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他们看到了影子，数不尽的影子映着墙壁上，群魔乱舞着。
视线是相对的。
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就像是失去动力的发条人偶，终止前一个动作，保持着怪诞的姿势缓缓挪动着身子，望向了门前，与精英干员们对视。
凯尔希迈出一步，踏在罗德岛舰船的核心区域上。
影子们就像是被入侵领地的士兵，轮廓幅度发狂似的摆动，狂乱地向着凯尔希冲去，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还不打算起床吗？”
凯尔希她轻轻呢喃，她的语气就像是询问丈夫今天是否不用上班，也像是提醒孩子快要上学迟到。
“——！”
就在诡影们即将触及凯尔希的瞬间，一阵钴蓝色的幽寂之意升腾而起，掀起光的海浪，将所有影子淹没消散。
林律缓缓睁开眼眸，钴蓝色的眸子凌厉地扫过所有人，强烈的威压几乎让这些精英中的精英双膝下跪。
他的视线最终汇聚在凯尔希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各不相让，视线笔直地相碰在一起。
最终，林律微微歪了歪脑袋，向凯尔希眨了眨左眼。
“wink~”
第五十五章 护妻狂魔
透明密封装置的溶液迅速排空，赤裸的林律双足落地，井然有序地拔掉连接在身上的输液管。
遍布伤痕的身躯看上去有些羸弱，但熟悉博士的人都知道，他能一拳把罗德岛舰船的甲板打穿——他又不是没做过。
凌乱齐肩的白色短发还在滴落着水珠，林律抬手向上一撩，露出钴蓝色的深沉眼眸，以及一幅文弱书生的脸庞。
——是他！
即便是多年未见，时间也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五年前的他，三年前的他，现在的他都是同样的面容，似乎不曾改变。
全体精英干员一级戒备，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Ace默默地将隔离墙重新拉下，高大的深灰色门板顺着滑轨咬合在机括上，封堵住唯一的出口。
如果博士变成三年前最后阶段的模样，这一次，他们不会给博士进入石棺的机会。
哪怕是同归于尽……
“看什么看呢！你们都好我这一口是吧？”
林律双手叉腰，大大方方地亮着自己的宝具。
相互僵持了数秒后，哪怕是再训练有数的精英干员，视线也不由自主地瞥向某些部位。有两个小姑娘下意识转移视线，但更多的女孩子则是睁大眼睛，就差没要求林律摆个姿势。
“穿！上！去！”
凯尔希有些烦躁地把衣服砸向林律，冷峻的脸庞渗出森森寒意，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好好好，穿穿穿，我穿我穿。”
林律接过宽松的病服，罗德岛最不缺的就是病服，什么款式都有。
套上浅绿色的病服，往腰上随意一捆，确保不会走着走着突然解开后，林律瞥了一眼众人，转头看向凯尔希。
“这就是罗德岛的欢迎仪式吗？你们这是什么黑心企业，有这么……”
话说到一半，林律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像是有一层乌云笼罩在面部。
谁也没察觉到他的动作，似乎他的身影还残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但人已经来到凯尔希的面前。
林律抬起手按住了凯尔希的肩膀，他的动作太快，行动太强硬，气势甚至压制住了凯尔希，让她一瞬间愣神没能避开。
“你做什么？”
凯尔希微微皱眉，想要拍掉他的手，却感觉到一股热流透过这双修长纤细的手传递到她身上，让她浑身剧烈一颤，手都抬不起来。长期以往通过药物支撑的身躯，其实早已濒临崩溃，能够拖拽着这样的身体一直奋战在最前线，凭借的只是一股责任感。
林律手心的热量彻底勾起她体内不断累积的疲劳，先前通过药物勉强撑起的精神在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包围下迅速投降。凯尔希身体摇摇晃晃，勉强抬起的手也只是揪住林律的衣角，却做不到把他推开。
“放开凯尔希医生！！”
一位精英干员想要上前拉开林律，却被他转头怒视，就差没一脚把人从舰船深处踹穿到甲板上。
“MDZZ！你以为我要干嘛！你以为你在干嘛！”林律搂过凯尔希，把她抱在怀里，冲着这群人大吼，“你们这些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在这非法聚会呢！嫌空气还不够稀薄吗！就没人看得出来她身体透支，分分钟快要猝死了吗？医疗兵给我滚过来！”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博士发这么大火，这些曾经被博士精心培养教育过的干员们下意识将目光看向凯尔希。在确认凯尔希脸色极为糟糕后，默默地将目光瞥向躲在角落威严满满的白发红瞳萨卡兹血魔少女（欸少女？），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
华法琳左顾右盼，露出一幅被背叛了的表情，畏畏缩缩地走上前。
她很怕博士。
准确来说。
她很怕生气的博士。
像博士这种人，哪怕是战局被逆转，优势局变成劣势局，被猪队友二五仔疯狂背刺，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知道人的本性如此，错误的是他没能更正确的认识到每个人的想法，这不是背叛者的错，是执棋者的无能。
当博士真的生气的时候，意味着他不打算按照以往的规则来走，每一步都是掀桌的操作。
“你在……做什么？”
凯尔希依偎着在林律身上，挣扎地想要站稳身子。
“这还用问第二遍吗？”林律在她耳边轻声道，“当然是担心你。”
“呵呵，骗子……你是利用我作为突破点，对吧？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单靠武力突破包围网，明的不行，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会让你得逞，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他才不会担心我，更不会信任我。”
凯尔希的声音冰冷到让人感到心寒，她撑起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倔强地望着林律。
林律沉默地看着她，钴蓝色的眼眸持续施加压力，但凯尔希却丝毫不退缩，咬牙瞪回去。
