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96章

　　这么做效率太低了。

　　不只是对眼下的局势毫无帮助，炁法之道本身和归墟也没什么联系，毕竟它就是白想凭空硬造出来的一条道途，如果不是此前掠夺了刘雍身上的归元紫气，在立道之初甚至会大规模遭到天道反噬。

　　但现在白想不这么想了。

　　一方面紫虚宫主人在未来视中看到了她探索虚空的画面，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凭虚空衍算串联了视界，确定那个未来并非虚妄。

　　那基本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碧瑶宫主人告知了她部分神道真相，也告知她‘如果想转修融虚一脉可以尝试重走归墟’。

　　白想没有转修的打算，但她确实还不太理解紫虚宫和灵宝山是怎么做到将炁法和妖力进行融合——这种事情光听古曦和常宏远那边传来的证词未免有些太抽象了——而在手头掌握的紫黑气雾来不及做更多研究的当下，她觉得深入这股力量的源头，也就是虚劫，未必不能加速达成她的目的。

　　“张宰灵，你相信我么。”

　　想到此处，白想直接对张谦正传音，更在言辞中直接称呼他的字，以表她的端正态度。

　　“信！”张谦正毫不犹豫的回答，“家父死前曾跟我说过，您是过去，是现在，更是未来！这糜烂的世界在您到来前根本就是个垃圾场，只有按您的意志去改造它，去重铸它，众生才能获得希望！”

　　“没那么夸张……你只管去触碰那些被污染的人影，我会护住你，保证你不被虚劫污染。”

　　张谦正立刻这么做了，他不断触碰一个又一个被污染的‘司辰’和‘星君’，通过这种方式接收他们体内驳杂的意识，源源不断的给白想提供衍算数据。

　　“我不想背叛陛下的……我不想背叛陛下……不想……”

　　“但是我的孩子还没有成长起来，我的家族还未站稳脚跟，归世派的野人正在多多逼近，我还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在这里寿终正寝……”

　　一道道思绪混杂着强烈的渴望涌入进来，这样读取的多了，张谦正觉得承载的压力在急剧提升。

　　从这些思维信息可以看得出来，选择抓住神道枝桠的基本都是一些老人。

　　字面意义上的老人，他们有的一百三四十岁，因为修为不精而无法突破天命大限；有的二百⑧九十岁……总之都处在一百五和三百这些‘坎’上。

　　以他们的操守，本来也不是不能接受自然死亡，但中途忽然多了神道这个变数，多了‘融虚炁法’这个变数，他们便因求生本能和对家人还有家族的牵挂而产生动摇，一步一步的落入算计之中。

　　可悲可叹。

　　张谦正是和何现交流过的，他在这里能感觉得到，很多人其实都抱着如何现那般的幼稚想法，即他们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背叛白想，而是自欺欺人的觉得这么做反而是为白想好，是在帮白想掌握一条新的炁法分支。

　　这就不可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了，毫无疑问，当他们选择接纳这条分支的同时，他们的思想也遭受到了妖力的污染。

　　那这便是一种‘知见障’了，正如忽略某事的人并不能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某事，这些人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遭受愚弄和欺骗，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等同于损毁国家根基。

　　忽然，张谦正心里一动，感觉体内的力量沸腾起来，一股脑的汇入眉心，从眉心滋生出一团朦胧虚影，逐渐形成了白想的模样。

　　直接过来了吗。

　　张谦正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白想说这里是虚劫，是虚劫本身。那神道应该是想诱骗这些人将虚劫的力量接引过去影响白想。

　　张谦正确实不懂什么高深的神通，但他大致看得出来，那些缓慢流动的彩光洋流其实是非常凶险的东西。

　　敌人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些东西通过神潭乾位送去给白想，但白想现在却主动来了。

　　这真的好吗。

　　他看不懂，只觉得担忧。

　　“这里就是虚劫内部吗。”

