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734章

　　这怪物王冉目视二人，口中发出一串尖笑。

　　“是来嘲笑我的么？”

　　“是来看我会沦落到怎样凄惨的下场？”

　　“王冉！”白竹清瞪眼发出怒喝，但她看的却不是上面的怪物王冉，而是下面的老僧王冉。

　　现在的情况，那怪物就像是从王冉本体撕裂窜出的一截蘑菇一样，极其的血腥以及怪异，她看出王冉本体流露出迟疑以及痛苦之色，判断这和对方思维受到干涉以及蒙蔽有关，此刻便想运炁振音，尝试能否将其唤醒。

　　“没用的！”

　　怪物王冉疯狂叫道。

　　“我就是他！”

　　“他就是我！”

　　“我是为了帮他实现愿望才存在的！我有什么错？我错在哪？”

　　“你这个怪物！”

　　白竹清再也忍不了了，直接张口吐出一道清白雾团，只见那雾团落到她身前三尺处猛地绽放舒展开来，化作一片细长而又柔软的剑刃，直接飞过去朝王冉绕绕，那怪物王冉的脑袋便掉落下来，切口断面如镜面般光滑。

　　“你杀了我了！你杀了我了！”

　　只是那怪物被砍头之后竟还未死，一颗脑袋一边咕噜噜翻滚一边大喊大叫：“你这样和我有什么区别呢？我为了我重视的人杀人，你又为了谁杀人呢？”

　　“怪物！住口！”

　　白竹清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那脑袋临空踢爆。

　　“哈哈哈哈！”

　　血浆中窜出一道彩光轮廓，在空中重新凝聚成王冉的形象，其下半身就和烟雾一般依然和老僧王冉连接在一起，面庞显得极为狰狞恐怖，对着这边疯狂大笑。

　　“我说错了吗？”

　　“我说错了吗？”

　　“作为父母，想要给孩子更多更好有什么不对？”

　　“你们没有孩子吗？”

　　“你们没有亲族吗？”

　　“福荫这个词到底是怎样被发明出来，又是怎样存在的呢？”

　　“我不过是教自己践行了世人总是在践行的道理罢了，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了！？”

　　“哈哈哈！我就是众生这项愿望的代表！只要众生所愿常在，我便不死！永恒不灭！”

　　“你……”

　　白竹清越发显得焦躁狂怒，但确实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对方的言语太狡猾也太恶毒，居然直指人族、妖族，乃至一切慧灵种族自诞生起便一直依凭着的社会关系。

　　依她性子，本也不至于被绕来思考这些道理，主要还是这怪物邪异，以自己神府修为居然两招下去仍未击杀，也不知道是依凭什么而存活的，莫非真是不死之身？

　　“呵……”

　　就在此时，少女听闻身旁传来一道轻叹。

　　却是白想要动手了。

　　这怪物的根源是那些七彩丝线，更有一部分连接在王冉本体的神魂深处，白竹清光针对它外溢的形象毫无意义，那只是一层躯壳罢了，类似本体被光照射后投下的影子，斩杀多少次都伤不到根源。

　　但自己看得到它的根脚，自然有法去对付它。

　　对付这东西还用不到出剑，白想直接闪身落至王冉身前，不等那怪物瞪大眼睛张口说话，素手直接前探凿出，狠狠捅入老僧胸膛。

　　噗嗤……叽咕……

　　令人牙酸的音效不断响起，她的手落在血肉当中不断搜寻，很快抓住臆想的事物，一把将其拖拽出来。

　　噗！

　　伴随大量的血浆喷射，一道粗壮的、和王冉心脏连接在一起的血管神经就这样被白想拉扯出来，可以看到那心脏表面已然长出了一张人脸，正是王冉自己的形象。

　　空中的怪影哀嚎一声炸做碎片，王冉本尊则是晃动身体，再睁眼时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

　　“陛下……”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颤巍巍的抬头看白想，语气里夹带浓烈的感激。

　　“你和它牵绕太深，它死，你也得死。”

