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执棋者 第5章

第八章 真实写照

　　“往他嘴里塞一颗源石，挑刺多的那种，再把他嘴缝起来。”

　　弑君者看着热闹的广场，也察觉到平民因为这位演说家的演讲而变得亢奋。

　　这样下去可不好，她并不希望把这里所有人全部杀光，单方面的屠杀并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就好了，那个人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那个人曾经还对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她这一边，结果说完就失踪，了无音讯，都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弑君者有些惆怅，大概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再次握紧武器让人有些回到过去的感觉。

　　“我警告你们，别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弄死你！”

　　“啊！！我的腿，我的腿，你，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

　　“军警，军警呢！为什么还没有过来！！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你们看着干什么，救我，救我，救我啊啊啊——”

　　那位情绪激昂的乌萨斯高官伪装出来的无畏被无情击碎，他的膝盖被一位感染者士兵用铁锤直接砸碎，让他重重地跪在地上。另一位士兵则是从自己体外表渗出的晶石切下狰狞一角，塞进这位喋喋不休的演讲家嘴里，再用数根铁针刺穿他的上下唇，确认对方彻底的闭上嘴后，再往那张肥肉油腻的脸上重重挥上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那位乌萨斯高官倒在地上后，挣扎起来的第一个动作就用双手扒拉着脸。

　　他并不是因为剧痛而感到恐惧，而是因为塞在他口腔里的矿石碎片刺破了脆弱的舌头，划破咽喉，被他吞咽入腹。比起死亡，他更加恐惧成为感染者。一根又一根的铁针被他拔下来，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半张脸烂得不成人样。泪水和血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潭，他干呕出一块块血污，却吐不出那颗源石，只能疯狂的挠着脸与脖子。

　　他向周围的人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呼救，却无人回应。

　　平民们都迅速地远离他，爬的远远的，生怕这人疯了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就是他一直践踏在脚底下的感染者，最真实的人生写照。

　　……

　　“在切尔诺伯格军警的团结协作与迅速反应之下，纷乱的局面已经被控制，切尔诺伯格大部分区域的意外事件已经被镇压。目前，切尔诺伯格军警已经包围了盘踞在瓦舒克大道上的暴徒，以人民财产由第一优先，在保障市民安全为前提下进行镇压作业。可见，这一次由感染者主动宣战的无谋袭击，很快迎来结束。请各位市民不要恐慌，待在家里，尽可能避免前往人群拥挤的地方，等待军警们的凯旋，等待切尔诺伯格的又一次胜利！乌萨斯的荣光保佑着陛下和他的人民！”

　　一片狼藉的百货商场，架在高台上的液晶显示屏碎裂了一半，残存的画面仅能看到切尔诺伯格军警团结在一起的画面。电视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商场广播传响，寂静无人的高楼回荡着寂寥的风，名贵的手表首饰口红香水化妆品散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林律双手插在厚重外套上的口袋里，静静地听着广播，脸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讥讽的冷笑。

　　他仰起头，透过数据化的视界，他能看到顽抗抵御的切尔诺伯格军警们在前线化身为绞肉机，不断地运转着。

　　感染者的血，切尔诺伯格人民的血，军警的血，将地面染上乌萨斯旗帜的颜色。他们已经身陷在疯狂之中，整合运动的士兵不停地冲击着乌萨斯军警的总局，无数士兵们倒在地上，被后继往来的人踩在脚下，成为血腥战场上的基石。

　　“我们，我们撑不住了！”

　　“不能后退，不准后退，后退者统统处死！”

　　切尔诺伯格军警队长站在高台上大吼着，让前线的军警们用肉身之躯挡住整合运动的进攻。

　　“该死，这群虫豸是从哪得来的装备，武器防具比我们的军备还好，操！淦他娘的财务部，就知道省钱！”

　　“怕什么，再好的装备底下也只是胆小无能的感染者，再多人我们也不怕！乌萨斯的荣光万岁！皇帝殿下万岁！”

　　“崽种们！我们当初就该在杀死你们爹妈时把你骨灰也一起扬了，而不是驱逐与流放。你们这些卑劣的感染者，受死吧！”

　　“……”

　　整合运动的士兵们丝毫没有因此而急躁，他们已经习惯了谩骂，习惯了无端的指责。

　　他们不会因此而发怒，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将手中的长刀刺穿对方的喉咙，让对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律轻声叹气，收拢数据化视界的扩展，减少压力。

　　“电视上播放的内容，和现实完全不一样。”杜宾寒着脸，咂舌道，“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耍这种手段！让居民躲在家里，哪还有家？我们一路上过来，每栋楼都被人点上了火，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这段新闻不是给切尔诺伯格人看的，也不是给乌萨斯帝国人看的。”

