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不一样吗？”
白想摇头。
“妖人共治，妖人共治。”
“什么是人，什么又是妖？”
“我是没有给所谓的妖退路吗。”
“我是上来便要斩尽杀绝吗？”
“我分明给出了一条能让众生都从疾苦中解脱的法门，凭此一跃可得大超脱、大自在，有些东西却置若罔闻，宁坠苦海而不拾惠。”
“这样的毒瘤，不该杀吗。”
她指的是……她的意思是她希望所有的妖族都修行炁法？彻底摒弃虚劫的影响？回归——或者说蜕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
所以她才认为这是一样的吗……
确实，如果是那样，那在她的国度中就没有人也没有妖了。
因为全都被净化了。
被升格了。
她是想要建设出一个只存在于理论中才能实现的‘理想国’。
这简直是……
简直是……
“但是——”李文妤鼓起勇气，用自己的理解去驳斥对方，“但是，夏皇陛下，你这样做……你这样做等于是在破坏自天地这个概念诞生以来，世间所形成的一切规律！”
世上从未有那样的理想国。
从未有过。
混沌分阴阳，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在李文妤的认知里，这是宇宙规则运转的铁律。
失序和守序正是这样矛盾的关系，它们互相都需要对方存在，任何一方失去另一方都会导致整体秩序的崩溃。
而夏皇却希望完全消灭失序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
她简直是在和天道为敌……
“并不会这样。”
话语又打断她的思绪。
“在我的认知里，失序和守序的关系并不固定。”
“过去是因为天地无能，秩序有缺，导致少了一层链条。”
“就像人吃鸡鱼。”
“妖兽吃人。”
“那为什么不能多出一个东西是吃妖兽的，以‘失序’为食的，名为‘炁道’？”
“这样的链条嵌入进去，岂能不算秩序的一环？”
“当然我知道这会很难，不亚于是在挑战一切旧的秩序。”
“但这就是我的意愿。”
“是我来到这里要做的功业。”
她真的……是这样想……么……
李文妤的思想正在因为听到这番话而疯狂震颤。
太不可思议了。
太疯狂了。
不敢想象，要是这番思想能一字不漏的传递到外界，到底会掀起怎样巨大的波澜。
她必定会被众生一齐讨伐！
烈度之强，还要甚于此前八荒之敌围攻玄帝！
“我能感觉到，你在犹豫了。”
眼前一花，所有的黑暗如碎片般崩解。
连同那两道巨大的金轮，李文妤一个恍惚，忽觉自己依然站在房中，而白想恰好朝自己探出右手，在她回神之前直接没入了她的眉心。
这……这是……
“噗嗤！”
随着那手掌再次抽出，一条极为肥胖的白金虫子被从她颅脑当中拉扯出来，中间还连着几道细细的半透明粘丝，李文妤的思想瞬间一片浑噩。
“东西我帮你取出来了。”
“看在血缘因果的份上，我多给你三天思考。”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影骤然消失。
李文妤猛地醒来，踉跄后退几步，忽觉五感依次归来，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惊梦，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第100章 追剿（二合一）
就在白想离开这里没多久，距离庭院几十米外的一处街口，白竹清的身影出现在天台。
她还是一袭大红凤袍，手腕和脚腕上佩戴金环，唯独少了那几对铃铛，脸上的表情亦是相应显得十分严肃。
内、外、主、次，她还是分得清的。
铃铛是自己和姐姐的小秘密，是取悦姐姐的渠道和情趣，她只会在回到听雨楼的时候才会取出铃铛给自己挂上，平时走动根本不戴。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画面转移，显出站在白竹清身后的人。此人正是之前给玄夏使团带路的军官，刚才他亲自来到这里，把一路上的见闻都给白竹清描述了一遍。
“是么。”白竹清淡淡说道，“听起来这些人还算老实，这可真让人有些难办。”
难办指的是……
军官听的满头大汗，把头深深低垂下去，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背影。
白竹清也不瞒着他，对方能在镇南作为轮换的值守，本身就是她的心腹之一，所以她继续用较为随意的语气说道：“那么接下来几天你们就给我盯着那院子。”
“我不需要你们做别的事情，就想办法给我找茬——找他们有任何失礼的地方，最好是那种方便扩大的，留下证据之后来通知我，后面的事情我亲自来做。”
“大人。”军官咬牙质疑，“可那毕竟是……”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人。”白竹清挥手打断他，“可她在是‘什么人’之前就有具体的身份，那身份的名字叫‘玄天圣母’，叫‘玄九娘娘’，这意味着不管她知不知情，愿不愿意，她都为一伙狂热邪徒造下杀孽起了推进作用。”
“玄夏建成后屠戮了西北沙地近四十万人。”她盯住军官，“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为接纳这样一个国家的精神象征——为接纳她成为太皇太后而做准备？你觉得陛下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么？”