　　白想看着他，简短描述既定的事实。

　　“足够了……”

　　王冉闭眼，双手合十对她再度欠身。

　　“只求陛下能够原谅……”

　　“更谢过陛下还予的清白……”

　　说完，他的身躯僵住不动，一身鲜活的气机快速溃散。

　　“……”白竹清在旁愣愣看着，似是还没有从惊变当中回过神来。

　　而白想。

　　依然是那个独属于她的视界，圣皇古的人影再次出现，指着前方尸体讥诮笑道：“人欲即本欲……嘿嘿嘿，看罢，就是这样。”

　　“除非你能断的了这所有的一切，否则你便无法阻止。”

　　“但如果你真断的了一切，这世间还能是原来的样子？”

　　“小娃娃。”

　　“想好该如何抉择了吗？”

第148章 遂心（二合一）

　　当项娴得知王冉死讯的时候，她正守在茂州玉明峰的工火殿中，为这一届的宗门比武炼制奖励丹药。

　　得到通知后她直接甩下丹炉不管，火速赶往自己居住的庭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怒喝：“她岂能如此不念旧情！？”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项娴脸上浮现出一撇无奈，她加快速度进入院中，见一人影手持利剑，站在一棵苍松面前，云鬓飞舞，胸脯起伏，显然被什么事情气的不清，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拿这棵松树出气。

　　“这树乃是你当年自己种下的。”项娴说道，“你说此树便象征你的心意，树长存即人常在，现在你是要自己毁了它么。”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那人转头，露出黎笙师太严肃的面容，她摇了摇头，低头看地，“没少听说她冷酷无情，但确实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悟。”

　　“真的是第一次么。”项娴最擅长在这种时候说风凉话了，她默默走到一边拿起水壶，开始给那棵苍松浇水，一边浇还一边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王冉当初之所以愿意投身炁道，主要还是因为她掠走了你们的魂丝，你们根本反抗不了，所以才只能走这条路。”

　　黎笙蹙眉，口中喊道：“娴儿……”

　　“别用这种恶心的称呼喊我。”项娴冷冷看来一眼，“我早跟你说过，这清神居只是给你暂住，我们的关系还没深厚到可以这般随意的地步。”

　　“好！”黎笙蹙眉，赌气般的应了下来，“那就当还是原来的关系！你的好徒儿就因为几亩破地和几间破庙斩了贲灵道主！斩了由始至终都在追随她的功臣、忠臣！这件事你不想说点什么？”

　　“我该说什么？”项娴背对过去，“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如果她杀了王冉，那就说明王冉该死。”

　　黎笙惊讶的瞪大眼睛：“那如果她有一天要杀我呢？”

　　“那你也该死。”

　　“项娴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万一有一天她来杀你，是不是说明你也该死？”

　　“是的。”项娴猛地回头，“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你说了这是我的徒儿，我自觉还是相当了解她的，如果有一天她非要这么做不可，那我绝对相信她有必须如此的理由。”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了！”黎笙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院子，一边朝外走一边还在叫嚷：“我亲自去见她！这件事我要彻查到底！”

　　“站住。”

　　项娴如同鬼魅般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眯起眼睛盯着黎笙。

　　“怎么？”黎笙咬牙，“你是要对我动手不成？”

　　“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火爆，简直可以说分毫未变。”项娴手按在玉牌上一抹，掌中多了一柄镶玉长剑，“我不介意领教下神府道君的上清剑，看看是否也是和当年一样，一成不变。”

　　“你真要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么。”

　　真到了剑拔弩张的一刻，黎笙反而平静了下来。她仔细盯着曾经纠结过的容颜的和身影，一个字一个字的对项娴说道：“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处理那事的京官……”

