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的时空大劫案 第32章

　　贝丝小姐双手合在一处，像是在祈祷，又像是过于激动后，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混合着天光与雪尘，骑在巨龙背上的少年，正为了所有人的幸福而战斗着——这一幕将被铭刻在她翠色的眼眸中，成为难以忘怀的宝藏。

　　————

　　巨龙掠过山头，向着一旁的伊莎贝拉湖坠去。

　　二度爬坡的越野车上，阿苏尔几乎是将大半个身子探到车窗外，也要将一切尽收眼底。

　　“我大概猜到了，他是想让龙掉进伊莎贝拉湖里面吧？”这个战术并不算太复杂，在稍作思考后，亚瑟也猜到了大雄的想法，“确实，那个湖的深度，足以把龙的身体吞下去了。在湖水里，它的火焰也不会有那么可怕，但……”

　　“会那么容易吗？”

　　语气很委婉，但，这套打法中最核心的问题，却是如此明显。

　　尽管速度快，阿拉伯马的胆子奇小无比，遇到稍微高点的陡坡，甚至都不需要亚瑟扯绳，自己就会紧急刹车。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察觉到环境危险，它肯定就不往那儿跑了。更何况这还是有意为之，等于你骑着马往悬崖边上跑，马也不傻，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玩了命地抵抗，半途中就把你给甩下来了。

　　龙的速度可不是摆设，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飞到了伊莎贝拉湖上空。它似乎也察觉到了大雄的意图，故而十分警惕，将高度拉高，尽可能远离湖面，丝毫没有要俯冲下去的意思。

　　短短几轮交手，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数次变换，给全程观战的阿苏尔和亚瑟两人，带来一种心神激荡的感觉。

　　胜负即将揭晓了。

　　“已经把它逼到陷阱边缘了，还差一点点……还差一个，足以一锤定音的胜负手！”

　　阿苏尔紧盯着半空中的龙与人，喃喃道，“你打算怎么做？驯兽类的道具，差不多也用到头了。你打算怎么让它心甘情愿地，走进你的陷阱里？”

　　下一刻，大雄以无愧于道具鬼才的名号，交出了满分答卷。

　　————

　　“【轻重灯】——！！”（随意改变物体重量的道具，握把处有两个旋扭，分别为加和减。拨动旋钮后，开启灯光，可以将物体的重量相应增加或减少，对人使用有一定危险性，可能使被照射者过轻而升空，或使被照射者过重而嵌入地面，导致窒息，需谨慎使用。）

　　毫不犹豫，将加号的旋钮拨到了极限，对着身下的巨龙照射过去，将其体重变作原来的十五倍。

　　再威猛的大力士，也做不到抓着自己的头发飞上天。

　　同理，即便是巨龙，面对突然增加的自重，也没有任何办法。它的翅膀忽然僵直，整个身体呈直线下落，“轰”的一声巨响，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撞破了伊莎贝拉湖的冰面。

　　地心引力没有给它任何挣扎的机会，这头傲视百兽的可怕生物，在其面前，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旦被物理规律捕获，自然就万事休矣。它使劲挣扎着，却发现内部肌肉产生的力量，根本操纵不了这具庞大而又坚硬的身躯，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保持着撞破冰面的姿势，迅速往下沉。

　　“嘶……”

　　因为自重的压迫，口腔结构发生了变化，就连喷射龙息都做不到了。

　　方才还在天空中翱翔的巨龙，不过一眨眼，便沉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湖底。

　　“咚————”

　　尘埃落定。

　　巨龙被重力死死按在了阳光无法照射到的湖底，四面八方，尽是冰冷的湖水。

　　这座屹立于雪山上的冰湖，将成为它永远的牢笼。

第七十一章：谁能想到，这等绝技竟然真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你总算消停点了……”

　　大雄游刃有余地拉开衣服的扣子，将其沿着袖口，一点一点脱下。早在战斗还没打响时，他便已经在越野车上给自己照射了“适应光线”，这也是他敢一头创进湖里的原因。

　　很难说他是完美预想到了此时此刻的局面，更像是多年冒险下来，让他在这方面积累了相当老练的经验。就像经常上世界赛的选手会有所谓的“大赛经验”一样，上了台，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一目了然。

　　白金迷宫那次，还有钥匙城那次，在连接上哆啦A梦的备用口袋前，大雄都考虑到了万一对方正处于对人体不友好的环境，提前给自己照射了适应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那两回哆啦A梦一次在海底，一次在太空……