“属下不敢！”军官直接跪了下来。
这帽子太大了，他接不起。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白竹清摇头，“而是你先要搞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
“万一陛下和她谈崩了，也就是我上面说的那种可能性不复存在了，那难不成我们就光在边上看着？”
“我们是想要见证有史以来最开明也最伟大的帝王亲手残害自己的生母么？我们真的希望她这么做么？然后就这样让奉常司将一切都记录下来，列为正史流传后世，让她的名誉染上污渍么？”
“当然不能这样！”军官这下是彻底懂了，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叫使命感的情绪，涨红面颊低头说道：“这显然就是……就是属下等人发挥作用的时候！”
是的……是的……
不管怎么美化，说是替天行道也好，大义灭亲也好，‘弑亲’的罪名绝对不能让陛下来背负。
有些事不得不做，但却需要找到正确的人去执行。
统摄说的没错，这就是他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
挥退军官，白竹清独自一人留下，站在天台边缘处眺望庭院。
“倘若她做出了那个决定有感到为难，那就让我来承担罪孽。”
“姐姐啊。”
“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
……
另一边，白想直接出现在镇南道上方的万米高空，脚踏罡风，眼观日月，将那独特的‘魂蛊’举到眼前。
“妖主？”她试探性发问。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找你？”
‘魂蛊’显然是有自主意识的，在被拽出来的瞬间就能感觉得到，它不断产生一种自毁意志，就像是被俘虏的奸细企图自杀。
然而它被白想用金瞳幻神封死了行动，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一只真正的肥虫子一样在她手中挣扎、扭动——但不管怎么扭就是不发出意念，也就是拒绝和白想进行对话。
“拒绝沟通么。”
“你不会以为你的盘算能骗到人吧。”
轻哼一声，白想瞬间发力，直接将手中‘魂蛊’捏爆。
砰！
只一瞬间，‘魂蛊’爆浆，构成身体的半透明、略带白金光泽的特殊粘液四处飞溅，却都被一股无形炁力收束在一起，化作一团圆球被掌控炼化。
在炼化这份残魂的同时，构成‘魂蛊’的一切信息也随之流入白想心间。
她最先看到的画面是无数白骨。
白骨、腐肉……第一视角仿佛是在屠宰场、埋尸坑，只感觉画面一阵摇摇晃晃，然后就看守人员禁锢带走。
短暂黑屏后，再度显露的是一座金属墙面的密封空间，这里看起来有点像汉娜和项娴在后山建造的实验室，但简陋的多，视角的主人应该平躺在一张床上，有许多白大褂拿着医疗器械在上方挥舞。
实验品？
白想先是一怔，随后了然——看来这种‘魂蛊’并非直接生成，而是通过残酷的羽化仪式来逼迫凡灵觉醒，一层层挑选出具有足够强度的神魂，再通过各种手段将其催化为接近妖潭的形态，最后再由妖主那边进行灌灵和夺舍。
真是血腥……刚才那个坑洞里至少有两万具人骨。传言玄夏立国至今吞噬了四十万不同种类的慧灵，真实数字应该只多不少。
然后过了这段属于‘魂蛊’原主的记忆，剩下来的记忆则要混乱的多，多是以碎片化的形式呈现出来。
这是知道我有读魂的手段，故意做的打乱加密么。
毫无意义。
心念一动，神府境的强大神魂便交由‘玉神’模型进行调用，所有碎片信息都被分别编号排列，用穷举法硬生生拼出了正确的顺序。
呼！
一幅幅场景画面被拼凑补全。
白想不断审视这些画面，一边观摩一边处理信息流转，然后忽然转到西边朝向，穿戴高帮凉履的黑丝脚一步跨出，落地时已然穿梭了虚空，突兀来到一处寺庙别院。
别院不大，青石铺就的路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道路两旁的院落中各自种着一棵槐树，白想正好落在路中间，身后是前堂，身前是空无一人的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是所有佛寺的核心建筑，这里供奉佛寺僧侣的信仰神像，通常来说日常都要派人看管和维护，不可能像这样空旷和破败。
白想在场景画面里看到的一幅正属于这里，她站稳身形，左手扶住腰间的剑鞘，发丝下的金瞳凝聚心力，再次斜着瞥向四周。
这一次，她看到的情景就大变样了。
场地还是这么个场地。
寺庙不变。
庭院不变。
但在金瞳眼里，这里却不再是空旷的了。那两旁道路上跪坐着一幅幅骷髅骨架，皆是依次列坐，面朝宝殿，摆出双手合十的架势，好似在对佛陀念诵经文。
刺啦——！
略微将‘非想天’的剑刃从鞘中弹出半寸，顿时，一股锋锐的剑罡切过画面，目标锁定左边的槐树。
呀——！
槐树中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体便被剑罡席卷进去绞成了渣，由此斩出的深邃剑痕就像在幻境中撕出一道缝隙，撕下来的左半张画面里显出一片残阳，更是暴露出密密麻麻列坐的骸骨，以及右侧槐树上用粗麻绳所悬挂着的无数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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