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这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东西,因为他不理解,既然上次黄家黄氏抗住了神道的诱惑,除了几名外围成员外都立场坚定站在了白想那边,那为什么这一次却下定决心要配合作乱?
“阿爷不懂。”那青年眼中闪烁着凶光,“我们只是想要名分而已。”
名分?
黄迁闻言更不懂了,这又不是男女婚嫁,谈何名分?
黄家现在受的礼还不够多吗?就连白家的权利都被限制成那个样子,甚至除了白竹清寥寥几人以外没什么人当朝参政,你们却好意思先叫起来了?
“因为太不确定了。”青年继续说道,“今时陛下强权之甚,犹过历代圣王与仙神,倘若她能一直当空高悬,那真要如日月一般监看天下势潮起伏,岁月轮转。”
“这不是好事情么?”黄迁眯眼,“陛下一直在,黄家的恩泽才能一直在,这是再稳定确定不过的事了,你们为什么要谋反呢?”
“一点都不好。”青年冷哼,“阿爷你现在是察觉不到,但是如果你把时间再拉长一点,拉到数千年,数万年之久,你敢说家里不会出现变故?”
“变故?”
“不错!儿郎们如今是有阿爷你这大司马在上面顶着,得你关系,无论文考武试皆是坦途,但倘若阿爷退下了呢?”
青年语气越发讥诮起来:“阿爷年纪也很大了罢?突破道君之境尚未做成,今后定然有一日是要退下来的,你敢保证介时接你班的人也姓黄吗?你敢保证这种福泽和影响能传下去吗?”
“所以你们想要更多……”黄迁终于大概理解,他叹了口气,“想不到我久久不能突破还有这样的影响,居然会引得家里提前忧心未来。”
“老爷子莫要听他胡扯。”余道咏在旁插话进来,“此事和你突破不成关系不大,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还是神道作祟。”
这种话他还是有底气说的,毕竟他手里那一堆监测塔,连带一堆情报暗线都毫无反应,他不相信这群人能绕过如此庞大精密的情报网络以及白想的谛听串联起来同时密谋。
一定是神道。
是神道动用了某种手段,激发激化了这些人心里对于未来的不安,这才促使他们几乎统一的在同一个节点犯上作乱。
“非是神道,而是我等终于决定要相助陛下恢复纲常。”
那青年却极为不满这种说法,立刻要反驳余道咏,“我虽败在你们手中,但天下怀揣这种不满之人何其繁多!你们杀了我也阻止不了这场革命!”
革命?
这群人竟把此事称之为革命?
余道咏和李惠然互相对视,都有一种气笑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老夫不能退?”黄迁把人拎到跟前继续质问,“怎么?就算老夫退,老夫的官职也必须传给家里人?以保黄家以后遇到什么麻烦都能持续得享这份福荫?甚至能随时向陛下求情求助?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黄家配得上……”
“配得上个屁!”黄迁对他破口大骂,“入你娘的,当初分明只有寥寥几人支持老夫对陛下的扶助!其他人都在后面喷老夫是在为家族招惹大敌,硬生生引来虞皇猜忌!现在你们却想把老夫的功绩硬生生抢去安在自己头上!你们真是好大的脸面!也好大的胆子!”
“是阿爷你自己拎不清楚!”那青年再次露出凶狠一面,“纵使有一时误解,我们也都姓黄!阿爷不帮我们却帮外人!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住口!”
黄迁暴怒,直接一把扼住青年的喉咙,在他震撼怨毒以及不解的注视中硬生生将其喉管掐碎,就此了结了他的性命。
一直到死,他也没想过黄迁真会杀了他。毕竟正如他刚才所说,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不是那么容易斩断。
“将军高义。”余道咏见状上来行礼,“自古以来高官厚禄者无不想着传承万代,你能做到这一层,却是比无数庸人都超脱了。”
“庸人吗?”黄迁丢下那青年尸体,看着手上的血腥愣愣出神。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做庸人。
没有人不希望能凭自己的功勋成绩福泽家族,确保子孙万代一直享乐。
但作为从当年就追随皇庭左右,一路南征北战过来的老将,他看过更多的底层黑暗!深深的知道在夏朝这个政权壮大之前,天下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革命?
黄氏之人用这个词汇来形容他们正在发起的运动,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理解,夏朝的建立本身就是一种革命,而且革的正是‘一世之泽,千秋万代’这种思想的命!
