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699章

　　但是不理解没用。

　　在这道逐渐凝练、逐渐成型的规则镇压下，光轮罗汉存在于夏土之中越是持久，就越是能感受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排挤和斥力。他的气机就这样一路下跌，被镇压的从‘洞虚神灵’跌破到了‘元窍神灵’的层次。

　　这一下别说能引神潭灌体的余道咏了，那四周围着的元窍修士里随便来一个，他恐怕都敌不过了。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他的气机、力量依然在快速持续的往低层消退，仅仅几次呼吸的功夫又跌破了金丹道境，连背后的光轮都消失了！

　　罗汉难以置信的抬起双手，看着手掌上的皮肤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起皱、开裂，心中终于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忌惮和恐惧。

　　如此手段简直骇人听闻，比最直接的斩杀还要恐怖。

　　他不敢在这里停留了，身体顿时漂浮起来，化作一道利剑冲向天穹。

　　“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余道咏见状微微眯眼，后背葫芦塞子自发弹开，嗖嗖嗖从中窜出六道寒光剑影，迅速追上那逃窜的敌人，六柄飞剑编作天罗地网，一气将其兜入网眼。

　　“啊！”

　　半空传来一道惨叫，随后便是鲜血飞溅，大篷大篷的从剑炁网络中飙射出来。

　　咻咻！

　　六柄飞剑斩杀了敌人，重新从半空飞入葫芦，余道咏这才收起画卷落到地上，冲远处观战的下官传音：“不要在那边光看着了，都过来，把这个地方收拾一下。”

　　“余司监！”人群里钻出来一名扎丸子头、戴眼镜的白袍女修，只见她笨手笨脚的冲了过来，路上还差点被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冲到余道咏身边后直接伸手朝他身上摸来，口中还语无伦次的继续说道：“余司监有没有事？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要不要下属立刻联系医护救助？刚才的敌人呢？被余司监一力斩杀了吗？”

　　余道咏眉毛一扬避开动作，心想这糊涂助手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偷懒睡着了，以至于连陛下缔造的盛世造化都没感受到，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眼见其他靠上来的官宦和员工们也都好奇的朝这边看来，余道咏索性决定给他们一个统一的解释。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高深修为在身，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领略到此方土地上发生的巨变。

　　“夏土被升格了。”

　　另一边，烛叶和尚双手合十，站在一个匍匐在地，像是硬生生被击打入地坑的身影轻声说道。

　　“早从陛下斩断天道福泽的那一刻起我便有预感，因为我知她向来不做无谓之事……而当初的因也确实促成今日的果，自今日起夏土不再受天道意志掌控，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慧灵，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什么……自由……”那坑中被压着的赫然也是个光头僧人，虽然他已经满脸是血，连挣扎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听了这番话还是要勉力抬头发出嘲笑。

　　“你们根本不懂……究竟为何……众生最终会选神道……”

　　“夏土……还有她……打破了平衡……‘时之刻’不会再青睐这里……留给你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废话真多。”烛叶和尚微微眯眼，忽然发力，一脚踏裂大地砖石，右拳猛地落在那僧人头顶，如同击打一只西瓜般将其轰爆，各种颜色的粘稠浆液四散飞溅，就连他脸上都沾染了不少。

　　“弄脏了我这一身仪式袈裟，我们的账暂时清了。”

　　烛叶和尚却依然是那副满脸平静，甚至有些眯眯眼的表情。站直身体后他伸手捞住胸前那串佩戴的佛珠，转到其中一颗黄玉宝珠，看到玉珠本身正在快速褪色。

　　就像是他的注视加剧了某种现象发生，眨眼之间，黄玉宝珠已经变成了一颗半透明的白玉珠子，原本具有的玄奥气息也消散了。

　　“‘时之刻’……指得便是天干宝玉？”

　　烛叶和尚半蹙眉头，但很快又将其舒展开来。

　　“摈弃了天道的掌控，自然也要被其福荫排斥在外，这也是应有之理，算不得稀奇。”

　　“而且有了新的规则镇压，此后一切神道进犯夏土都要先被限制一遭。那佛陀要跌作初圣，菩萨要跌作元窍，罗汉要跌作金丹……我也不再需要你的臂助。”

　　“我们，就此别过罢。”

　　说完，他将那褪色的珠子摘取下来，握入掌心用力捏碎，再将玉粉吹入空中。

　　“黄文烨！黄文烨呢？”