　　有些buff，干起架来不一定用的上，但先加上，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

　　他慢悠悠地脱下粘有NS徽章的外套，看着落入湖底，被自重压到动弹不得的巨龙，一时陷入了思考。

　　要是照着一般故事的逻辑，勇者将恶龙封印在了雪山的冰湖中，故事基本就算结束了。去拜托一下贝丝小姐，让她把这片伊莎贝拉湖和雪山一起，永久封存起来，划进军事禁区。

　　以她在当地的能量，完全能做到这个地步。

　　至于几百年后，会不会有另一个手贱的少年越过早已生锈的防护栏，来这片伊莎贝拉湖的冰面上探险，然后“十分巧合”地发现这个秘密，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人与龙在近百米深的湖水中相互对视着，这也是巨龙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一个器官了。龙族的强悍肉体，让它不至于被自己此时的自重压扁，却也杜绝了它活动的一切可能。除非要等到千百年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强烈的地质变动，将湖水一股脑全都倾泻出去，否则，它就得过一辈子不见天日的生活。

　　静谧的湖底，大雄与这双赤色的龙瞳对视着，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但，除了原始的暴戾与狂躁，再也没有任何人性的东西表达出来。如果不是脖颈被自重压住，它必定会伸长脖子，狠狠咬下一口。

　　达奇·范德林德的意识，似乎已经完全剥离了出去，只剩下他那极具侵略性的攻击本能。

　　对视良久，他还是在水下叹了口气。

　　“好吧，谁让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呢……”

　　他从口袋中依次拿出【汲取睡意枪】和【梦境梯】，虽然前者有“枪”的名号，但根本算不上一把武器，造型方面，更像是能吹出肥皂泡泡的玩具枪。而它的效果，是可以将“睡意”这种抽象的东西，以实体泡泡的形式抽出来，作为弹药，再发射出去。

　　要说别的，大雄可能一时间拿不出来，但要说“睡意”，他是从来都不缺的。某种意义上，这把枪可以算是大雄的专武。他先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稍微发挥了一下0.93秒入睡的神迹，眼神就开始迷离起来了。

　　这也是哆啦A梦怎么都想不明白的点，一天24小时，如果让他敞开去睡，能一整天都赖在榻榻米上不起来。

　　同样年纪的小孩，身上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外面怎么疯玩都玩不够，怎么他就全天候无死角地打瞌睡呢？上课打瞌睡，做作业打瞌睡，甚至在走廊上罚站都能睡着。按理说，以他这种一闭眼就是深度睡眠的质量，精力应该十分充足才对，可他偏偏就是和常人反过来。甚至练出了0.93秒入睡的神迹。

　　好在，世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

　　在与世隔绝的幽湖湖底，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睡觉场地，他几乎要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

　　数秒之后，道具传来“滴”的一声，这是睡意被汲取满的提示音。开发这道具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在几秒钟之内，就把这玩意儿的弹药充满。

　　此情此景，让大雄忽然联想起那个用如意电话亭创造出来的荒唐世界，不由轻笑两声，重复起记忆中那个“睡眠大师”的话，“你知道吗？睡觉能让世界和平……如果大家都爱上睡觉的话，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我在你身上赌最后一次，达奇·范德林德，既然你不想说话……”

　　“就在梦里，和我谈谈吧。”

　　扣动扳机，一连串泡泡从枪口中飞出，打在巨龙表面，砰然破裂。

　　巨龙懵了一下子，随后，巨大的困意向他席卷而来，将它完全吞没其中。那双如同红灯笼一般，始终威势逼人的瞳孔，也在这一刻黯淡下去，沉重的眼皮随即合上。

　　而大雄则是早有所料一般，甩了甩头发，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盘腿坐下，右手紧紧握着梦境梯，沉入了睡眠中。

　　————

　　“轰隆隆————！！！”

　　是夜，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仿佛是上帝动了雷霆之怒，再度发起堪比诺亚的大洪水，要将整个世界的污秽清洗一空。

　　达奇被突然抛到大雨中，脑子好像被重重砸了一下，传来些许钝痛。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却认不出这究竟是哪座城镇。有点像黑水镇，又有点像瓦伦丁。家家户户门扉紧闭，每一扇窗户后，都不见半点灯光，像是在提防着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

　　一头龇出牙齿的郊狼在雷光中现身，泥泞的道理尽头，它的身形瘦削而又危险。歪过头，看了达奇一眼，郊狼便继续自顾自地赶路，消失在了大若倒井的雨中。

　　“呵……原来如此……想必，这里就是地狱了。”

　　他倒也有自知之明，天堂之类是不敢想的。意识到这点后，达奇耸了耸肩，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

　　“何西阿……真让你说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发疯狂，甚至拔出左轮，朝着天空放了几枪。

　　“砰！”

　　“砰！”

　　“砰！”

　　连着三枪，宛若齐鸣的礼炮，竟然还真给他放出名堂来了。

　　————

　　“咚————！！！”

　　天空中忽地传来一声炸响，层层笼罩在头顶上的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随后，一道翠色的云梯从空中降落，如天光骤降，亦像是佛祖向地狱垂落的一根蛛丝，稳稳搭在被雨水打湿的泥泞里。大雄从长梯上滑下来，一脚踩进泥水中，虽然被泥巴糊脸，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

