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的时空大劫案 第80章

作者:笨二点的小傻

  “我确实想当皇帝,此言并非虚假,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至少,不完全是。”

  “我想创造一个,不同于陈腐窠臼的‘新’朝!”

  “在那个国家里,没有纷争、没有战乱、没有鸡鸣狗盗、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投机取巧,没有压在人们身上的高头大族,当然……也没有奴隶。所有人按部就班、恰如其分,过着各自应该过的生活。就如先贤书上写的那样,怡然自乐,礼乐长存。”

  “而距离那个美好的‘新’世界……”

  “还差最后一小步!”

第一百九十二章:血与法

  入夜已深。

  大雄他们被安排在了这座豪华深宫大院的一个边角,虽然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房间,但突然寄宿在不认识的人家里,大雄他们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所有人都挤在同一个房间里休息,用【悬挂式睡袋】分开。这个角落十分僻静,几乎听不到人声,高高立起的墙壁,似乎将一切多余的声音都更隔开了。

  ……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大雄从睡眠中唤醒。借助得天独厚的天赋,他对自身睡眠的把控,已经到了非常玄学的境界。因为很容易就能陷入深度睡眠,因此,大雄所需要的休息时间,其实要远小于普通人。

  眼下时局混乱,他也有意压缩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开始容易被一些外在的声音弄醒。从四周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说明伙伴们都还在熟睡中,大雄并没有喊醒他们,而是解开睡袋,确认了一下房间内的安保措施没有问题,拉开门,轻手轻脚地踱了出去。

  “好大的房子……不注意的话,感觉会在里面迷路呢。”

  趁着天色尚暗,大雄在王府中随处溜达,一边思考着白日里的见闻。那道城府极深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一道难以理解的谜题。看到他,和每次看到数学考卷的最后一题,感觉差不多。

  一个没有纷争,也没有奴隶的世界吗?

  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仰仗着自己的才能,和日复一日打造出来的好口碑,走到了现在这步。大权在握之时,却依旧保留着对“奴隶”这一绝对弱势群体的关注,甚至提出了要废除奴隶制度的想法!无论其目的是什么,以世俗的眼光看,他应该可以算是个好人。

  至于野心,如果说,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而渴望权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

  有一点,大雄却怎么都想不通。

  “……就如先贤书上写的那样,怡然自乐,礼乐长存。”——王莽的原话浮现在脑海中。因为有着类似的经验,哪怕是穿越到江户时代,住在一家普通的农人家中,大雄都快要受不了了。前些天,住在铜心村的日子,更是让他体会到了原始村落的居民们到底有多么辛苦。

  可想而知,如果时间轴再往前倒腾几百年,会是一个什么状况。

  “他怎么会认为,上古时代就一定比现在好呢?”

  就在他兀自思考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循声看去,一道身影半蹲在树木前,似乎正在拔除树根旁的杂草。似乎是听到声音,那人也转过头来,与大雄的视线恰好对上。

  “啊,是你?”

  ————

  女孩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手上的活计,直接就跪下了,吓得大雄赶紧往旁边一闪,慌不择路地问道,“你干嘛啊?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啊!”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白天……若不是您出言相助,恐怕小女子的双臂已经被斩去了……”

  “赶紧起来!你额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吧?万一再弄裂开可怎么办啊!”

  ……

  也许是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小,因为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只说是“十五六岁”左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唤作“阿二”,是因为之前的老爷的手下嫌麻烦,给她取了一个随便到不能再随便的名字。缺衣少食、面黄肌瘦,眉头始终紧锁着,大概是一生都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

  一想到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时代比比皆是,大雄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自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被人卖来卖去,都不知道最开始是哪家的了。”她俯下身,一边拔草,一边说道,“进了王府之后,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除草的工作。院子里所有的树下,都不能见一根杂草。原本说是明天再干也可以的,但,我想了想,还是早点开始做起来比较好。”

  “诶,拔草啊……”

