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最后的尾音，姚虞妖祖没能拉完。
勉强只拉到一半的程度，那声调的上扬还没起势，声线的抖动还不饱满，一道无形的‘场’便将所有的碎片都包裹进去，强行堵死了一切声音传播。
然后，绞杀开始。
没有绚丽的剑光，没有出彩的招式。
有的只是在虹膜上短暂映现的一道道细线，从内而外的由所有黑影碎片中爆发出来，将其切割的再也无法重组，完全被炁罡灼烧干净。
这样的绞杀，同时作用于整座青璃仙府。
无论是状态完好，正在僵硬着身体，不知所措的那些弟子也好。
还是昏迷、或者未昏迷的伤病号也好。
亦或是已经在前面的战斗中被波及扫到，变成烂泥肉酱的尸骸也好。
无形的‘场’将这一切都包了进去，瞬间斩杀了海底遗迹里超过九成九的素真弟子和姚家宗室，只剩下赵锋、窦妃芸等簇拥着姚兴的人存活下来。
赵锋愣愣看着这一幕……他看到那些被斩碎的尸骸里，几乎每一份血肉都迸射出了同样特征的黑影碎片，它们藏的是如此之深，那粘腻的黑色粘丝几乎渗入到骨髓深处，甚至和飞出的神魂缠绕在一起。
若非今天遭到帝想的‘屠宰’，被她用堪比屠夫剔骨刀一般的手法肢解了一切，这份隐匿的黑影肯定到死也不会被人发现。
那我身上……也会有吗？
后退两步，赵锋抬起双手看看，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立场感到怀疑。
而白想的追杀还未结束。
以姚虞妖祖的狡猾，若说她只在青璃仙府藏了分身，白想肯定不信。
这分身可不是靠的神潭，而是古妖‘幽’所天生的能力。她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去追溯对方。
伫立半空，白想忽然闭上了双眼。
她的意识在这一刻附着在所有的剑气神罡上，顷刻跨越了无穷的距离，同时观察着每一份被切割肢解的寄生体。
她投注了全部的心神和注意力，观摩着，思考着。
然后，睁眼。
旋身抬手，朝前方虚空斩出一剑。
嗖嗖嗖——
不等她的剑锋真正落下，那虚空之中便撕裂出密密麻麻的黑腔小洞，一簇簇黑影寄生体就像橡皮泥一般从小洞里迸射出来，被强行吸附凝聚成一个模糊人形。
“怎么……？”
唰！
不等黑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剑锋落下，从其眉心中央切过鼻梁，切过嘴唇，切过胸膛，一路从其胯间出锋。
“你居然……能……控制我……？”
黑影中心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
这是它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流血，它却依然难以置信的瞪着白想。
“我……知道了……”
“刚才……你是故意……被我寄生……”
“你果然是怪物……嘿嘿嘿……哈哈哈哈……”
说道最后，黑影咧嘴低笑起来。
“但是你也不要……太得意……”
“‘幽族’不只我一个人……连我们都要躲藏的世道……你不懂到底有多危险……”
“而看你的样子……你好像还没接受……真正的自己……”
“你扛得住污染……你在乎的人呢？”
“是放任他们被污染……还是你自己选……由你来污染……”
“没区别的……”
“嘿嘿……嘿嘿嘿……”
“没……没区别的……”
笑着说完最后的遗言，姚虞妖祖的本体终于垮塌下去，化作一滩实体血泥，层层叠叠的在海水里晕开。
妖怪……
白想眯眼盯着海水，眼神却在微微闪烁。
可以选的话，她并不想认同对方说的话语。
但有一点确实让她非常在意。
那就是‘非想天’。
刚才已经通过姚虞妖祖实验过了，对方确实用性命证明了，对当前的白想——真正可以算初步掌握了神府境的力量，达到所谓‘圣人’标准的白想来说，挪移以及搬运空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无非就是花费点力气，以及加上一些前置条件。
对于姚虞妖祖，为了实现这个前置条件，白想不惜漏了个破绽引诱她附身，为的就是让对方沾染上自己的神魂。
而‘非想天’不需要这种前置条件——它本来就可以视作是‘白想’概念的一部分啊……
这样的本命剑器，她却怎么感应也感应不到。
这里面的隐情……
下意识的，白想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身穿大红凤袍的婀娜倩影。
那人背对着她，仿佛感受到她注视一般回过头来，如同最温婉、最乖巧的妻子向她张开双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美丽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明明应该是最令人放心的笑容，这一刻心底回想起来，白想却下意识感到一股寒意。
轰——！！！
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爆响！
仿佛有一股巨力把所有的海水都推挤开来，在地底形成了一个中空地带。
白想转身，任由那些海水轻抚掠过自己的身体，看到在地下空腔的中央耸立着一道扭曲的人影。
这个东西身高四米，光是显露的胳膊就比白想全身叠在一起还要粗，那古铜色的、近乎赤果的皮肤表面是无数蠕虫一般的肌肉在凝结扭动，全身的毛孔汗腺随着主人的呼吸在同步张合，释放出的气血、精气在头顶汇聚成一道血色狼烟……光是这气势就非同凡响！
“呵……”
“到底还是……变成这样了……”
口腔和鼻孔中同步喷出一道道白气，名为‘圣人’的怪物一点一点抬起右手，举起同步变粗变大的‘日冕针’，抬起一颗卤蛋般的光头朝白想看来。
“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才给出回应。”