　　林律淡淡道，表情恢复平静，他将情绪收回在内心深处，冷静分析。

　　“我们已经避开了大部分的整合运动士兵和切尔诺伯格军警，但接下来的路没那么好走。指望通过更加隐匿的方式离开，对于我们的人数来说不太现实。各处交通路况都有整合运动的人在把守，他们封锁了民众的逃出路线，也堵住了我们的出口。”

　　“整合运动，原来是这么有规划的感染者组织吗？”

　　杜宾狐疑地眯起眼睛，向博士阐明自己的想法：“我不认为整合运动的实力真的庞大到如此地步，还能够谋划这么大规模的战略，付诸相应行动。在我们救援小组潜入行动时，切诺尔伯格军警与驻扎部队的数量不足以支撑一个城市的防备力量，处在一个非常古怪的状态。可以说的上是毫无防备，敞开切尔诺伯格的大门欢迎着敌人进屋。”

　　林律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证实了杜宾心中不敢想的一种可能性。

　　“别急着把步子迈大，先把目光放在眼前，杜宾。”

　　林律轻声道，望向了不远处弥漫而来的烟雾。

　　“我们有客人来访了。”

第九章 浓雾

　　“重装干员注意敌袭，近卫干员留意补位，狙击干员前往百货四楼的高台，在西南方向的专柜有良好的视野。”

　　林律按下通讯耳麦的开关，迅速将救援小组的力量划分开来，分配好战斗力。他之所以停留在这里，正是预料到接下来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与其傻乎乎地冲进敌人阵营里，倒不如占据一个合适的场所，诱敌深入。

　　但没想到会诱来一条大鱼，似乎还挺难啃。

　　围绕在四周的浓雾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在群体作战来说这种情况是最难缠的，各干员之间伸展不开拳脚，担心会误伤到友军。

　　不过，对于有博士指挥的罗德岛来说，不存在任何问题。

　　数据化的视界让林律能够清晰地察觉到敌人袭来的方向，及时的分配干员做出反应。

　　“Guard，十一点钟方向，有两位整合运动的士兵意图切断我方后援，你去解决他们。”

　　“Stone，别被前方搅动的烟雾分散注意力，那是陷阱。你的左右侧面各有敌人袭来，挡住！”

　　“狙击干员是否已就位？很好，安德切尔用扩散弩弹洗地！给我使劲打，狠狠地打，打不中人也不要紧，先把雾给散了，事办好了回到罗德岛赏你半斤地瓜烧！”

　　“术师干员，敌人已经暴露在你们的攻击范围里，优先集火敌方盾兵，减少前线干员们的压力。”

　　正如林律要求的，一个队伍里仅能有一个指挥官的声音。

　　干员们的通讯耳机里依次传来命令，紧绷的神经在完成博士安排的任务后得到舒缓，表现不错还能得到博士的鼓励。干员们心神随之放松，战斗力处于全所未有的巅峰状态，越战越勇，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救援小组中仅有一人对此感到恐慌。

　　名为Guard的近卫干员轻轻喘气，拢了拢头顶上斜下来的针织帽，放下沾满血迹的长刀。

　　第二次。

　　他是第二次在博士的指挥下战斗。

　　第一次战斗是在废弃设施里与袭来的整合运动部队交战，当时的他就感到很不可思议，现在更是如此。

　　博士的指挥并不是见招拆招，而是提前预判到敌人会做出什么动作，在对方出鞘之前就把对方的门牙给砸碎，让对方咽回肚子里。如果博士不在，他丝毫察觉不到那两位装备精良的整合运动士兵的袭击，恐怕在他反应过来时，后方小队早就因此溃散。

　　最重要的是……

　　在博士的指挥下，他就算是以一敌二，也不会丝毫胆怯。

　　身体听到指挥的命令时自然就行动起来，一瞬间思考停止了，一直以来锻炼的剑术从未施展的如此顺畅，将敌人斩于刀下。这不但不让他感到兴奋，更多的是让他心里慌张，这种失去自我的感觉细思恐极，如同变成操线人偶般随着博士的意愿而动。

　　但如果没有博士指挥的话……他又不敢往这方面去想，无论选择如何，都不像是会有好结局的样子。

　　救援小组与整合运动的战况从始至终都是一面倒，不断有整合运动的士兵倒下，但罗德岛没有一人后退。在己方无伤亡的前提下，林律的指挥无疑做到了最好。

　　就连杜宾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对他的看法似乎不太全面。

　　直到——

　　林律忽然眯起眼睛，他察觉到对方的头目行动了。

　　“各单位注意，敌方——”

　　林律剩下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那橘红色的倩影已经突破狙击干员的火力压制，越过重装干员的防线，甚至在近卫干员的围攻下失去踪影，闪现到罗德岛救援小组的后方阵营。

　　扑了个空的杜宾转头大喊：“阿米娅！”

　　“保护博士！”

