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739章

　　莫名其妙的，李文妤从心底蔓延出这样的想法，里面夹杂着一丝恐惧一丝不安，更有对自身和白想之间关系维护失败的绝望。

　　前不久才……她才答应来这边看我，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忽然变得那么冷漠！

　　李文妤摇头，将那些负面情绪都清除出去，随后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周身不知何时竟缭绕着一层香火烟气，自己被这烟气包裹就像是受到其具体控制一般，居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黄璃仙府的中枢位置，双手按在掌控轮回系统的黄玉佛像上，差一点点就驱动了机关。

　　这是什么！？

　　李文妤被现状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吐气吹散了那一缕香火烟气，同时取出白想上次来探望时赠送的一枚天干宝玉，将其用力捏在手里。

　　轮回系统是白想的天道神潭，在她和天道‘割袍断义’的情况下不再能享受宝玉庇护，尤其李文妤代执生死纲常和灵魂循环，算是这一系统内的头号干将，天道厌弃她都来不及，按理不该给与她任何方便。

　　但很神奇的，这一枚黄玉并没有对李文妤产生任何排斥，它只在开头向她传递了一种不情不愿的感觉，随后就开始发挥作用，以混杂天道规则的力量将那些浑浊香火都震荡开来，立刻让李文妤完全清醒过来。

　　好危险！

　　她赶紧将手从黄玉佛像上放下来，同时警惕的后退数步。看着前方那团因为她的后退动作而被留在原地的香火烟气。

　　因为烟气之前是将她完全包裹住的，她脱离之后，烟气也并没有直接消散，而是依然在原地维持聚拢，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李文妤，另一个所谓的‘玄九娘娘’。

　　这道人型烟气因为小黄玉的作用而被屏蔽了感知，它似乎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正版神像，依然受到愿力的影响在维系行动，居然当着李文妤的面缓缓伸出一双烟气手臂，想要再次触碰佛像。

　　这怎么可能给它得逞？

　　“好胆！”

　　李文妤怒斥一声，右手自玉牌中取出一柄雪亮长剑，一剑捅过去将其搅散。

　　“是谁？”

　　她站在佛殿中左右环顾，双眼四处来回打量，仿佛要穿透虚空，追溯那些香火烟气供奉的源头，“藏头露尾的鼠辈！速速出来！”

　　“阿弥陀佛。”

　　佛殿中紧接着宣起一道佛号，在李文妤越发凝重的注视之中，四周又有烟气滚滚而来，重新汇聚成了一个无论是衣装还是相貌都相差无几的‘玄九娘娘’。

　　“神道将我供起来了？”她眸光一闪，立刻想到了其中根脚，“想用这种方式来控制我？这手段不止给了我一个吧？”

　　同时她亦感到有些害怕，须知她的存在和祝神锋、吴闻名等人都不一样，介于半生半死之间，严格来说本就是一尊香火神像，这样的她对信仰、香火、愿力这些要素最是敏感，一旦被人从根源上污染掉了存在概念，那光凭她自己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就像刚才，如果不是她提前生出警惕，再加上白想送来的小黄玉神奇，她肯定已经着了道儿，已经在敌人操控下开始着手篡改轮回系统。

　　“自然不止你一个。”

　　香火凝形的‘玄九娘娘’已经有了自主意识，她手持一串檀木佛珠，脑后赫然映着一圈神光，此时用慈悲而又冷冽的眼神看向这边，口中说道：“……你不该否认我的存在。”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甘心。”李文妤冷笑，“为什么？神道给你灌输了什么东西，竟让你觉得背叛她可以有更好的下场？”

　　就算是假货，但因香火归流，这东西也是共享了她不少认知和记忆，李文妤尤其不能理解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意识会选择和白想敌对。

　　且不说打不得过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自己如今已是黄泉之主，就算皈依了神道又能升到哪去？

　　没记错的话，神道那边还有一大堆前朝时代的阴司势力，如果最终神道取胜，这些力量一定会被重新整合，就算最终会选拔出一个统筹阴司之人，这个人选也不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你错了。”玄九娘娘摇头，“不是我们被灌输了什么东西，也不是我们主动找死，而是这一切本就是注定的。”

　　“注定的？”

　　“不错。”神像点头，“正元女帝破境的速度极其惊人，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她或将拥有几乎无限的寿命。”