  大雄不禁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期,也没少被妈妈揪着耳朵要求拔草。当时他就在想,干嘛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反正拔掉了还会再长出来的,放着不管不就好了?所以,每次妈妈要求他拔草,都是免不了一番斗智斗勇,甚至还会牵引出哆啦A梦的神奇道具来。

  现在想想,这些无聊的事,也成了宝贵的回忆。买了更加先进的除草机后,也不用每次都弯下腰去摘掉杂草了,但……能用手指触碰土地的松软触感,回想起来,依旧还是很美妙。

  王府的面积并不小,院子里更是种了诸多繁茂的树木,要想保证下边看不到一根杂草,可不是个轻松活计。

  但,在这个讨口饭吃都很艰难的年代,这应该算是相对轻松的工作了。

  “不管怎么样,结局还是好的呢。”大雄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能在这里工作,至少不用担心会像上一户人家那样,遭到刁难了。我看了下,光是这座宅子里,大概就有好几百个仆人,每个人分到的工作也不会太多吧。”

  而且,以王莽现在的社会地位,即便只是在他们家当仆人,出了这座宅子,其他人也不敢随便招惹的吧?如果奴仆也有高级低级之分,那么,因祸得福,成为了王家奴仆的女孩,应该也算是完成了鲤鱼跃龙门吧?

  ……

  女孩的神情很复杂,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和,对情绪变化很敏感的大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轻声追问道,“我刚刚说的,哪里有问题嘛?”

  “没……没有,完全没有,您说的一点没错。”女孩如梦初醒一般,连连摇头,“是我台不知好歹了,明明……能进这里干活,应该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对!”

  “事到如今,要是还挑三拣四的,实在是……”

  ……

  “啪!”

  给她贴上【表里如一胶布】的瞬间,大雄有些愧疚。说谎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力,尽管她说的谎实在有些蹩脚,但,如果她始终坚持不说,自己是没有其他办法从她口中得到真相的。

  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他迫切需要名为“真相”的东西,哪怕是再小、再不起眼的都行。

  这片铺天盖地的好评大潮中,王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

  “老实说,王莽老爷……我有点……有点害怕他……”

  女孩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他的次子杀死了家中的一个奴隶,因为这件事,王莽将其逼死了,一度传为美谈。”

  “我只是觉得,对血脉相连的人,尚且如此无情。这个人对除他以外的人……”

  “真的有感情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民意的怪兽

  什么样的人,会杀死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呢?

  大雄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一下,假如某一天,自己犯下了不能宽恕的罪过,老爸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把自己给杀了吗?还是说,明知道自己有罪,却还是会想尽办法,帮自己掩盖过去呢?

  不过,至少能证明,他想要创造一个“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世界,此言非虚。至少在他眼里,那个被逼死的奴隶,和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同样重要的。

  但……这岂不是说明,他宁愿杀死自己的儿子,也要捍卫自己的信条?某种意义上,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大雄真的感到不寒而栗。即便这是古代,即便这是两千年前,血缘亲情这种东西,肯定也和未来没区别的吧?

  ……

  “安汉公,这位是……”

  “啊,他是我王家新招的门客,诸公勿虑。”王莽半眯着眼睛,摆了摆手。

  按照常规流程,区区一届门客的地位,无论如何都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但此时王莽的权柄几乎已至顶峰,没有人会为小小的逾制来找他麻烦。受王莽邀请,大雄得以步入这森严的皇城核心,亲眼目睹这个偌大国家的最顶层治理。哪怕只是以“近侍”的身份,在一旁站着,也算颇为难得了。

  话虽如此,从刚才到现在,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和政务相关的内容,全是在说祥瑞。

  东边的村民捕获了一种白色的鸡,是祥瑞;西边的人看到了一块龙形状的石头,是祥瑞;北边的猎户在河边见到一只巨大的乌龟,龟甲上还有某种刻痕,是祥瑞……各种各样的祥瑞,像雪花一样飞入了皇宫,被这几个国家栋梁当做头等大事一样,十分积极地讨论着。大雄困惑不已,解读祥瑞这种事,真的应该交给大臣来做吗?他们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了吗?