　　白想凭借灌输的力量降临，立刻仔细感受起此方空间。

　　来自那些魂体的感悟已经搜集够了，再多也不会有什么用。她通过衍算确定更深层的源法还要落在此处，索性选择落了一道意识过来。

　　而和张谦正的担忧不同，甚至和她那些敌人的谋划也完全不同的是，她根本不受彩光的影响。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连张谦正都能在这里艰难行动，我过来后感受到的压力更低。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正元十年附近，仅仅虚劫掠过后留下的潮汐都能将白想肉身定住。但此时白想却完全不受任何限制。

　　有问题。

　　她立刻察觉到其中的区别。

　　这条七彩大河感应上确实是虚劫本体，但是其中却不蕴含那种可以将她定住的力量。

　　为什么。

　　年份不够？

　　按广潭所言，虚劫的力量会随酝酿时间不断增强。

　　但不太像……旧朝的虚劫也不过酝酿了几百年而已，正元至今也有三百多年了，两股虚劫不该有如此巨大的区别。

　　难道是‘状态’上有本质不同吗。

　　类似子弹炮弹，在静置状态下和击发状态下产生的威胁是不同的。或许虚劫也需要某种击发条件，才会将那股可怕的潮汐力量迸发出来。

　　想到这里，白想顿时回忆起了曾经在夸父族记忆中看到的一切。

　　血阳升空，反复归墟。

　　那尊人造神灵携带着一支远古遗族的全部希望，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们听到和看到的正是所谓的‘大潮汐’，那也是一股能定住时空和魂灵，直接让他们‘眼睛一睁一闭，一下就来到现代’的力量。

　　所以问题会落在归墟上吗？

　　经过多番角度的分析，夸父族和血阳感受到的‘大潮汐’很可能是当时滋生出的第一缕虚劫——是那股力量和归墟本身产生碰撞而散开的波。

　　如果这番推论成立，那产生‘潮汐力’的要素就不是虚劫本身或者归墟本身，而是需要这二者之间产生碰撞。

　　现在碰撞没有发生，她只看到了七彩大河而没看到归墟之路，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她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

　　那这是否意味着，过往每一次虚劫的律动，它之所以循环撕裂主世的原因，都是由于它的行进路线和归墟之路产生了交叠？

　　每一次它们都产生了巨大的碰撞，正是这次碰撞导致虚劫被弹的偏移了轨道，带着那股潮汐波浪朝主世肆虐？

　　那如果是这样，这七彩大河当前行进的方向根本就不可能是朝主世的了。

　　它应该是朝着归墟前进，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它此刻并不携带那股潮汐浪潮。

　　白想心里一动，忽然有一种意外发现世界真相的感觉。

　　虽然这件事即使现在知道了对她的修为也没什么帮助，她并没有可以凭此悟道的感觉，但她有预感，这种领悟一定会在未来某个节点为她带来巨大的臂助。

　　那我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她忽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区区一道意识而已，如果深入虚劫，深入归墟能够进一步掌握此番世界的真相，那无异于是在加速她对世界的理解，帮她完善对根法的创造。

　　然而就在这想法升起的瞬间，这七彩大河里的一道道人影忽然蠕动起来，共同汇聚成青袍老者。

　　“够了，帝想。”

　　青袍老者出现之后直接睁眼和白想对视，“你能不受影响在这里活动，这是我和祝灵都没算到的。紫虚宫愿退让一步，我会携带这里的人离开夏土，不再尝试和你对抗。”

　　“你们试图篡改我的道统根法，凭此影响和污染这些人。”白想却微微眯起眼睛，“而现在局势超出了你们的掌控，你们却把这种程度的行为称为‘退让’？”

　　“那你要如何？”青袍老者神情不变，老神在在的做出解释：“并非是我不想给你更多补偿，而是木已成舟，就算我完全将污染从他们体内抽离，他们的思想也回不去了。”

　　“他们已经完全是长生的傀儡了，在选择接纳神道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死亡也脱离了你那‘轮回’的控制，他们从根源上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紫虚宫行事如此乖张，过往怕是没吃过打吧。”白想漫不经心的道，同时眼神瞥向远方，瞥向七彩长河前行的尽头。

　　“当然吃过。”青袍老者翘起嘴角，“我知此举有些冒犯帝君，不亚于是谋算帝君，从帝君手下抢了批人。”