　　“然后呢？”李文妤又问。

　　她看不出来这有什么问题。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了。”神像扬眉，“一个拥有无限寿命的至强者，她简直就是神话里的天帝和佛陀，是那些伟大意志在人间的化身，我们所有人当然愿意追随在她的麾下，围绕她来建立神话天庭，但是她自己却不愿意！”

　　嗯？

　　李文妤一惊，忽然意识到神像的说法可能是对的！

　　想儿……想儿确实自从坐上那个位置以来就一直在打压贵族士族，《夏律》彻底废弃爵位的举动在当时看来不算什么，但随时间推移，尤其是当年剩下来的老人、族裔年岁越来越高，对于这种行为必然会在心里产生不满，而且这种不满也一定会越积越深，直至引爆。

　　尤其是前段时间夏庭颁布了新版本的炁法书，各地皆有福缘深厚者承引此法突破上境，这一下子多出来快五百个神府道君，一个个都有着数千年寿命，那时候他们心里是怎么想，和他们突破之前肯定又有不同。

　　所以核心矛盾居然是这个吗？

　　这些人本来希望将想儿推举上神话中‘天帝’以及‘佛陀’的位置，希望她成为新世界的最高主宰，然后在她之下继续分封仙佛，那班列中必然也要有他们一个座次！

　　但想儿不愿！

　　她确实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因为那样一来夏庭即为神话天庭，她所做的事情和历史上那些人亦再无区别。

　　但其他人怎么接受得了？

　　神话天庭一旦建立，必将因想儿和炁道傲视古今的可怕实力而在统治力上达到巅峰。这将会是一个持续万年，亿万年，甚至可能无限存在下去的政权。不仅仅是想儿的统治可以永恒存续，就连班列中的仙神、佛陀也能永证道果！

　　是吧……所以他们竟是为了这样的缘由才逆反的！

　　神道只不过是顺着这个口子钻了进去，把他们的欲念给放大了，就算没有神道这次加速，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一定会联合叛乱，威逼想儿分封天下！

　　“你也意识到了不是吗！”

　　神像态度开始咄咄逼人。

　　“窝在这里当个阴司神有什么意思？我们本可以有更大的权力，更广阔的天穹，但实际上呢？这所谓的轮回秩序全都来自她的恩赐！”

　　“你简直就像是被施舍的狗！你难道不想由自己来执掌轮盘？”

　　“看来他们给你植入的信仰相当偏激……”李文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脑后回想的却是三百多年前自己第二次背叛白想的画面。

　　是吧。

　　毕竟我也是有‘案底’的。

　　之所以从我身上会诞生出这尊神像，可能也是因为我此前确实这样想过。

　　但是——

　　睁开眼睛，尤其是攥紧手中黄玉，李文妤咬牙快步上前，‘刺啦’一剑，将烟火神像从中劈开。

　　“为什么！”

　　神像挣扎着不肯消散。

　　“因为这并不是我的愿望。”李文妤说道。

　　曾经的她一直在为大玄而活，神道因此而认为现在的她一定相当渴望自由，这倒也不能说是判断失误。

　　但问题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奴根深种！执迷不悟！”

　　神像被她用轮回术法直接化去，消散前恶毒冲她吼道：“你们赢不了！她更赢不了！因为她要对抗的东西根本不是神道！”

　　“是不是神道，这就跟我没关系了。”

　　化去此獠，李文妤终于松了口气。

　　“反正我只想当好母亲和奶奶，天天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多烦神啊。”

　　然后下一刻，她感觉脚底一震，整栋佛殿似乎都在剧烈晃动。

　　“这气息是……酆都大帝？”

　　李文妤扬眉。

　　“还有黄泉那个老不死……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再次上前，右手按住黄玉佛像，只见佛像化作一道橙黄光芒直接被李文妤吸入体内，她浑身的气机顿时节节攀升开始暴涨，一路突破至神府道君以上的境界，脑后凝聚出七彩神光。

　　一个闪身，她出现在黄璃仙府上方，下方是在汹涌浪涛中动荡不安的仙府彼岸，前方则有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快速逼近，正是此前来过的酆都大帝和黄泉府君。

　　这两人来的速度极快，看到她脑后的神光后俨然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一方，那莽汉模样的酆都大帝凑近时嗡嗡问了一句：“轮盘是已经关闭了吗？”