  更让他费解的是,堂堂安汉公,文武百官的头头,王莽却一言不发。只是始终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双目微微眯起,洋溢着“好人”的标准笑容,看着他们讨论。他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来回扫视,好像一个站在窗前的班主任,皮笑肉不笑,监督着谁在早读时没有读出声音来。

  直到……一个叫做“哀章”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讨论中。

  王莽的眼眸微微抬起,他依旧没有表态,而是缓缓抬起右手,用小拇指轻轻掏了一下耳朵。

  ……

  全场肃静。

  “诶?”——方才那热火朝天的议论,好像是大雄一个人在做梦一样,让他对现状越发诧异。

  难不成,他们刚才那种好像在商讨大事的气氛……也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王莽身上?

  ————

  “一个来自梓潼的太学生,发现了两检铜匮,一块上面写着‘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块上面写着‘赤帝行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我们觉得不同寻常,便上报给您了。”

  大臣们翻阅着手中的文字,一边说道,“在如此多的祥瑞中,这个应该算是想当出跳的,至于后面这些,就……”

  “‘后面这些’,是什么意思呢?”王莽笑着,慢悠悠地问道。

  “是因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才会有这么多的祥瑞呈上来吧?既然如此,就不应有什么高低之分,诸位说呢?”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大臣们瞬间吓得面色铁青,一时间屏息而滞,连连称是。王莽以笑脸示人,却表现出了相当可怕的压迫感,看着他们的脸色,下一秒就是把内脏吐出来,大雄都不觉得奇怪。

  好在,王好人也没有太过为难他们,很快便摆了摆手,“我年岁已高,有些乏了,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还是老规矩,报上祥瑞的人,一律予以重赏。和之前一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至于这个哀章弄出来的两块铜匮……尽早呈上来,我要仔细看一看。”

  大臣们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松了口气,起身,与安汉公一一告别,离开了这座有些空旷的大殿。

  ……

  分明是白昼,大殿内却灯火通明,梁柱投下巨大的影子,竟然让整座大殿都显得有几分压抑。

  王莽微微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乡下老农一样,俯下身子,捧起大臣们留在这里的案卷,用手指抵着文字,一个一个地认真读起来。

  “您不是认真的吧?”

  虽然这是两千年前,人们对于无法解释的论点,总是习惯于将其寄托给鬼神。但,大雄相信,能混到这个层次,绝对不可能是个神神叨叨的人。方才的议会上,他对于祥瑞之说的在意程度,已经超出了“迷信”这个范畴。

  “想想就能明白,那叫哀章的人发现了两块铜板,字直接就刻在上面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没有人力介入,这种东西哪怕再过一千年都不可能出现的!”

  其实,本质上来讲,祥瑞都是这么批发出来的。皇帝也是人,是人就喜欢听点吉祥话,下面有懂事的,每年就弄点吉祥的玩意儿呈上来,大家哈哈一乐,赏点东西,这个环节就算结束了。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至于把这玩意儿当真。当然,这种东西都是上行下效的,也有皇帝明确表示不好这口,但凡对此发表过严肃的意见,执政期间,基本也就见不到什么祥瑞了。

  王莽扫了他一眼,支起胳膊,微微笑道,“那么,依你之见,这应该是?”

  “这是一次政治赌博吧。”大雄看向堆在桌上,记录着全国各地显现祥瑞的案卷,一面说道,“那个学生拿自己接下来的全部人生,进行了一次豪赌,他在赌你会欣然接受这种表面功夫,并给予他足够的报酬。”

  “那,你觉得结果如何呢?”王莽继续笑着问道,“他赌对了吗?”

  “……”

  ————

  “最近一段时间,我感觉到了……‘民意’这东西,真是不得了的力量啊。”王莽终于放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案卷,感叹道,“迄今为止,高坐在王位之上的人,都将平头百姓看做是蚂蚁一样,为何就从来没有人,察觉到这股力量该如何使用呢?”