　　“赶紧来伺候老子卸甲！”

　　“哎呦我草……血粘上面了，给老子轻点儿！无论是这甲还是老子本身都比你值钱好多倍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懂吗小子？”

　　白竹清刚接通往军武司的电话便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喝骂，这一听就知道是黄老将军在训后辈了，她懒得多管，只让接线人把手机递交过去。

　　“统摄来电？哦！应该说娘娘吧？”

　　“喂？娘娘？我黄迁啊！我这边在忙呢？可是西京那边陛下又有新的吩咐？”

　　电话内很快传来黄迁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嗯……不拘一格，让人很难将之和当初那位刻板守礼的地区都尉连起来遐想。

　　不知不觉，黄都尉也变了好多了。

　　转头看着被自己安置在院中休憩的三位长辈，白竹清压下心中感慨，将夏京局势详细仔细的询问了一遍。

　　其实大概的消息虚神已经提供给她了，但作为系统中负责总司一切政务之人，白竹清还是要多问一遍，她待会还要给其他司部的官宦，甚至给许多神鸣弟子都打去电话。

　　“娘娘放心，敌人已经被我就地斩杀！”

　　黄迁得知暂时没有新吩咐也松懈了下来，搂着手机哈哈大笑：“还得是陛下出手！你不知道那孙子一开始有多嚣张……结果陛下一来直接怂了！”

　　“神佛都是些没种的东西！”

　　“还有那些选择追随没种东西的叛徒！”

　　“娘娘要不要探探陛下口风？这些人可还留了相当多哩！”

　　言辞之间透出满满杀气，黄迁早就看那些人不爽了。

　　如今局势比较特殊，虽说时不时有灾劫动荡，但正儿八经要排兵布阵、指示麾下兵修对垒的局面几近于无，黄迁天天在夏京窜门遛鸟闲的都快憋出病了，自然是想趁机大干一场，免得自己这些年当真成了摆设。

　　“再议吧。”白竹清没有把话说满，又问了几句挂断电话，一边盯着听雨楼的方向一边打给其他人，得知各地受损都在预计之内，心下终于是松了口气。

　　敕令之下，神佛皆斩。

　　有些是直接被敕令本身显化的规则挤压、诛杀，有些是被限制了修为、力量，一下从金光罗汉、天上神灵跌落成凡人，甚至有些当场老死。

　　但最多的还是力量暴跌后被镇守的修士围攻斩杀，如此一来最重要的‘暴力’便重新被纳入系统掌控，诸州无论掀起怎样的动乱，平荡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损失其实也不小。

　　夏土如今十五个州，受损最严重的必然是新并的傩州。根据驻守那边的余河汇报，当地近乎‘十室九空’、‘尸横遍野’，大量慧灵被异教蛊惑炼作人丹，期间还催生了一尊比‘黑天湿奴’还要厉害的邪佛降临。

　　得亏陛下出手及时，否则两人就得去见李文妤了！

　　其他州府也正在重建秩序和统计伤亡，而虚神给出的预计数字也是早早破亿，完全不亚于打了一场全面战争。

　　虽然这只是伤亡数字而非死亡数字，但也已经很夸张了。

　　白竹清知道，之所以异教能造成这样的伤亡，神佛降临其实不是主要原因。

　　非要详细形容，那些神佛只不过是来补刀的。

　　真正的诱因，是异教选中了一个非常犀利的切入角度，在不使用任何神通手段的情况下让一些人——尤其是手握大权的官宦堕落。

　　若非如此，波及不会这么广的。

　　这系统的重建是真麻烦了。

　　白竹清摇头。

　　职务空缺，怎么找人是一方面，那些犯下大错的要员们如何处置，他们的家人如何处置，这又是另一方面。

　　她知道白想此时定然是有新的领悟，此时最好不要登门打扰。但她已经忍不住在遐想见面后要如何劝诫白想不能心慈手软了。

　　这样的罪责，如果要处理，那就一定要狠，一定要快。

　　千万不能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否则人心又会开始浮躁动荡，连带整个皇庭的威仪也会受损。

