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佛陀……？师父，你的意思是，这座遗迹本身，有可能是一位佛陀的尸骸？……是那种真正的佛陀？”
“嗯。”
“这怎么可能……世上真的有佛陀吗？”
“当然，是存在的。”
仅用言语，很难描述赵锋当时受到的冲击。因为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都这样认为——神话是神话，现实是现实，神话故事存在大量不可考证的夸张描述和无端臆想，大多都是不真实的。
但现在吴孟子却告诉他佛陀真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直接说你可能不理解，那我这样问你。”
灯光下，吴孟子放下手中的佛经，一双已经苍老浑浊，但却内蕴精光的眼睛直望过来。
“你觉得虚劫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我们一直在谈论的‘失序’又是什么？”
“虚劫和失序……”赵锋蹙眉。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
这能怎么答？
看不见也摸不着，属于‘形而上’的概念，也许能将之描述为一种现象？
“最常见的解释，就是把它们认定为‘现象’。”吴孟子点头，“如同日出月落，草木枯荣，风雨雷电……都是天道寰宇生成的现象。”
“而现象，是不会受个体的意志而改变的。我们个体所能做的，就是对现象的衍生产物施加愿力，在那个基础上进行雕琢。”
“师父。”赵锋低头，“弟子不太能理解您的意思。”
“这个简单。”吴孟子继而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姚虞王朝落幕的时候，科技力量明明已经比不上外围环绕的联邦国家，但主序依然认定天命在这吗？”
赵锋回答：“自然是因为姚虞依然掌握了剑道，而其他势力则缺少与之对应的超凡手段，这其实不算是理解以及归附主序，自然不会受到主序的青睐。”
“一部分原因是这样的。”吴孟子点头，“但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惯性。”
“惯性？”
“主序已经习惯了啊……”吴孟子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东夏地图。
“习惯将泾水……这条河流孕育的文明视作自己最亲的孩子。”
“历史上，泾水曾经多次改道。”他继续说道，“无论是自然改道也好，还是被河里的大妖操纵转向也罢，总之，这条母河每次发难，都会在苍茫大地上制造数以亿计的伤亡。”
“你觉得文明是如何形成的？”吴孟子忽然又换了个问题，“为什么自古以来就一直是这块土地在孕育‘中央王朝’？为什么是这块土地上的民族最先掌握了超凡之力？”
“是因为本质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更优秀吗？这种优秀是天生的吗？”
“师父。”赵锋眯眼，“你是想说，正是因为泾水从远古时代，甚至是从太古时代就一直在肆虐，所以才导致这片土地上最先形成了文明的雏形？”
“难道不是这样吗？”吴孟子反问。
“倘若你安居乐业，随手在未经开垦的土地里洒下谷中就能收获，而且甚至能做到一季多熟，你会想要联合其他人一起解决生存问题吗？”
那肯定不会了。
赵锋心里默默回答。
我自己都能随便养活自己了，其他人，乃至其他早期的原始部落，他们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呢？
我自然不会想要去团结他们，因为根本没有一个因素，没有一个强大的‘外敌’能把我们捏合起来，我们保持零散就能活下去了。
听师父的意思，那些外族、外邦，他们身处的正是这样的境遇。
因为他们土地更好，他们生存的条件更优渥，所以他们不屑形成完整的文明，也从来没有什么压力去逼迫他们——逼迫他们从骨子里形成对力量的渴望。
但这块土地就不一样。
赵锋同时也看向地图。
肆虐在这块土地上的灾难，岂止泾水？
洪灾、旱灾、蝗灾、妖灾。
数不尽的磨难，数不尽的‘现象’。
这些东西汇聚起来，足以覆灭所有的部落。正是在这般灾难威胁之下，原始部落们才会渴望融合甚至吞并其他的部族，获得他们的人口，获得他们的力量，好让自己能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生存下去。
长此以往，战争和融合便形成了国家，形成了有史以来最早的封建王朝，也就是所谓文明的雏形。
这其中的道理，我明白了。
但师父用这个举例……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赵锋再次看向吴孟子。
这和虚劫、失序有关联吗？
“治水要怎么治。”吴孟子忽然问他。
“改道。”赵锋条件反射，“挖掘河道，将河水引导至正确的道路上。”
“那能不能把河水消除掉呢？”
嗯？
赵锋瞪眼。
“师父……你在说什么，河水……泾水本身怎么可能被消除掉呢？”