“但是希望你能理解，因为道虚法在延寿上的功效确实比不上炁法，如果时刻保持这样的状态，不出一百年我就得老死。”
“可以理解。”白想点头，一点一点半转过身。
“只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你的袖子……那里面的空间去哪里了？”
之前，方央还是孱弱道人形象的时候，他给白想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袖子。
她隐约能感觉出来，那里面凝聚着对方‘封圣’的最强神通，是对方立身立命的根本。
而且有不小的概率，她最后要诛杀的人也藏在里面。
“你一直陪我玩游戏，就是想找机会钻到我的袖子里吧……”
再次吐出一口白气，方央对白想露出一个理论上是在表达和善，但实际上却无比狰狞的笑容。
“圣人的标准就是挪移和开辟自己的空间。”
“这力量并不局限于外物。”
“如你所言，最好的载体其实是‘自身’。”
白想点头：“也就是说，他们在你的肚子里吗。”
“那么，可以邀请我去看一看吗。”
“当然……”
铁塔般的巨汉一点一点俯下身子，双眼抬起，瞳孔倒映着白想的身影。
“吃了你会有多少提升。”
“我其实也，很好奇啊。”
第四十五章 击败（二合一）
对方的态度产生了极为剧烈的变化，白想自然察觉到了。
如果说之前，以孱弱道人形象出现的‘方央’显得有那么点软弱，而且是优柔寡断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巨人方央’，他展现出的就是‘坚定的决断’。
明明之前总是一副试图规劝我为大局考虑的架势……是因为我终于惹怒他了吗？
白想心里亦在沉思。
不，如果是这个原因，他在新玉京市的时候就该展现出这姿态了。他的改变和我杀了多少人，甚至杀了什么人没有关系，应该是在这过程中他自认为看清了我的本质。
我的本质？
又是师父那套《妖人论》……打算把自己不理解的事物贬低为‘妖’，贬低为‘异类’，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登上道德高地，用尽一切手段去诛杀了吗？
冷笑一声，白想感觉有汹涌的波涛在从后面向自己拍来。
那是之前因为方央变身而被排开的海水，它们此前被推挤出几千米远，硬是在海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心，此时又再顺着重力牵引席卷回来，气势之狂猛真真犹如天海倒灌。
嗡——
白想右手抬起神鸣剑，左手几根修长的手指按在上面轻轻弹动，就像弹琴一般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嗡鸣。
这是极为高明的振劲操纵，一道道无形波纹依附着炁罡蔓延出去，悄无声息的融入靠近她这部分的海水，再通过依附在每一滴水上面的天元能量遥控它们，让海水在自己斜上方旋转、凝聚成一道连接上下的巨大龙卷。
随手挥剑，巨龙卷便扭着身体朝方央砸去，与此同时方央身后忽然罩上一层黑泥血肉，就像泡起的披风一般把他全身裹住，四面八方同时涌来一枚枚的金黄巨眼，物理作用的黑泥束缚和神潭领域的目光注视同步生效，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你好像还没有真正理解‘虚空’的力量。”方央口中低沉说道。
“真奇怪……明明感觉你给我的威胁是那样强烈，但你展现出来的却和我预期中差了不少。”
“你似乎，缺了某种关键的东西。”
嗯？
白想眯眼。
他居然也能做到不受影响？
砰！！！
空气炸响，随着方央一振身体，他全身上下盘结的肌肉就好似活物一般蠕动起来，在几乎每一处毛孔上方都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撕裂现象。
撕裂现象扭曲了虚空，又因为挤压而产生了空爆。造成的直接效果就是这些空爆好像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保护膜’，无论是海水、黑泥还是目光都被‘保护膜’阻断在外。
“哈！”方央口中发出怒吼，赤脚重重蹬踏在地上，顷刻便将这处海底遗迹踩出巨坑，瞬间迸射出几百道疯狂蔓延的蛛网状裂纹。
好厉害……
‘玉神’正在疯狂预警，但白想却恍若未觉，用无比感慨，无比惊叹的情绪注视着这一幕，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缕兴奋和欢喜。
‘虚空’完全被撕裂了……
而且和我自己，以及我过去所遭遇到的敌人所采用的手法完全不同。是真正控制了‘虚空’被破坏时所产生的那种力量，将每一分力量都化为己用，而不是为了破坏而破坏，浪费它们……
“‘圣战’之中，你还敢分神？”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她身前，照直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白想的脑袋捏在里面。
那指缝当中，一枚金瞳微微睁大，再用余光去看，远方海水中的黑泥血肉似乎正在朝反方向崩溃，拍下的巨大龙卷中间被钻开了一个大洞。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影响。
看不到划破虚空产生的黑腔，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凝聚到面前这具肌肉盘结的肉体之上。
巨力掼袭，白想顿时感觉后背撞中了什么东西。却是方央就这样捏着她的脑袋，瞬间横跨高空距离，一把将其掼进废墟。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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