  “每一个被踩在脚下的人,实际上,也都是父精母血,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每一分不起眼的微小呐喊,汇聚到一处,就可以产生无比庞大,庞大到足以改天换日的力量。”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沉声道,“这两检铜匮,正是这股不可视之力的化身!”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的选择

  在封建王朝,却能将民意玩弄到如此纯熟的人,他应该算是独一份了。

  正是因为有庞大的民意做支撑,即便是在下野的状况下,最终还能完成绝地翻盘,杀回都城。而只有身在都城,王莽深耕数十年的权力网络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皇帝驾崩时,趁着内外尚未做出反应,他瞬间就收回了散落在外戚手中的权能,将军政大权牢牢握在手中,并且没有遭受任何势力的反扑。

  因为他是王莽,他是众望所归的那块料,一切才能这么简单。

  这种感觉,就像塑造出一个无菌的偶像,从小开始,一步一步都走的谨小慎微,不露出任何破绽。用信条一样的道德来约束言行,逐渐变成了最接近圣人的存在。古代的信息传播极慢,也不会有24小时盯着他的因特网,纵然如此,想要几十年保持人设不崩,也是要有点定力的。

  身为民意的最大受益者,会得出如此结论,理所当然。

  “这可不是两块简单的铜牌,你是西域人,可能对我们的文字不太了解……上面写的意思是,高皇帝(汉朝的创始人,此处指刘邦)亲口宣称,王莽当为真皇帝。又取令名王兴王盛章因自窜姓名,凡为十一人,皆署官爵为辅佐。”他耐心地解释道,“简单来说,这是一份来自‘天命’的禅让声明。”

  “……禅让……”大雄完全没听过这种事,在他的印象中,天下从来是要靠抢的。不管信长、秀吉、家康,每一位日本大名,都是在刀与血中上位,权力交割之际,免不了要迎来乱世。

  “这种破绽百出的东西,会有人相信吗?”

  “无所谓。大汉养士养了两百年,最后的一点点反扑力量……早在两年前,就被我彻底掐灭了。朝野上下,皆知刘家天下走到了尽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执掌大权的,都只有我一个。”

  王莽笑得十分随和,就像在谈论一件喝茶吃饭般,再轻松不过的小事,“相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已经这样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等到时机成熟,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现在,我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等待。”

  ……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大雄实在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了,即便知道它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聪明,他还是要问,“仔细算的话,我们从认识了一天都不到吧?我不太明白,在这个国家,改朝换代之类的事情,是可以随便喝陌生人商量的吗?!就算已经十拿九稳,在真的成功之前,也不能跟任何人讲吧?”

  ————

  这个问题,让他那仿佛是焊死在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

  大雄这才发现,不笑的王莽,眉宇之间不自觉流露出一股阴戾之色。像是见识了人间的太多丑恶后,某种深沉的情绪沉淀在他的双目中,如鹰,如隼,被这种目光盯着,会让大雄怀疑,这身看似枯瘦的身躯里,到底还能爆发出多少能量。

  他真的是人吗?

  ……

  “在我出声之前,你是打算救下那个奴隶女孩的吧?”

  大雄没有回答,沉吟片刻,选择了默认。他有点担心王莽为追问“为什么”,自己不过是自持着现代人的世界观,认为“人人平等”,对一个被压迫的奴隶少女起了怜悯之心。他并不觉得这有多么高尚,换个角度看,似乎也只是因为自己出生在两千年后而已。如果深挖动机,或许会暴露自己是未来人这件事。

  但,王莽也没有追问下去,似乎对他来说,只要大雄有这样的行动,便已经足够了。

  “外戚掌权之时,朝中奢靡之风横行。即便在那之前的皇帝,也早已沉溺于声色犬马,全国各地,尽是骄纵淫邪之辈。他们身居高位,仅仅是仰仗了显赫的家庭出身,自呱呱坠地便衣食无忧,根本没有意识到‘民意’的巨大力量。这些人,非要我说的话,我一个都看不上。只是为了创建出一个美好的新世界,不得不与他们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