　　“但是帝君不妨想想，这都是一些下等生灵。它们的一生和我们相比就像一次捻指，一次眨眼，轻轻一拨就过去了。”

　　“帝君还年轻，还有极为漫长的生命要承受、渡过。而在望不到尽头的时间之中只有我等能够陪伴帝君，帮助帝君。”

　　“帝君想来……不至于因此太动怒吧？”

　　青袍老者有恃无恐。

　　纯粹论修为，他、灵宝山主人、碧瑶宫主人都不及白想。

　　但他是应运虚劫而生的生灵，在这里有主场优势。

　　再加上他是本尊亲至，白想却只来了一道意识。无论他怎么想这里都是自己这边占绝对优势。

　　被发现谋划又如何？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如非是从阴谋变成阳谋而已。

　　“是不至于。”白想还是维持姿势没变，“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引导这条河走的更快一些……让它更快抵达预定的终点，是不是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她说什么？

　　青袍老者一直稳重的神色终于变了。

　　“帝君想要干什么？”

　　“等等！”

　　“不可——！”

　　他试图施展神通阻止白想，但全都迟了。

　　或者说本身就不会有什么用——从白想发现自己能在七彩大河中自由活动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她明白至少在行动上不会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她。

　　她想干嘛就干嘛。

　　比如像现在这样绕过青袍老者，直接一个加速冲到大河的尽头，甚至是其尽头的尽头。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因为没有规则能束缚思想，她的意识在一瞬间加速到了概念难以诠释的极限，这种可怕的速度顿时带动整条七彩大河穿梭了空间，不断的在空间尽头眺望地平线、地平线、还是地平线。

　　这本该是一段根本看不到终点的旅途，或者换句话说——根本不该有不是融虚道途的人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这里，就算来到这里也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就算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去付诸行动，就算付诸行动也不可能成功。

　　但一切就是这样发生了。

　　白想来了。

　　想到了。

　　去做了。

　　然后成功了。

　　以超越一切思想的速度，有什么东西一头撞中了虚空尽头的坚固壁垒。

　　顿时，一股可怕的波动迸发出来，如同浪潮，如同海啸，一波一波的朝外界溃散。

　　每当一道浪潮波纹掠过的同时，那虚空中的万物、一切，甚至包括思想在内，都要在其至高伟大的力量面前被凝固下来、停滞下来。

　　这种浪潮般的波动在最开始的阶段并不连续，这就使得万物运行的轨迹变得非常奇怪，一会被定住，一会开始动，然后再被定住，再开始动。

　　就像有顽童摸到了电视机的遥控器，一会按播放，一会按暂停，一切都在按这种诡异的姿态不断前进。

　　理所当然，这里面包含了青袍老者。

　　同样理所当然，也包含了白想。

　　但这里是有区别的。

　　在潮汐荡开的每一个瞬间，白想都能凭借清醒的意识从中读取到大量信息。

　　不只包含妖力的起源，包含神道是如何借助这股力量让炁法和妖力结合到一起，同样还包含一些断断续续的，铭刻在过去时光中的破碎画面。

　　青袍老者断断续续的张大嘴巴，张开双手朝白想抓来。

　　白想却完全无视了他，她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阅读这些信息当中。

　　大量信息流转。

　　一幕幕画面映现。

　　她看到星球破碎，文明绝迹，一路倒退回原始生物存在的时代，并继而飞速跳跃了它们，看到了四颗诡异的太阳。

第114章 诸因（二合一）

　　另一边，夏京，监天司的总部内一片死寂。

　　余道咏背着个巨大的葫芦，双腿盘坐在一张摊开的卷轴上，身后悬浮着四把雪亮长剑，就这样一路从书台阁来到信息走廊。

　　“我再说一遍，所有人到广场上集合。”

　　“现在开始我要对你们所有人进行光谱检查，我只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后没有到的将直接被判定为敌人。”

　　一边在走廊里飘飞他一边还在用手机传递命令，这些命令经过广播放大后传递到了监天司的每一个角落，确保不可能有任何人无法覆盖上音波。

　　一名名男女职员瑟瑟发抖的跑了出来，有些人衣服都没穿好，下到广场上也乖乖开始排整列队，互相之间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和茫然。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大概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