　　在潜意识编织的梦境中，达奇依旧保持了人形。

　　“哦，孩子……我们又见面了。”他掸了掸礼帽上的雨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约翰、亚瑟、何西阿，他们都弃我而去。没想到在地狱中，最先和我相逢的，竟然会是你。”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拆散了我的帮派，这还不够吗？还要追到这里，将我赶尽杀绝？”

　　……

　　“纠正你两件事。”大雄竖起两根手指，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一，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拆散你的帮派。每一个人的路，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如果他们没有选择你，只能说明，你给不了他们想要的。”

　　“第二，你说的那些人，从来没有抛弃过你。”

　　“是你，抛弃了他们。”

第七十二章：西部牛仔的终章

　　“我给了他们……一切！Everything！”

　　达奇好似恼羞成怒一般，嗓门逐渐大了起来，梦中的世界也跟着摇晃，“他们之前都是些什么人？小偷、强盗、被开出的兵痞、妓女、酒鬼、诈骗犯、放高利贷的、无处可去的孩子，是我收留了他们！是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毫不客气地说，他们能活到今天，完全是我的功劳！”

　　此时此刻，到了自己潜意识的最深处，达奇不再满口空话、大谈理想，而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他的眼神喷出如龙一般的怒火，直直盯着大雄，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其撕碎。

　　“而你，孩子，你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外来者！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凡人的一切愚行。我们如何在荒野上挣扎求生，我们是如何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围着篝火，把酒言欢，团结一心……这些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砰——！！”

　　话音未落，达奇忽然拔出左轮，像是要将一切不顺心都发泄出去，恶狠狠地扣动扳机。

　　伴随着一声惊雷，子弹贴着大雄的太阳穴飞了过去，没有伤到他分毫。

　　也许是那双镜片后的眼眸太过平静，将达奇衬托得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疯子。他自讨没趣地啧了一声，悻悻将手放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

　　一时间，沉默溢满了这条小路，无人说话。

　　大雨仍在下。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没喜欢过你。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了。”

　　这种对峙的场面，大雄从来都没怂过。此时此刻，他更是盯着达奇的眼睛，一字一句，平静而又坚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个伪君子。”

　　“……什么？”达奇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孩子，我再重新提醒你一次，是我给他们提供了……”

　　“一群不被主流社会接纳的犯罪分子，被一个土匪头子聚在了一起。”大雄用冰冷的语气，说出了真正的现实，“不管你怎么粉饰，这才是事情本来的样子，不要说得好像有多么高尚一样。你收留他们，也只是为了扩大你的犯罪事业，振兴你的帮派。因为你也很清楚，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愿意和你过这种不正常的生活。”

　　“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是为了某种崇高的理想，为什么又让迈卡这种货色，加入帮派呢？”

　　一句话，将达奇问得僵在原地，他几次张口，却又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最终，也只是低声说道，“你不理解，迈卡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十恶不赦，他，他和我们一样，也有闪光点。”

　　“比如……？”

　　“忠诚！”达奇咬牙道，“比如从不对我的计划问动问西、评头论足，比如真的将我当场领袖一样尊敬，而不是私下违反我的命令！”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大雄面不改色地反将一军。

　　“你想要的生活，和梦想、自由都无关，你只是想永远扮演罗宾汉，以暴力和子弹，对抗文明世界。”

　　“到最后，只有迈卡能让你过上这样的生活。因为他所渴望的，也仅仅是弱肉强食的丛林罢了。”

　　……

　　大雨仍在落下。

　　达奇的眼神逐渐从困惑不解变得清醒，大雄的一番话，在刺激到他的同时，也让他想起了更多东西。就像一个跌入梦境的人，因为想起了太多和现实有关的细节，而越发接近他自己。

　　天空和地面摇晃起来，原本还算稳定的梦，似乎即将分崩离析。

　　一抹绯色光芒撕破云端，降落在地，映照着泥泞小道的另一端，仿佛一种无声的催促。

　　……

　　“还来得及。”

　　长久的沉默后，大雄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要给人带来希望。

　　“我可以把你造成的所有影响，全都一并消除——在原本的时空中，这些人就不应该死在你手上。类似这种超时空因素造成的影响，即便我不来复原，时间警察也会做的。”

　　和时间警察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雄基本能摸清楚他们的行动模式。

　　因为时间罪犯所造成的影响，包括对周边环境的破坏，对当代人造成的伤亡，都会一一复原，以免形成对后续时间线的干扰。至于是否要清楚当代人的记忆，则需要根据具体情况来界定。

　　“我也可以把你的身体变回人类。”大雄继续劝道，“就让这场闹剧，在这里落幕吧！”

　　达奇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化得十分迅速，惊讶、错愕，不知所措，最终，所有情绪都在绯光的映照下，变成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看来你真是上帝的使者啊，孩子……”

　　他转过身，却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一生中所有的得意与彷徨，在其眼中划过，形成一抹郁结不化的黑色。

　　“拔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