　　阿米娅转动右手上的戒指，解除一枚限制器，左手撑住右臂，黑色的电光在手指间汇聚，凝为纯粹的能量聚合体外放。她的源石技艺远比箭矢还要迅疾，远比弩弹还要具有杀伤力，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就能穿透对方薄弱的防具。

　　“唔！怎么会——”

　　阿米娅没能想到对方竟然轻而易举地用短刃切开她的术式，当即沉下眼帘，专注精神，将攻击速度再度提升。

　　红色的狼，整合运动的弑君者接连闪现骗过阿米娅的法术锁定。黑色的风帽迎着狂风抖动，纤细的身影忽闪忽现，却不曾传来脚步声，如同一匹幽狼。若不是地面上卷起的沙砾证实着她曾经来过，也许只是大梦一场。

　　“锵！锵锵锵！！”

　　短刃与法术不断交接，传来金属物质碰撞的声响。阿米娅的术式一次次被刀锋偏移，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不过百米的距离瞬间就被拉近，阿米娅甚至能看到对方红色的眼瞳，感应到对方的情绪。

　　“为什么，你会感到如此难过……”

　　阿米娅喃喃自语道，一瞬间的分神以至于她没能跟上对方的动作，弑君者锋锐的利刃已然朝向她的颈部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到能够看到青色血管的手从暗处凑了上来，握住了弑君者的手腕，阻止她的暴行。

　　——凌厉的刀锋近在咫尺，阿米娅缓缓后退数步，她的脖颈感到微微刺痛，那是险些死去的恐惧。

　　“……”

　　林律闭着眼睛，但是他能感受到弑君者正在看着他，用着那样的眼神……

　　在阿米娅惊奇的目光下，林律缓缓放开弑君者的手腕，仍由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之中。

　　“各小队继续作业，医疗干员负责为受伤的干员处理伤势，现场由阿米娅进行指挥，敌方头目由我处理。”

　　林律抬起手按住通讯耳机下令指挥道，同时转身向着废弃的百货大厦走去。

　　“博士……”

　　阿米娅伸出手想要拦住博士，她无法理解。

　　“阿米娅，没事的，我去去就回，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律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一切正常，但越正常就越反常。

　　“……嗯。”

　　阿米娅脸色略微变化，但她还是收回了伸出的手，露出勉强的笑容。

　　直到博士的身影走进满是雾气的百货大厦之中，阿米娅藏在袖子里的手，才悄悄地握紧。

第十章 不存在的记忆

　　“我和你曾经认识吗？”

　　林律来到百货大厦一楼的正中央，他微微仰头，面朝上方。

　　隔着一层浓郁的雾气，站在商场常见的展示台上的弑君者化作一道影子，居高临下地跳了下来。

　　锋锐的短刃划破浓雾，一晃而过的刀光照亮了两人的脸颊，弑君者的短刃停在林律的脖颈上。她只需要向下划动三公分就能切断他的大动脉，基本上林律就可以秽土转生，胜败乃兵家常事，请大侠重新来过。

　　“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曾经也有人这么对我做过，还蛮想念。”

　　林律轻声道，他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在他的咽喉上割下去，他甚至还大胆的上前一步。

　　“当我苏醒后，有两个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下手。一个是阿米娅，当时我的手锁在她的脖颈上，无论我的思考怎么提醒我暗杀的技巧，我的身体都不允许我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林律缓缓睁开双眼，钴蓝色的眼眸就像是晶石，六边形的图纹深深地嵌入其中，丝毫没有半分人类的情绪。

　　“另一个人，就是你。”

　　林律抬起手再次握住弑君者的手腕，他能够透过数据化的视界得知一个人的特殊信息，例如潜能、健康、情绪变化、心跳指数等。但有些更加隐秘的情报，则需要在彼此肢体接触时才能获得。

　　“为什么我会如此怀恋，明明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你——”

　　“嗯？怎么了？”

　　“你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啊！！”

　　弑君者甩开林律的手，反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低到自己面前，粗暴地伸出另一只手埋进林律的头发。

　　“你什么时候染的白发，害得我一瞬间不敢承认你是律。等等，为什么你看着我都要开灵域，把你眼睛给我变回去！啊，你的眼珠子又往右上方飘了，你现在是不是脑子里在想瑟瑟的事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弑君者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起来，她的手依旧放在林律的头发上，只是搓揉的手法变得更加粗暴。

　　“你明明说好不会丢下我，明明跟我和艾尔莫妮约定好，为什么你要偷偷离开？为什么一下子就是失踪了五年，五年啊！你知道我这五年来都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这五年里整合运动变成什么样了吗？”

　　“……”

　　林律仍由着弑君者发泄着情绪，静静地消化着其中的内容。

　　果然，他不仅过去认识阿米娅，还认识眼前这位来自整合运动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