黄迁的心态很是复杂。
作为祖辈和父辈,他很想认可黄氏的行动。但他更明白如果黄氏的愿望能够实现,那一定会酿成远比前朝更大的苦难。
官位世袭?
若长此以往,朝官岂非都成了家传之物。
千百年后,贤者不能得其位,庸者却能凭借关系执掌朝政,一群人共同推举着一个是非不分的皇庭统治世界,那这岂非成了又一个暴虞?
所以他办不到,也不可能回应家族对自己的这份期望。
黄氏希望他配合参与这场逼宫行动,他绝对不干。
“只是我没想到这种事需要我亲自来执行。”黄迁摇头。
罢了。
罢了。
纵有神道作祟,难免人心异变。这世上确实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东西。
如果当年的定北道黄氏最终只能止步于此,那这最后一程,就由自己亲自去送吧。
夏京纷乱,余波如水荡漾开来,迅速弥漫向周边州府。
凉州,一人手持印符,浑身浴血,跌跌撞撞一路奔来,扑通跪倒在座堂之前,口中悲呼:“陈家今日忽遭大难!还望列祖列宗显灵救我!”
平州,许束从一头虎妖脑门上拔出剑来,捂着额头晃晃脑袋,口中低语:“是这么回事……但我不可能……我不可能支持你们的诉求……”
玉州,刘雍在张东来的搀扶下跨出门槛,看着撞在廊柱上生死不知的诸笙,目光冷冷扫过诸人:“这么说,你们非要某给你们一个答案不可……”
东州,龙王厉沅显出真身,愤怒的瞪着一群浪涛,瞪着浪涛中更多若隐若现的庞大龙躯,口中低吼着:“尔等竟敢做出如此逆行!看来我今日又要大开杀戒!”
西州,烛叶和尚手持禅杖傲立城头,看着下方围拢过来的大群‘官军’,忽然身体拉长变形,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一棵巨大妖树,树冠之广堪称遮天蔽日。
南州,连锋带马越找到南州府城隍,得知阴司生变后站了起来:“竟有此事!?”
傩州,祝神锋阴恻恻的盯着悬浮在上方的一名白袍君子,以一种讥诮的语气对其质问:“君泽、君泽……你既然起了这样的字,也好意思在突破之后做出此等行径?”
除此之外还有泽州等地,甚至包括茂州在内,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
各路急报,各种信息通过虚神汇总一齐接到最上层来,正在安国寺落脚的白想白竹清自然也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后者感到极其震怒。
尤其是——白竹清看到这些情报里有一些地方,那里的官宦和其背靠的家族在谋逆之后,居然直接甩掉了此前‘搜神令’的的包袱,开始带头引导民间供奉女帝!
他们想干什么?
革命不成,便要将白想从那永恒不变的位置上拉下来,当真压制成一尊香火神,他们才开心?
这里尤其以略州最甚,当白竹清得知桃广辰背叛,桃家更是早就暗中修建了一批女帝神龛藏于市井的时候,她真的是仿佛要从眼中喷出火来,口中骂道:“狼心狗肺!”
难道不是吗?自桃沐云以来,朝廷对熯天一脉给的待遇真够高了。不但让他们延续了之前控制的各路商道,就连转运司也悉心绕开不曾接管,而且还默许桃家这一代继续参政,甚至略州府监都曾受过桃家的资助,和他们可以说关系匪浅!
这可都是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而桃家此举不亚于是在朝廷背后,白想背后深深刺了一刀!再没有比这更甚的恶意!
“姐姐!”
她忍不住看向坐在亭中的白想,语气中似有苛责和催促。
白竹清确实不太理解,她知道白想此前斩了三圣其一,那应该已经靠读魂获取了其部分记忆才对,如此一来这香火荼毒的法子等于这边也有,姐姐为何一不对敌方施用二也不做更多防御,就这样任由局势一步步恶化,自己还端坐在亭中赏花喝茶?
白想却不理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荒野愣神,这回连虚神屏幕都懒得看了。
“姐……”
少女贴近过去,试探问道,“我们就这样放任局势?”