　　李文妤当着他们面双手合拢掐了个指诀。

　　黄泉府君看到指诀时已经面色大变，但不等他提醒同伴，一滴晶莹剔透的黄玉水滴已从李文妤指诀尖端滴落，‘啪嗒’一声落入下方黄泉之中。

　　轰隆隆！

　　顿时，整个轮回界都震颤起来。

　　所有居住在桥市上的活人和死灵抬头的抬头，扒桥的扒桥，看到从下方河水和天穹中同时映现出两道比天还要大的圆盘光轮，整个世界在光轮覆盖中瞬间天黑，只能看到一圈圈光轮交替重叠，仿佛连时空都要在那间隙中被挤压碾碎。

　　另一边，依然是夏京，余道咏背着葫芦飞掠至军武司驻地，路上随手用‘宝扇七星剑’绞杀了叛逆，抵达目的地时却发现军武司所在的街道成了废墟。

　　大地开裂，四周布满炮火的痕迹。两栋二十层高的楼房像是被什么攻击从中砸断，互相抵靠着倒在一边，只有在废墟最外围能够看到穿着督查制服的人配合平民在救助伤员，越往里则越是死寂荒芜。

　　这个情况……

　　他心里一动，那边忽的听到一声大笑：“哈哈哈！老匹夫！你还不就擒！”

　　轰隆一声巨响，军武司的废墟驻地忽然炸裂开来，窜出两道极速人影，前面那道手持战剑、稍显狼狈的正是老黄迁，后面追赶的却是个留着利落短发的时尚年轻人，所用战剑看起来居然和黄迁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厚重狂猛。

　　“你是谁？”

　　两人出来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余道咏，那年轻人顿时愣住，随后反应过来：“玄空葫芦、七把道剑，你是余道咏？你监天司的麻烦这么快结了？”

　　“就是这么快呢。”余道咏对他礼貌点头，“可能是因为上次被我整顿过一波的原因吧，我提拔的都是一些孩子，他们比较富有朝气。”

　　“哼！”

　　那‘年轻人’露出不爽的表情，“说的好像很高尚一样，既然拦路那就一起去死！”

　　挥舞战剑，他运使招数朝余道咏砍来，其身姿在半空中弯曲如同新月，战剑砸下仿佛重若万钧，当真好似一座山岳压倒下来。

　　“当然，我对你还是算老人家的。”

　　余道咏扬眉。

　　“年轻人，要尊老爱幼。”

　　话毕，他身边悬浮的七把道剑忽然咔咔合体，直接拼凑成一柄闪烁七星的金属宝扇，被他捏在手里用力一挥，平地便是一股滔天的剑炁席卷起来，直将那人剑势卷的东倒西歪，打着旋儿朝远处飞遁。

　　“他是谁。”

　　然后余道咏才有空去看黄迁，正瞥见他吐出一口血沫，脸上还有道深邃划痕。

　　“他叫黄鞍。”

　　黄迁僵着脸回答。

　　“和我隔了几代的家族小辈。”

　　“噢。”余道咏点头，用一种唏嘘的语气再次问道：“所以黄家也变节了？”

　　“不是全部的。”黄迁摇头，语气里夹杂着深邃的痛苦。

　　他可以接受和任何人为敌，哪怕是在这固若金汤的京城之内，有任何相熟的朝官要倒行逆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但唯独是黄家。

　　黄氏。

　　来自家族内部的反对和不理解，才能真正让他黯然神伤。

　　“这种事情很常见的啦……”

　　余道咏好言安抚起黄迁。

　　“其实就算没有神道催化，最终肯定也有此一战。”

　　“此乃人欲天性，无论日月轮转皆是如此。”

　　和黄迁不同，余道咏活的年岁可久多了。

　　类似的事情他也见的多了，不如说这才是所有王朝应有的发展脉络，和过往那些案例相比，反倒是白想这种不愿意做‘天帝’的属于奇葩。

　　不过这也正是他敬佩白想的地方。

　　“老夫还没有那么脆弱。”黄迁冷冷瞥来一眼。

　　“余司监先助老夫擒下这小辈，老夫一会要提着他亲自去给陛下请罪！！”

　　“好说。”

　　余道咏点头。

　　毕竟其他地方还在打呢。

　　他们这边得快点收场，他还要去看护夏京的主塔，以免造了奸人破坏。

第152章 启灵（三合一）（修）

　　有余道咏助阵，战斗本就已经毫无悬念。更不要说这边动静又引来了刚刚赶赴夏京的李惠然，三人合力将那后辈擒下，几乎是打的手脚断骨，由黄迁老头提在手里。

　　“家里到底是怎么想？”黄迁质问此人，“还是如上次神道叛乱时，那些乱臣贼子一般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