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凯尔希？真的假的？ 第82章

　　焦臭，带着肉脂被烧焦后独有的血腥。

　　欣特莱雅的喉咙微微抽搐了一下，她用手背掩住口鼻，顺着气味的来源，朝着地势更低的方向走去。

　　循着这条隐约可辨的路径前行，无胄盟的白金大位最终来到了一扇敞开的宴会厅大门前。

　　然后，她看见了地狱。

　　尸体。

　　焦黑的、扭曲的、重叠在一起的尸体。

　　当人的意识尚且还清晰，肉体却无法再移动的时候，他们会将心中的渴望不留余地的释放出来，将视线、感官、所有的一切投向那敞开的，代表着希望的门扉。

　　所以当有人来到此处时，那充满绝望的视线最终得以一齐迎来与对方的对视——虽然这位库兰塔小姐还没做好准备。

　　她看见鲜血渗透进地毯，火焰的余烬仍在其中翻腾，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混合着未能彻底燃尽的肉块，仿佛是一场祭祀仪式之后遗留下的祭坛。

　　于是欣特莱雅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朝着中庭狂奔。

　　她需要空气，不然她的胃会先一步背叛她。

　　当她冲到空旷的庭院中央时。

　　一抹风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后背。

　　————————

　　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这个声响让正在台球桌前对准准心的库兰塔分了神，一不注意将面前的白球径直打进了洞里。

　　这让他那被染色过的头发和尾巴无力地垂下，发出了忧愁的哀叹：

　　“唉，小白金，我知道把你从假期里叫起来不算是一个很好的举动，但等忙完了之后，你还是可以去享受你的那些假期——萨米怎么样？那边的豪华别墅还是挺吸引人的。”

　　“不过在那之前，事情办得怎么样？”

　　角落里蓝发的女士发出了一声嗤笑，将一根沾了血的箭折断，扔到了用来废弃的地方。

　　青金会亲自负责最优先的任务，而白金在辅助青金的同时，还要分派人手去解决董事们的其他难题。

　　就比如刚刚的那个侦察任务，那算是次级目标。

　　没人真正觉得在卡西米尔，有人会胆大到前去挑衅那些最古老的家族，也没人觉得那在城堡里点燃的火光是源自于真正的杀意和怒火。监正会的一员在商业联合会的说法里虽然不算什么，但明面上还是得保持正常的敬意。

　　驻扎在那里的是一阶征战骑士，凭借力量能和他们两位青金中的任何一人不分伯仲。虽然要杀的方法有很多，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一把火，把那里面所有的怪物唤醒？让最古老的家族自秽名声？

　　嘿，商业联合会要真有这个胆子，他们这些无胄盟的倒三角也不会聚集在这个房间里了。

　　唯一剩下的可能，那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所以两位青金的首要任务，是去调查其他的骑士家族在今天晚上都有着些什么动静，并进行汇总——他们根本没想过白金能带回来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死了。”

　　欣特莱雅的说辞很简短。

　　“……你居然没被征战骑士给发现？可以啊，有长进嘛，小白金。”

　　青金·罗伊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他对此表现的很平静：“董事们大概对此无所谓，几个核心成员而已。虽然不清楚是谁出的手，但单单就这几个死人暴露出的，和监正会私底下的联系……谁又会对此说什么呢？难道还要把这件事情捅到明面上来吗？”

　　“哼。”另一位青金，莫妮卡冷笑了一声：“比起无胄盟，死在骑士手里的骑士才更多。不要多去想与我们无关的事情，正常把这个事情报告上去就好了。”

　　“不是。”

　　欣特莱雅摇了摇头，她默默地将背后的弓放在一旁，说道：“死的人太多了，盔甲里的人被烧到融化，穿着华贵衣服的人被烧成了灰，我分辨不出来谁是谁，只知道有几个穿西装的，有几个穿盔甲的。”

　　“但基本上，全死光了。”

　　……

　　沉默持续了很久。

　　持续到他们的思路开始停滞，逻辑上出现了无可避免的矛盾。

　　因为没有意义。

　　那几个主动去赴会的联合会成员会死，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敌对家族的刻意为之，通过早就安派去的内应来将这件事情强行暴露在明面上。

