绪免于冲动。
他们一直像苔藓一样在城市的阴影里蔓延，等待总攻前接应本部的信号，为此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隐秘行动的准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卷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暗流，承受原本不该出现在计划里的压力。
——切城的压迫者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
就连本来就在切尔诺伯格混迹的弑君者和碎骨这样的本地人，对此都不由得感觉有些惊讶。
只是单纯的压迫？只是单纯因为切尔诺伯格的人对感染者的态度更加激烈？
切尔诺伯格本地的感染者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还有这事。
“那个，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在一阵沉默中，一个本地成员忽然犹豫着开口：“我听说，好像最开始是从第三区块开始的。”
“第三区块？”
“那个旧工业集成区块？”
作为整合运动本部精锐指挥的幻影弩手，和作为切城本地整合运动感染者干部的弑君者同时问道。
“嗯。”
感染者点点头，表情还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说道：“我从认识的人那里听说，有个在地下利用感染者做黑工、搞违法源石粗矿处理的黑车间被人端了。”
听到是搞“源石粗矿处理”，在场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恶和忌惮的表情——他们就是在这块地方求生的感染者，哪还能没听说过那种工序是干什么的。
那跟把人命当柴火烧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就是，赚钱的效率还是比柴火高很多的。
“谁干的？”
弑君者和碎骨同时发声，虽然两人的目的可能不同，但还是同时发问——弑君者很快追问道：“黑吃黑吗？还是上面的人清理门户？这事不像我们的人干的。”
她说着说着看向了新来的：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个事，但这些从整合运动本部来的精锐大抵才有这样的武力——整合运动谋划的大计可是整座移动城市，她丝毫不怀疑这些人有这样的实力，但是动机方面……
“不是我们做的。”
幻影弩手回头，看到一众精锐代表都摇头的样子自己也摇了摇头；于是那个本地人同样摇头，说：“不清楚，听说里面应该有不少人，但后来冒出音信的只有几个，还没蹦跶几天就被抓走了。”
“只听说那个黑车间连带明面上的产业都损失不少，让负责人撒了不少钱让大把人手都动了起来，发疯一样要找感染者活动的痕迹……别是砸了他们锅的人带走了感染者，让他们觉得这事就跟感染者有关吧？”
说话的人说到后面，自己的紧张都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的快意；但反应过来之后，他发现仓库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自己也不由得停住了嘴。
“……所以，我们其实是被牵连了？”
有人难以置信地说：“因为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干了票大的，我们就得替他背锅？”
“得了吧，什么叫背锅，解救同胞的事能叫背锅吗。”
有人则发表了不同意见：“敌人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有合作价值吧，因为我们有大事要做，就要埋怨别人解救我们同胞的行为吗？”
“而且真就因为这个，你信吗？或者说你以为没有这点事，他们对我们的迫害就会停止吗？”
两边人面面相觑。
真相的碎片从微妙的方向得以拼凑，但受限于情报的缺失和固有的认知，让他们难以从迷雾中分析出真相：米兰的小团伙自给自足，阿撒兹勒则提前得到了警告而选择了收缩——在切尔诺伯格这段时间里，整合运动当然代表不了所有感染者，但至少肯定是感染者水池子里最有劲的那条鱼。
尤其是这些在荒原上行军许久、打击过不少乌萨斯的感染者迫害设施、甚至杂牌军哨站的感染者；他们不同于切尔诺伯格本地的感染者习惯了逆来顺受，而是在遭遇突如其来的挑衅时本能地选择了反击。
压迫与反抗就这样形成了诡异的恶性循环：一边觉得感染者突然变得猖獗凶狠，必须加大力度打压；另一边则认为压迫升级，必须进行回击哪怕只是表态——摩擦从帮派层面扩散，甚至形成了印（七）罢思鳍捂VI连锁反应，让一开始发布通缉的铸铁厂管理者都始料未及。
而逐渐蔓延的冲突也牵连到了更多的灰色区域，让切尔诺伯格阴影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连普通市民都隐约能感觉到空气中的不安。
