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也许是好久不见，也许是初次见面。”
林律慢慢地后退，露出与无神眼眸相当不符合的笑容。
“你好，柳德米拉，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弑君者？”
“……律，你在说什么？”
弑君者向前靠近一步，但林律也随之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弑君者眼眸缓缓睁大，她扯下遮住面容的面罩，指了指自己，声音有些颤抖，“律，你如果是担心我会骂你的话，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发火，你不要这样行吗？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你全忘记了？”
“虽然我不知道我对你做过了什么，但我确实没有任何记忆。”
“……骗子。”
弑君者低下头，紧紧地攥着手，万千思绪汇聚在一起，最终化为酸楚的无力感。
她坐在商场展示台的台阶上，蜷缩起身子，抱着膝盖，就连短刃都随手放在地上。
“过来。”
弑君者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明明以前那么大胆，连艾尔莫妮的犄角都敢摸，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来就来。”
林律也不嫌地面脏，大大方方地坐在弑君者的身旁。
当身体接触地面，精神略微放松的那一刻，一直盘踞在体内的痛楚瞬间沿着血管流过四肢百骸，让林律不由得发出沉重的叹息。他只是擅长伪装自己的表情，以至于除了那位医疗干员之外，没人知道他现在是有多么难受。
两人靠肩坐在一起，林律的通讯耳机里还能传来阿米娅的指挥声，想必外面正打得火热吧？作为双方的指挥官，手底下的马仔正在沙头角打得水深火热，自己却在摸鱼，这个鱼实在是摸的透彻，摸的精彩。
“算啦，人还在就好。”
弑君者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她歪了歪头，手掌撑着自己的脸颊，对视着林律的眼眸。
“你失踪的这些年，我想过各种可能性，也许你是回到了故乡，这样也好，至少你不必再为了活下去而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跟我说过，在你的家乡里只需要勤劳工作就能保障衣食无忧，努力一点还能改善物质生活，不必担忧下一秒就会死去。仅仅是有机会去努力，就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然后……我也想到了一些不该想，不太好的可能性。”
“虽然你失忆了，但你还活着……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弑君者从外套内衬里取出一截暗红色的缎带，眼眸中满是追忆之色。
林律看着她手中的缎带，忽然感到一阵恍惚，脑海里闪过一道画面。那是一位长着犄角的萨卡兹少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肩膀上还缠绕着绷带……但是画面太过模糊，根本无从捕获到任何信息。
“艾尔莫妮……是谁？”
林律追问道，他总感觉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她是给予你第二次生命的人，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宗次郎吗？”
林律缓缓摇头：“不……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哼，她们要是还活着的话，估计会被你气死。”
弑君者站起身子，她原本还打算着把林律带回整合运动，但是现在……她更希望林律能够远离整合运动，能够好好的重新生活。远离过往的身份，远离战斗，远离死亡。
——忘记过去的一切，也许对于林律来说是一场救赎。
“律，你过来点，我给你说个秘密。”
弑君者向林律招了招手，看到对方不为所动，不仅皱了皱眉头。
“怎么，我又不会真的吃了你。”
林律将信将疑地站起身子，以他的能力，就算弑君者真的动手，他也有自保的余地。更何况……他从未感受到弑君者的杀意，仅有淡淡的悲伤与久别重逢的喜悦。
“秘密就是……啊呜！”
弑君者用力地咬在林律的脸上，十分用力的那种，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消掉。
“我先盖个章，免得你失忆后被人拐走，谁让你总是一不留神就跟着别人跑了。”
弑君者刚说完，她吧唧吧唧嘴，脸色一变，吐起舌头。
“呸，呸呸！律，你多久没洗脸了！”
“大概三年吧。”
“啊？！”
第十一章 方舟驱动器
“这是……”
烟雾渐渐散去，当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整合运动的士兵也一同不见踪影。
“整合运动的人撤退了？等等，他们连同伤员也带走了！阿米娅，我们是否要进行追击？”
“……全员原地待命，狙击干员侦查整合运动士兵动向，医疗干员尽快为受伤干员疗伤。”
阿米娅的声音比起以往显得要冷漠许多，让干员们不由得心想，果然，救出博士后阿米娅也成熟了不少。
不愧是博士，真是让人值得信赖。
实际上——
“博士，把防护服的兜帽戴上，面罩也是。”
“阿米娅，这……”
“戴上。”
“好……”
阿米娅的眼神无比空洞，当她看到林律从百货大厦出来时她先是露出松了口气的淡淡笑容，但当她看到林律脸上的咬痕，她的笑容当场就消失了，双手十指上的青色戒指有那么一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
呐？
呐呐？
这是在宣告主权吧？
呵呵，还真是有够好笑的。
迫于阿米娅的威逼，林律被迫套上罗德岛的制服大衣，撩起兜帽，扯上面罩。
“阿米娅，我戴个面罩遮住脸就可以了吧？这帽子好沉啊。”