“过去的我，到底是有多渣男啊？”
林律抬手整理凯尔希的刘海，手指有意地划过她的脸颊，很自然地找到她的敏感点，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耳朵。
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脸上一瞬间露出恍然的神色，林律不由得有些心动。让一个冷淡的高冷女性露出如此诱惑的神情，即便是他也会为此感到心潮澎湃，同时也在感叹可惜，多好的大猫猫就这样把自己折腾的快没了。
“走快点！磨磨蹭蹭地，想什么呢！”
林律转头吼了一声。
吓得华法琳抱紧源石法杖，连忙赶了上来。
“欸？博士你把头发染成白色的？”
“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快看看她！”
“喔，喔喔喔！”
华法琳将注意力从林律头发上挪开，转移到凯尔希身上。
红宝石般的眼瞳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她迅速地抓住凯尔希的手臂，将袖子向上一提。
看着手臂上的针孔痕迹，她略显童稚的声音骤然提高语调：“凯尔希你疯了吗！你这几天根本就没休息过，又给自己注射着药剂。你嫌自己命长啊？！你多少岁了都！还当自己十七岁啊？！这是这个月第几次注射了，你要是想死的话麻烦你先把斯卡蒂的血液研究许可给我办了！”
“斯卡蒂的事……你想都别想。”凯尔希气若浮丝道。
“就你这状态还跟我扯什么呢！等你死了整个罗德岛谁还管得了我！”
“……”
凯尔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林律。
她轻轻叹息，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华法琳看了林律一眼，不分由说地直接从他怀中抱走凯尔希，也许是因为医者的使命，就算是林律发怒她也不惧。
林律沉默地看着凯尔希憔悴疲惫的表情，怀里空落落的，手心无意识地握紧成拳。
“她说，就算是我也不能单凭武力突破包围网，我对她好，只是因为我想借此逃避。”林律沉声道，缓缓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精英干员们，目光锋锐如刀，“我想了想，有种办法可以证明她说错了。”
林律捆紧了浅绿色病服的腰带，打上一个死结，摆出近身格斗术的架势。
“把你们的牙齿阖紧了，接下来的时光会很漫长。”
第五十六章 近卫唱诗班
那一天。
人们终于回想起。
曾经一度被博士支配的恐惧。
还有被打趴在地被迫背诵诗词的那份耻辱。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省略以下三百句）”
“快背，没背下来今天谁也不许走！全都给我记好了。”
林律活动了一下略微发酸的手腕，在场只有他一人是站着的。
其他人除了华法琳与凯尔希之外，全都被他揍趴倒地，男女平等。
虽然已经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林律依稀还记得自己挺擅长近身格斗术。
能够让对方感到全身快要散架的同时，又不会留下致命伤，这种超贴心的教育方针也只有他才能想的出来。
不愧是我。
“从今天起每个人上战场都得吟唱诗词，谁喊的声音不够大，我就找谁单独练一晚的CQC。我要培养出近卫唱诗班，你们就是第一批人选。每个人都听好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无论陷入怎样的险境，大声吟诗就对了！相信言语的力量，它是迷雾中的明灯。”
“Boss，我是重装干员，我可以不背吗？”
“闭嘴，你也得背！你背完还得默写出来，让你当二五仔，让你刚刚踩我脚趾。”
林律瞥了Ace一眼，硬是把铁血猛男给瞪自闭，这才转身向着中央计算机方向走去。
“PRTS，看好他们，每个人离开前至少得背下十句诗词，没背出来的人不准走。”
“是，博士。”
毫无人情味的机械声响起，巨大的荧幕悄然亮起，将林律朗诵的诗句化作泰拉通用语言展现出来。
“请放心背读，PRTS已将各位的工作行程向后安排一天，并且向罗德岛食堂提出营养餐外送服务，将会保障各位在此的基础物质需求。PRTS将会竭尽所能辅助各位完成定向指定目标，如有其他需求请提议。”
罗德岛核心区域泛起湛蓝的光彩，如同海面上的月光，映出精英干员们一个个绝望的表情。
他们宁愿到最严酷的战场上和敌人厮杀在一起，也不想要上网课。
但有些人心里还是挺高兴。
——比如说Scout。
Scout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如果不是面罩遮住了他的脸，他也许会因为笑的太开心而被周围的人揍一顿。
博士还是博士，真好。
当初在教他们一些不识字的人时，博士比现在还要严格，但无愧为一名教导者，以传道受业解惑为己任。那时候日子很苦，很贫穷。虽然现在也不富裕，但在当时条件很苛刻的情况下，博士依旧让他们去学习更多的知识和技巧，积累经验。
最重要的是，博士在教导知识之前，先让他们明白了战斗的意义，以免走上歪路。
如果没有学到的这些本领，也许在座的精英干员们都无法在残酷的战场上撑到现在。
Scout看到博士在恶趣味的近身搏斗中还不忘教导着他们，他打从心里感到喜悦，以及淡淡的悲伤。
正是因为他们请求博士指挥，在战火与厮杀中催化了博士，才会让博士从一个教导者和研究者，变成了一台毫无感情的战争机器……眼里只有向他们许诺的胜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Scout坐在角落，轻声吟唱着诗词，望着博士的背影，似乎与过去的记忆重合在一起。
在切尔诺伯格的撤离点，Scout得知博士失忆时，他很高兴，差点仰天大喊一声“NICE！”。
对他而言，对博士本人而言，对罗德岛而言，他都认为博士能够遗忘过去是一件好事。如果博士能够不再去指挥战斗，能和罗德岛再无瓜葛，可以将一切战争置身事外，那就更好了。
只要博士不再走上战争这条路，怎么样都好。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很幼稚……但他是真心想让博士重新开始生活。
如果博士能把凯尔希医生拐走，到一个隐蔽的世外桃源结婚生子，过上平凡的一生，这也许是最美好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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