“……近期收敛一些。”
大事当前，最后还是在双方的商议中，幻影弩手说道：“我会向本部发信，调动更多用于贿赂的资源，我们也将更多的精力转向跳帮的路线方面。”
“这段时间收缩感染者活动的范围I令柒爸IVO奇Q泗五六，继续忍耐吧……一切为了首领的计划。”
6壹企亿爾死斯玐
——那个年轻人的预警应验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说自己做过的那件事，也已经得到了证实，并非空穴来风？
在阿撒兹勒诊所里，赫拉格揉着额角，难得感觉到有些头痛。
作为一所面向感染者的隐秘诊所，阿撒兹勒在明面上并非以诊所的形式存在；而作为前乌萨斯将军，习惯了运筹帷幄的赫拉格虽然不通医术，却在维系和发展诊所这样的小事方面游刃有余。
就算是对军队灰心的他，处理这方面事务也是实在的大材小用——以至于他真的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清晰的头痛了。
“所长爷爷。”
一个感染者小姑娘轻轻敲门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们的物资储备有点紧张了，就算不说医疗资源，光是生活物资也有些……奈音姐姐说，外面的风声不太安定，常给我们提供资源的那几位已经好几天没敢露面了。”
“……”
赫拉格没有说话，只是颔首示意表示知晓，于是小姑娘就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表情又退了出去；而他的指尖敲打着桌面，望向门口的视线渐渐出神。
切尔诺伯格的地下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军警、帮派、平日对感染者没什么好脸色的势力最近都变得异常狂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牙兽；以他的能力当然和整合运动不同，从关系网中反馈的信息支离破碎，却足以让他疏离拼凑出一个结论。
天灾未至，人祸已至；米兰端掉的只是一个黑产窝点，但后台老板撒钱大规模搜查感染者的行为却像砸进去了一个水雷，继而产生的连锁反应导致摩擦逐渐升级，让感染者方面的温度变得有些焦灼。
虽然很快这个苗头又按捺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被成功弹压了一样，甚至他都知道有些地方已经开起了香槟、不对，伏特加——但他看到的东西跟那些人或许有些不同。
是什么让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有了摩擦的胆气？
又是什么给了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摩擦的实力？
他光是猜就能猜到很多种可能，但毋庸置疑的是，每一种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嘎吱~
老旧的木门一声响，让诊所里平均年龄不大的成员们纷纷投来了目光；一个姑娘从房间里探出头，正看到他披上稍有陈旧但依旧笔挺的外套，将一封文件放进怀里。
“父亲？”
少女一怔：“这个时候了，您要出门？”
赫拉格摸了摸怀里的文件，回想起这些天打听到的信息，点了点头。
“我出去一下，去见一个可能合作的新供货商。”
——不能再等了。
第64章·阿撒兹勒
再一次跟米兰取得联系并没有花赫拉格多少时间。
运筹帷幄的老将军早已习惯了考虑各种事态，即使是之前那种装神弄鬼一样的情况，他也没有完全将米兰拒之门外，而是谨慎地留下了再次接触的方式。
有备而无患。
而通过找到米兰的势力范围、继而找到米兰的下属、再造访米兰那个“办公室”的窝点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米兰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赫拉格自己找上门来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只不过在他看到的时候，这位正在打量着鲍里斯办公室装修风格的前将军，微表情看来是着实有些难绷。
“又见面了，荣格先生。”
看到米兰赶来，赫拉格微微颔首，用听不出褒贬的语气说道：“这间办公室的装潢……很有特色。”
“先说好，先生，如果您这话是意有所指，那这个锅我不背的。”
米兰扯了扯嘴角：“这间办公室来自这个帮派的上一任主人，品味确实蛮独特的，我只是没想着收拾。”
“原来如此企陸h（一 ）衫爾 亻》; 尔揪,。”
赫拉格点头，没有问上一任是什么意思，而是接着便直接说道：“这次冒昧来访，是因为你上次的委托有了结果，还有关于之前提到的合作意向……”
“停一下，老先生，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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