　　无胄盟会被吸引过去就是最好的解释——有些事情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

　　可要做到这种程度，这种把人直接弄断绝的情况，那就不是单纯的内斗可以解释的了。

　　“你回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罗伊的声音直接换了一个语调，他直接走到了欣特莱雅的身后，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她，随后朝角落里的莫妮卡点了点头。

　　没有源石技艺的波动，也没出现什么被追踪的装置，白金大位还不至于到了这种程度还没有发现。

　　与此同时，附着咒言的风轻轻在天花板上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蜷缩了起来。

　　“……你觉得有人故意放我离开了？”

　　欣特莱雅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滴冷汗——她拼命回忆着路上做的事情，绕的弯路和在人群中隐匿时的动作：“对方认为我是有价值的，需要我把这份信息传递出去，准确来说，是传到商业联合会的耳朵里？”

　　“脑袋确实挺灵光的。”

　　罗伊喃喃着，开始在原地踱步，“但没有意义，这是个很明确的阳谋，从你出现在布兰特家族周围的那一刻就出问题了……得亏你真的心大到进了骑士家族的领地啊。”

　　真想杀了面前这个混蛋。

　　欣特莱雅在心中已经不知道将对方射成刺猬多少次了——先不说她提前侦察过里面的情况，连个人影和救火的人都没。烧成那个样子和气味，任谁去都会认为里面的人死光了，更何况她也确实对自己的速度足够自信。

　　“商业联合会的董事需要你来亲自口述具体的内容，不像往常一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汇报了。”

　　莫妮克皱了皱眉，看向了欣特莱雅。

　　她此刻也没时间计较其他事情了：“事情传播的速度不会慢，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赶到那里。更重要的是，监正会之后一定会封锁里面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的话不必多说，欣特莱雅也懂。

　　“……让情报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对吧？”

　　要和监正会讨价还价的，只要有一个董事就够了。

　　正如她所想的那般。

　　桌子上的电话，在下一个瞬间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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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卡西米尔，有人说在职场上办好了一件事情，得到了上头领导的赏识，便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遇，必须牢牢抓紧。

　　欣特莱雅觉得这句话真是扯得离谱。

　　她根本没想过这辈子再次听到“玄铁”三人中的其中一人说话，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

　　更离谱的是她的目的地——一个在卡西米尔的商业地图上几乎查不到具体标注的地方，荒芜而偏僻，连常规的路线都不会经过，只有一些资源开采公司偶尔会在这里安置短期的矿石处理站。

　　要与她见面的，是玫瑰报业的董事长助理。

　　她已经很久没和这个职位上的人有直接联系了，自从放弃竞技骑士的身份离开玫瑰报业，她就尽可能避免与过去的那部分关系产生任何交集。

　　虽然说起来是“离开”，但实际上她跟玫瑰报业之间的联系从未彻底断绝过，至少在电话里，她偶尔还是会和某些人有些接触。

　　于是在过了彻夜，欣特莱雅踏上这处被荒废的土地时，她只是无声地向远处的矿区前进。

　　踩在碎石与铁轨交错的地面上，收敛自己的动作，将注意力放到周围的环境当中。

　　夜色笼罩着这片低地，远方的天幕被移动城邦的霓虹染出了一圈模糊的亮光，而这里则是一片死寂，连远处的风力发电塔都像是停滞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矗立在荒地上。

　　往前走，往前走。

　　她终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被吊在空中的人影。

　　她想，这或许是什么奇怪的下马威，或许是在展示卡西米尔工业研发出来的新型装备，又或许是他喜欢站在高处。

　　她又走近了些，她看见那个人影正在呼吸。可明明对方的喉咙喘着粗气，空气中却似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明明对方正在空中，却没有任何东西在支撑着他的身体。

　　她想，她好像欺骗不了自己了。

　　“我很久没有射过弓箭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银色的天马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所有的声音、脚步和呼吸都像是消失了一样，连一丝一毫都不曾进入她的耳中。