“不行！必须戴！谁知道之后还有多少狐狸精……我是说敌人啦！”
阿米娅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但又很快地振作起来。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
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果然，这件衣服只有博士穿起来才有那种感觉，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行。”
阿米娅的视线在林律身上来回扫视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原谅了……不，才没原谅呢！只是博士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太欺负博士而已，等到博士恢复健康后——嗯，要让博士好好补偿个够！
“博士，你就好好等着吧！”
阿米娅在找杜宾谈话前还不忘记给博士撂下一句狠话。
“呜哇，我总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林律倒也不是很理解阿米娅在气什么，女孩的心思确实是比数学还要难猜。他下意识地双手插进大衣上的兜里，指尖传来了这身体无比熟悉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光滑且富有金属质感，远比世间任何美人的肌肤更加具有魅力。
仿佛灵魂都因此感到愉悦，心脏不由自主地鼓动起来。
林律战战兢兢地双手离开口袋，同时左右手各取出一物。
左手是黑色的卡盒，卡盒外观上有着明显的磨损痕迹，依稀能够见到有六边形图纹作为底蕴。
右手边则是……
“方舟驱动器。”
不成样的声音从咽喉里传出来，林律愣了一会才得知这原来是自己的声音。
他已经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手中沉重的重量还是让他心中涌出无法言喻的情绪。
比起磨损的卡盒，方舟驱动器则是崭新地宛如刚出产，远处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黑匣子，最多就是富有光泽，与其说是金属倒不如说是黑曜石。林律捧在手心上仔细观察，无论是细致到极点的刻纹，还是精致到让人赞叹的机械工艺，都让他感到由衷的怀恋。最重要的还是手感，冰冰凉凉的，但是抚摸的过程就让他感到大脑一片清明。
该不会是用源石做的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啊哈哈，啊哈哈哈……
林律甩了甩头，深深吸气，认真地打量起方舟驱动器。
驱动器左右两侧可以用手指挪开，黑匣的核心枢纽也因此转动半圈，露出里面的卡槽。
“卡片的话……”
林律无意识地甩动左手，自然而然的将卡盒上的机关解锁。
先锋、狙击、近卫、术师、重装、医疗、特种、辅助、白卡，黑卡。
“一共十张卡？”
每张卡的卡面上都有相应的图标，背面则是一个螺旋尖塔的标志，总感觉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前八张卡还能理解，对应相应的职位，但白卡和黑卡又是什么意思？把卡插进驱动器会发生什么吗？
“——！？”
正当林律想要将黑卡插进驱动器时，数据化的世界忽然出现扭曲的迹象。在他的视界里，天空像是坍塌了一样，乌云沉下半截，雷光涌动。地面龟裂，四周的建筑在他眼中不断延伸，如同蔓藤般交合在一起，重重叠叠。
螺旋的高塔屹立在林律面前，降下的乌云遮蔽了螺旋塔的面目，仅有花火在交织绽放。
“这是在警告我？”
“还是说……在为我庆贺？”
林律沉思了数秒，还是将充满晶石质感的卡片收回卡盒，连同方舟驱动器一同放回兜帽大衣的口袋里。
下个瞬间，螺旋塔崩碎，扭曲的数据化灵域恢复正常，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面罩之下，林律微微扬起嘴角。
而另一旁，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干员们……
“Guard！你站住！不准跑！该注射药剂了！”
小小的菲林族干员抱着医疗箱，追上了想要偷偷开溜的近卫干员。
“我没有受伤，你看，一点皮外伤都没有！好着呢！把宝贵的医药品用在其他干员身上吧！我没事的！我还不需要治疗！”针织帽干员发出了不成声的哀求，同时想要迈步离开，但被对方微笑着揪住了衣角。
“不行！首先，你有没有受伤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医疗干员说了算。其次，这是定量药剂，延缓感染症状的！”
这位医疗干员就连博士都不怕，在废弃设施里挡住博士不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亲自作战，能有这种胆识的人，自然是个狠角色。
“我都看到了，你在战斗结束后摇摇晃晃，站都没站稳，过来！”
“那是因为别的原因啦！”
Guard怎么可能敢说是因为害怕被博士指挥，变成失去自我的人偶。
这句话说出来估计要被博士灭口！
“不行，要是你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再碰上战斗怎么办？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也该好好注意！听话，乖乖站好！”
“呜……”
菲林族女孩靠近浑身僵硬的近卫干员，褪去他的衣袖，先在他的手臂上擦拭着碘伏，做好消毒。
“不准乱动啊，我要扎了。”
女孩看着战战兢兢的Guard，灵机一动，指了指他的身后。
“你看，博士过来了。”
“啊？”
Guard下意识转过头，菲林女孩则是宛然一笑。
“我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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