　　嗯？

　　项娴一开始没听明白，但很快便瞪眼显出惊怒之色。

　　京官……能让京官来处理的事情肯定不是发生在本朝，她说的是前朝，前虞时代发生的事。

　　那就只有白念蝉入狱冤死一案了！

　　她什么意思？她是想说如今的我简直像是站在了当年暴虞的视角在看待问题？暗示我是成了和那些京官一样的人？

　　本来黎笙无论说什么，看在曾经那一夜痴缠的份上项娴都可以保持平静。但唯独提及此事她冷静不了，她立刻‘锵啷’一声拔出长剑，荡开宫裙斩向黎笙。

　　黎笙怒喝：“玉明子！”

　　“住口！”项娴冷声何止她的称呼，“早已没有什么玉明剑道。”

　　“现在的我，是玉明峰主！”

　　铮——！

　　黎笙无奈，不得不跟着抽出剑来。

　　半空炸开一道神雷，项娴手中所持之剑好似和一道雷霆在半空相撞，短短十息内已和黎笙对拼一百多招，余波炸开了半座山崖，两人又双双跳到云海之中继续对砍。

　　“我只是去问谏！问谏不可以吗？”

　　黎笙显然不想全力出手，一边打一边给自己辩解。

　　她突破神府道君比项娴更早，修为更巩固，而且因为占了功法属性和炁力属性的便宜，她道行大成后的杀伤力在同境修士里也是一等一的，出全力项娴不可能抵挡得住。

　　锵啷——！

　　搏杀到一半，黎笙费力架住项娴杀招，隔着两柄剑龇牙咧嘴。

　　“你是在为我提到那事生气吗？”

　　“那我道歉，我道歉总可以了吧？”

　　“你以为我是为此事才生气么。”项娴眉头跳动一下，缓缓摇头，“……你根本就没意识到，你的问题出在哪里。”

　　一开始她确实恼怒黎笙胆敢揭自己伤疤，但冷静下来后，她察觉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多年来一直对自己情根暗藏的人忽然因为当年一位好友的死而大发脾气，甚至到了是非不分虚空立靶的程度，这种言行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是，王冉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一般的好友。

　　这么多年的交情，加上同为开国功勋，无论是在抵抗虚劫的浪潮中，还是在反攻暴虞，对抗妖庭的风暴中，他们这些人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无论谁以这样的方式身死道消，其他人肯定都无法冷静。

　　但是愤怒和抱怨总该有个限度。

　　黎笙明显已经超过了这个限度，不得不让项娴怀疑她是被什么外部力量给影响了。

　　可黎笙数月前便已突破至神府道境，是什么外部力量能潜移默化的扭转她的意志，让她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

　　项娴不知道。

　　她没有白想的能耐可以看到什么因果丝线，但她知道这种状态的黎笙万万不可放到外面，必须由自己将其拖在这里。

　　另一边，武邱山。

　　山顶寺庙响起了钟声，这是在悼念死去的主持。

　　白想没有选择将王冉死前展露的丑态公布于众，她点火焚烧了老僧的尸体，只留一捧骨灰给那些僧众，还领着白竹清参加了追悼仪式，目送一个个宾客前来，在灵柩前施礼，奉上香火。

　　在场不少人都是生面孔，毕竟事发突然，两日内很多官宦大臣来不及赶到，地位最显赫的也就是齐州府监，此时正在那边悼念。

　　人群的注意力显然有一大部分都放在白想这边，毕竟在他们看来此事实在有些蹊跷。

　　首先寺庙主持多日来谢绝见客，听闻他半夜会在大雄宝殿念诵经文，这件事已经很诡异了。

　　不成想没过多久竟然直接死了，而且本该远在夏京的白想居然也在这里。

　　这就很难让人不过多联想，让他们自主猜测的话，他们会怀疑是王冉做错了什么事情主动闭门思过，但这远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责，终于还是被帝君大人亲手处决。

　　哎呦，那后半截猜测可太吓人了，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虽然不时有目光落在这边，但却一反常态的，没什么人来找白想问谏。

　　“这些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