　　在欣特莱雅视线的余光当中，银色的天马只是安静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将她身后的弓取了下来，然后从箭袋里拿出了一根箭矢，放在弦上。

　　“我想，白金大位应该不会在这种固定靶上射失吧？”

　　他一边轻轻说着，一边举起了弓，瞄准了对方的额头：“可惜了，这种技巧和我的相性很差，我在这方面的水平一直都不上不下，比枪要好，比剑要差。”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的箭矢直接往天上射去，距离目标相差了有十万八千里——简直像是要将星星射下来一样。

　　欣特莱雅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几乎要开口，可话还未出口，那支箭却在空中微微一顿。

　　仿佛顺着风调整了轨迹，箭矢猛然下坠。

　　——噗嗤。

　　血液四溅。

　　箭矢精准地穿透了商人的额头，带着残酷的静默，将生命终结在一个呼吸之间。

　　“这就是原因。”

　　杰拉尔德收回目光，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风轻云淡的惋惜，只是轻轻笑了笑，将弓递回到欣特莱雅的手中：“抱歉，我没给你留下什么退路，共犯女士。”

　　“要让猎物逼急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何况，还有些家伙藏在其他的地方，要一个个找出来也着实麻烦。”

　　欣特莱雅的呼吸骤然一滞，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弓弦，指节发白。

　　心跳在耳边轰鸣，像是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

　　“卡西米尔在一段时间里可能不会太接待你。”杰拉尔德继续说道，语调轻缓，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可是没有关系，这并不代表你无路可走，你总是有其他的选择。”

　　“我可以好好听你讲一会，关于商业联合会给你下达的那些命令、指令。然后给你放一会假，不像你的那些上司一样，在休假期放你出来做一些你不怎么想要的工作。”

　　“不过现在——”

　　天马随手又从她的箭袋里取出了一根箭矢，修长的指节摩挲着箭杆，将它搭在弓弦上，轻轻地放进她的掌心。

　　“让我们慢慢来，好好瞄准，至少你现在还是无胄盟的白金大位。”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低语。

　　欣特莱雅的呼吸越来越乱，她的瞳孔收缩，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可她没有松手，她的肌肉记忆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顺从地拉开了弓弦。

　　“三、二、一，深呼吸。”

　　“啪。”

　　又一根箭矢穿透了商人的心脏。

第三章 等天明之后再出发 （4K8）

　　4:41AM，卡西米尔中部，大骑士领街道，泰拉历1097年6月16日。

　　烛光在颤抖。

　　“烛骑士”薇薇安娜·德罗斯特一直有趁着夜色阅读的习惯，可她先前从未想过让意识清醒整晚，直至第二天的清晨尚不入睡。

　　卡西米尔的霓虹过于炫目，只是逗留在城中都会有无数的粉丝将手中刺眼的光源打在她的身旁，于是她唯一在夜深人静之时能做的，便是在偏离城区的住所之中点上一盏蜡烛，让火光掩盖住外面的夜色。

　　今天稍有些不同，她隔着窗户瞧见了在距离他所在住所较远的地方那熊熊燃起的火光，甚至比她手中的烛火要明艳上些许。外界的嘈杂愈发响亮，就连隔了如此之远的虚空也能听得见风带来的声音。

　　她原本该在这时候睡下，但一则电话让她原本疲惫的身体唤醒。

　　这个通讯终端是这个房间中唯一称得上是现代的制物，唯独会在当她应该从虚幻进入现实的瞬间提示她。可在此刻，在深夜之中，它朝她发出了通知。

　　比起久违的兴致被打断后的兴致阑珊，薇薇安娜只觉得有些其他的情绪正在空气中发酵。

　　“……请您来冠军墙这边一趟，薇薇安娜女士。”

　　她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骑士协会的副会长，监正会议员，德米安。

　　一个已经年迈却又声名远扬的征战骑士，在突然退伍之后回到了大骑士领转行文职工作，又是英雄之后……这种情景并不让人奇怪。

　　她清楚，这是逐渐发酵的夜色有了结果。

　　于是烛骑士动起身来，往大骑士领的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