“那是从各路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汇聚而来……而天地间的水其实是固定的，即使毁掉所有的山川，那些水也不会消失，它们只会流往别的地方，无非就是再换个地方而已！”
“是啊。”吴孟子扭头过来，笑着看他。
“泾水不能被消除。”
“虚劫作为一种现象，也同样不能。”
噼啪！
犹如闪电划过心际，赵锋终于理解了其中关窍。
是了……它们都是‘现象’。
【现象本身无法被个体的意志而改变。个体所能做的，就是对现象的衍生产物施加愿力，在那个基础上进行雕琢。】
这是吴孟子之前说过的话，此时再次被他回想起来。
泾水是现象。
虚劫也是。
那么‘现象的衍生产物’……泾水的衍生产物必然是‘河道’，古人通过雕琢河道来影响泾水的流向，通过这种手段引导‘现象’，把‘现象’的力量化为己用。
而虚劫……
虚劫、失序。
它们的衍生产物是……妖潭、虚魔？
妖潭虚魔如果可以被雕琢，也就是，按照师父的意思，可以被人的愿望引导的话，那它们最终可能形成的样子……难不成是——
古仙？
神佛？
所有流传于古代的神话，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巨大的冲击，赵锋浑身疯狂在起鸡皮疙瘩。
他完全呆住了，因为这番推断背后隐匿的真相是极其恐怖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古代文明信奉的所有神佛其实都是由虚劫、失序的力量塑造而来，它们的本质是不变的！和妖潭、虚魔没有区别！
只不过是因为愿力——是古代慧灵懵懂的愿力依附给它们，导致它们在不断吞噬、毁灭一个个文明的过程中也吸收了这些愿力和思想，从而自身逐渐受到影响，一步步变成了众生所希望的那副模样！
那神佛确实是真的存在了。
只不过远不是神话中那么光鲜靓丽，也远不是那般慈悲心肠……
“锋儿。”
镜头回来，吴孟子转头看向弟子。
“你的心乱了。”
“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是，师父。”赵锋低头，“弟子又想起了当初您那番神佛的教诲。”
当时的感触，无论回想起来多少次，总是难免心神激荡。
“我也不过是转述而已。”吴孟子摇头。
“凭我的境界，察觉不到这种真理。”
“这一切，都是那位先生告诉我的。”
这……居然是先生说的话么？
赵锋先是愕然，然后又觉得这很合理。
是啊。
那位先生。
传说中汇聚百家之长，最终创造出道虚法的圣人。
这套理论，唯独出自那人口中才不让人觉得突兀。
“虚劫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吴孟子重重叹息一声。
“道虚法、大虞剑道，都是以虚劫做参照，以其衍生产物‘妖力’为根才诞生出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锋儿？”
“这意味着，修炼这些根法的我们，和神话里的神佛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不等赵锋回答他就自己先说了，“意味着我们是有机会，从这些神佛尸骸中获取到力量！”
这也是一种‘雕琢’行为么。
赵锋沉思，没有说话。
到今天为止，他其实已经看明白了那位归来的圣人想干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诸天碎片都在回归主世，而随着类似这遗迹的存在被修补完整，可能会导致一些古代神佛、古代大妖苏醒过来。
要说那位悲悯天人，想要团结一切力量拯救人族，赵锋不信。
否则他就不可能选择落户朝圣山，他该直接去东夏皇宫。
所以是，为了自保吗。
不希望自己圣人的地位被威胁？不希望大地上出现更多的圣人？
还是说，那位其实和师父，和姚虞妖族图谋的一样，也是想参照这些神佛尸骸，想要获得更好的‘雕琢方法’，从而在道途上更进一步……？
圣人之上，难道还有前进的可能……？
沉思之际，赵锋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喝骂。
“何川？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你搜集的素材呢？”
“算了，今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你赶紧去拿工具，前面那块区域就分给你了！”
抬头观望，一名局促的鱼头人拿着工具小跑过来，就蹲在前方开始挖掘遗迹。
赵锋没有多关注他，上前两步追上吴孟子，和他一起走到遗迹最前方，最正中的位置。
站在这里抬头仰望，一座巨大的佛陀浮雕映入眼帘。
和其他浮雕不同，这尊佛陀十分恐怖诡异，乃是由五十四个身体、五十四张面容扭曲在一起所形成的怪物。
在这五十四张佛陀面容上，所有的眼珠都被挖去，形成了合计一百零八个下陷的凹槽，里面的镶嵌物不翼而飞。
吴孟子根本不敢细看这浮雕，上前走到浮雕下面，来到一座黑石雕琢的棺材边停步。
轰隆隆……
盖子挪开，一名身穿袈裟的老妪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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