“对。”白想点头,“放任它去到最坏的地方。”
她如此干脆,白竹清一怔,反而眯眼若有所思。
虽然看不懂白想具体是想做什么,但其中必然蕴含深理,自己现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护持左右,一方面为她排忧解难,一方面钻研该怎么能把自己的一身炁力都用‘星移’之法传输过去。
“齐州其实还有个地方。”
可能也知道一直这么晾着妹妹不太厚道,白想放下茶杯,起身对她招了招手。
“来,我带你去看。”
白竹清伸手,被她握住,两人同时跨步出去,下一刻已然跳过虚空,出现在一处极为熟悉的长阶下端。
这里是老家?
白竹清瞪眼,没想到白想会带她来这个地方。
白家祖地在野外,能被称为老家的自然是原先位于赤龙道的旧道场。
这里本来已经被搬走了,什么砖瓦、泥土、建筑木料,就连台阶上面的香樟树林、树林里的每一寸泥土都被带走,几乎原封不动转移到了神鸣山上。
也就是说这里本该已经什么都不在了,白竹清印象中也就马路对面新建了一家纪念堂,那是赤龙道——即现在赤龙区人民一齐筹款修建的地方,用处是纪念白想当初平定赤龙妖灾。
但这长阶……
白想踏足长阶往上走,白竹清也赶忙跟上。
越走越是觉得不对,什么道场牌楼,香樟树林,就连前面的道场也都被一比一复原,白竹清看着看着不由恍惚起来,忽然有些分不清时空,有一种自己还小,还在家中走动的感觉。
不过还是有些破绽。
此等复制,骗骗香客倒也罢了,唯独唬不了房屋的主人。白竹清立刻发现了建物细节上的一些小错漏,还有那些香樟树,一棵棵栽种的位置也和记忆不同。
“这里是新建的?”
“新建的‘庙宇’?”
上了台阶,看到四周川流的香客,以及道场大门前两列排开的卖香人,白竹清忍不住扭头询问白想。
“肯定是了。”白想点头。
赤龙一带的重建工作之前是由茂州管辖,后来家里出了事,这项权责便被暂停,暂时交给转运司负责。
虽然是个人都知道这边的转运司和沈学澜有深切的关系,但这在许多人看来都不算什么,事情便直接被定下了。
那这肯定是违法的吧?
白竹清脸色有点发白。
毫无疑问,那些游客,虽然他们对自己和白想视若无睹,就像完全看不到她二人似的,但他们的举动,确是上香。
这座复建道场的用途毫无疑问是为了拿来祭拜和供奉正元女帝,这是不折不扣的违规行为。
那它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这里面的责任要归于何处,沈家掌控的转运司显然脱不了干系。
白竹清害怕这里又会牵扯到二叔母一家,她情不自禁的捏紧拳头,心里恨恨思索着:难不成神道也将荼毒施向了家里近亲么?
就在她如此担忧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杂乱动静从后面传来,仔细一看却是一堆黑衣督查,这群人由一个青袍中年人带领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驱逐这里的香客。
驱逐完成后,那青袍人才下意识的朝两人这边瞥了一眼,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不太确定。
白想索性撤去手段,那人顿时瞳孔收缩,过来见礼。
“下官孟归,见过陛下!”
“整个转运司的生意我之前交给孟乔生了。”白想转头对白竹清说,“这边此前应该也是他们代管。”
是孟家吗?
白竹清一怔,心里稍稍安分下来。
如果只是外姓人作乱,那她的接受程度就大得多了。
而那中年人更是告知二人发生了什么——孟家同样也被神道侵蚀,当值家主统领精英作乱,这白家老宅就是在其主持下于数个月前新修建的。
数个月前……
白竹清忍不住又看了白想一眼。
虽说在这种琐事的监听和管理上白想一般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毕竟是白家老宅,和她的因果牵染不比寻常,她不太信白想此前不知道此事。
那孟家现在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白竹清继续看向那中年人。
此前修老宅,这是想犯上作乱。
现在过来驱赶香客,很明显是要阻止这边的香火,这却无疑是在和神道对立了,难不成孟家醒悟了么?
中年人再次欠身说道:“多亏刀圣老祖出关显灵,一举逆转了家中局势……现如今诸多逆贼皆尽伏诛,具体罪责正在罗列整理,很快便能呈给陛下。”
刀圣老祖。
这里指的是孟乔生吧。
白竹清撇嘴。
银海商会收编后成了官家路子,后面索性和转运司合并了,孟家权力便是这么来的。
而孟乔生在这些年间也是得了造化,据传其本身就刀术精湛近乎于道,后来更是通过《新解》突破了境界,一举成为神府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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