　　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融虚炁法’。

　　想到这里，白竹清闭眼兀自体验内景，只觉一些卡顿的关窍随着心念起伏正在一一自然破解，顿时瞪眼微张小嘴——这好像也太夸张了？

　　方才白想宣读敕令之时她便似有所觉，那弥漫的音波在掠过心间时好像还带来了些许其他变化。

　　没想到居然直接关联了炁道修为？

　　莫非姐姐破解了‘融虚炁法’的奥秘？更是在这基础上创造出了更好的解法？

　　若真是这样，那后续肯定就没问题了！

　　须知异教之所以能钻这次的空子，主因便是人性中有天生的贪欲。

　　他们选的时机也非常讲究，恰好卡在旧臣死、新人老，新新一代无力渲染风气的时候。

　　这里也是有因果关系的，就比如通电时连锋跟她描述的例子，那个叫做黄志安的。

　　黄志安之所以堕落背叛，除了他自身经历凄惨之外，他父母的死绝对也是一大诱因。

　　旧臣死、新人老，意味着新人目睹到旧人的下场，亲眼见证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并且他们此时多半也并不年轻，在死亡和破境的双重压力下很容易就会落入歧途，最终犯下滔天大罪。

　　白竹清是不会同情他们的，毕竟也有那么多坚守的臣辅作为对比，她只是担忧这种人性本身存在的弱点今后还可能被敌人放大利用。

　　因为炁法确实……

　　或者说长生之路吧。

　　想要不断在这条路上前进、求索，那确实是相当艰难。

　　可若是白想进一步优化了炁法，能使破境难度大大降低，这个隐患差不多就不存在了。

　　以后可能还有以后的问题。

　　但至少能保一段时间。

　　哎呀……到底也是没有修仙王朝的长久经验，我在这里想这些糟事，不如赶紧去楼下探听姐姐。

　　少女将镇守楼台的剑一唤来照顾白盛举等人，自己匆匆落至听雨楼前，刚靠近前门一定范围便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机收敛回去。

　　这……冲击着实有点强了，白竹清身体摇晃一阵，脸上表情都变得恍惚。

　　此前她对白想到底有多强其实没有一个具体的了解，但刚才那种感觉……那种简直可以用‘不可名状’来形容的感觉终于让她感到震惊。

　　她匆匆推开前殿大门，双眼聚焦，正看到那熟悉的人影站在殿上，双手垂落双眼紧闭，好似仍在感悟着什么。

　　不过气机的收敛也就意味着感悟结束了。

　　若非如此，白竹清根本就不会推门进来。

　　她连忙靠近白想几步，试探叫道：“姐姐？”

　　“想儿姐？”

　　“姑姑？”

　　“……帝君？”

　　“我无碍。”白想睁眼，气势回落，平凡的好像不具有任何力量。

　　她确实修为又有精进。

　　不到突破合元境，抵达新的道境那么夸张，但绝对也是在合元境的基础上又往前迈出了大大的一步。

　　也难怪，她这次可是借机窥清了一部分世界真相，借了敌人的势潜入虚劫本体，再利用异能‘唯我’的特性在时光推演中保持自我，反过来用自我的意志去干涉了归墟。

　　毕竟众生的愿望是愿望，天道的愿望是愿望。

　　我的愿望，难道就不是愿望了吗？

　　没有这个道理的……白想便凭此借了个巧，用自己的思想直接干涉了公式运转，同时达成了‘修为进境’、‘重塑规则’这两大目标。

　　至于破解‘融虚炁法’只能算顺带，和这两大目标相比，这成就根本不值一提。

　　此事算是尘埃落定、告一段落了。

　　我也……

　　白想忽然抬起双手观察。

　　我也终于第一次窥清了‘神魂异能’的本质……

　　“姐姐？你不要紧吧？”

　　白竹清担忧的凑近过来。

　　虽然白想说了她没事，但她总觉得再次见面，自家姐姐看起来很呆，总有一种恍恍惚惚的、好像不太聪明的感觉。

　　哦……虽然这种感觉第一次落在白想身上是显得她很可爱啦，但是这毕竟可是姐姐，是想儿姐啊！

　　白竹清害怕极了，她担心白想是破境当**了差错导致性情大变，已经在想着要不要赶紧唤项娴过来。

　　“说了我没事，你别乱叫。”

　　白想冷眼扫向妹妹，忽然招手将人掳至怀中，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俯瞰着她。

　　“姑……姑姑？”

　　白竹清瞪眼，被惊呆了。

　　“此前的我，对你好像有些太严肃了。”

　　白想愣愣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