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 第742章

　　他满脸愕然，赶忙推门要细细查看，却在门口正巧碰见个年轻弟子，一瞪眼便见其身子一软躺倒下去，有一道如烟似雾的事物呼的一下被吊了上去。

　　这情景……简直就像是在钓鱼！

　　什么东西！竟然用这种手段垂钓众生思愿？

　　“赵山河！”

　　研究所的大门被猛地推开，露出项娴大半个身影。

　　“别催我别催我！我在看了！”

　　赵山河站在控制台前满头大汗，半空中是接入虚神网络的几百扇屏幕，每一块屏幕上都有各种图表数据在快速跳跃，哪怕是项娴一时间也难以看懂那些字符都代表着什么。

　　“诸星移位，紫气天垂……”赵山河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不可能！”项娴上来拎起他的领子，“说！”

　　“紫气天垂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赵山河简直是用三倍速在往外吐字，“简单来说就是天空破了一个大洞，从里面疯狂往外泄露归元紫气。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各种世界末日的意象和描述里，意喻‘天道之死’，那紫气就相当于天道的血液，天道的生命。”

　　“这会有什么影响？”项娴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影响？影响就像鲸落。”赵山河惨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但看起来是某种规则上的平衡被打破了，天道的力量被释放出来，它在死去，在消逝，在这个过程中归元紫气会疯狂朝外倾泻出来和世界融合，直接效果就是会把每个人都变成天才！”

　　实际上远不止人，类似猪羊之类的动物，或者昆虫，哪怕草木，只要沾到了这一波融入的紫气，一样可以被点醒灵智变成天才。

　　“这是神道干的吗？”项娴瞪眼，“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觉得神道能办到这种事情。”赵山河摇头，“绝不可能……那些神灵的力量在这里最多只是一个引子，就像是大坝上本来有一个洞，有一个木塞把洞堵上了，防止里面的水流出来，他们做的事就像是把这个塞子给拔掉了，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项娴凑近。

　　“我猜。”赵山河缩头，“他们需要更多香火和愿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齐州地界，白家祖地，白竹清尚未来得及从白想立志的震撼当中挣脱出来，抬头便看到那光河奇景，她惊讶的凝视着一道道虚幻而又朦胧的烟尘气息被不断拉扯入光河内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心中也浮现一股明悟，也陷入了此前吴闻名等人同样的挣扎。

　　不过白竹清体质……比较特殊，压根不需要她做什么挣扎，她体内那三百多炁旋便同时运转起来，将那些翻涌上来的功法字符绞的粉碎。

　　这倒也是。

　　白竹清表情有些古怪。

　　无论是化妖法也好，道虚法也好，甚至最包容的融虚炁法也好，纵使将这些功法修炼到极致，也不可能觉醒出我这般独一无二的三百炁海。

　　两边根本没有可比性，那改选什么便不该犹豫，使得她快速摆脱了影响，一抬头便看到白想仰头望着天空。

　　“终于来了。”

　　她听到白想低声发言。

　　天道和虚劫互为两面，亦如端平的水碗此消彼长……在她看来二圣无论是早先修筑女帝庙也好，还是后续荼毒他人也罢，最终目的都是攥取到足够多的众生愿望。也只有将足够分量的愿望投注到虚劫中才能促使两边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才能促使那更高的意志拨乱反正。

　　而关于这方面的猜测和预感，她却是在神道刚降临的时候就冒出来过。她看清了对方‘将正元女帝拖下王座降格为香火神’只是此举顺带的效果，而对方真正的目的正是引得天道失衡，然后由此大肆扩散启灵，再通过启灵点出的那些动物、妖兽，通过诱导它们的信仰、愿望，一层层不断往虚劫去加码，最终使得那七彩大河越发臃肿越发沉重，使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几乎要裹挟着天道的力量一齐撞在归墟的尽头，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相比上一次，上上次更加汹涌的浩瀚潮汐。

　　这样的话，那对他们确实是机会了。

　　一方面，潮汐势大，其中必然夹杂着被撞碎的归墟碎屑。二圣可以在被撕裂毁灭前尽力感悟，这部分感悟不会因为概念的篡改和影响消弭忘记，只要他们未来还能重生回来，这次收获不管怎么算就都是赚的。

　　另一方面，由于天道和虚劫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守正之势前所未有的虚弱孱弱，以至于归元紫气都失去了控制，反过来变成了催化生灵妖变的力量，在主动将它们推向虚劫，这种现象发展到最后势必会使得天道规则彻底破碎，甚至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概念。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更高的泛意识，而且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不止一次的话，那既然后面天道都能恢复正常，说明肯定是有这么个东西最终将一切拨回了正规。

　　这个所谓的‘泛意识’和‘东西’在白想看来极有可能便是撞击归墟所引发的潮汐本身，而这力量的发散当然也是有利于二圣感悟太玄仙境的，说不定他们据此也只差临门一脚，凭借这次谋划便可功成。

　　至于白想这里要如何制衡……想到这，白想低头，看到从四面八方——几乎是所有目光能够穷尽的位置，都在疯狂朝自己身上捆绑丝线。

　　她间接推动了大融合，这是因果。

　　她创造了炁道，使得道虚法在汲取了炁道精华后，借助天干宝玉的力量进一步推演出了融虚炁法，丰富了神道和道虚法的体系，大大拓宽了其之上限，这也是因果。

　　再加上她创建了夏朝，是为大夏女帝，夏朝作为曾被天道承认的天命王朝自然也要承接因果，甚至无数因为夏朝存在才存活下来的生灵，他们此时的存在本身，这些对白想来说都是因果。

　　她的出现，她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无论是草木还是星辰，这世界因果几乎都和她这一个个体绑死在一起。也正是因为由此而产生的因果格外繁多，格外厚重，并且因为此时已然有源源不绝的生灵被启灵开慧，且它们都和白想存在关联，这些因果也都要绑死在她身上，成为她的束缚和负担。

　　它们太多了。

　　太多太多。

　　简直就像是一切思想和公理的化身一样，一道道丝线一层一层的包裹在一起，简直要将白想缠绕成茧子，彻底限制她的一切行动。

　　“姑姑！”

　　白竹清看不到白想身上缠绕的因果，但她就是有一种感觉——现在的情况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会对白想非常不妙。

　　这并不需要详细思考就能明白不是吗？

　　敌人的计划在一步步推进，姐姐却一直没有反制，虽然这边知道她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埋了暗手而且也相信她能反败为胜，但我就是担心——我担心她难道还需要额外理由吗？

　　我……我就是担心她！

　　我就是喜欢她！爱她！

　　我愿意将我的一切都奉献出来去帮助姐姐，我也希望姐姐能对我做一样的事！

　　我不希望她对我有任何隐瞒！

　　我就是想彻底的被姐姐掌控、霸占，也想彻底的霸占姐姐！

　　所以我只是……

　　我觉得我应该……？

　　‘轰’的一声，白竹清耳边炸开一声巨响。恍惚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嗖嗖从自己身上剥离了出去，赫然正是她内景中存在的足足三百六十一枚炁海星璇！

　　此前输送给白想一枚没错，但‘根’还在，炁海很快又补充了回来！

　　这三百六十一枚炁海星璇竟同时脱离了她的身体，犹如剑丸分光的术道一般，隐隐能够被她操纵！

　　几乎是下意识的，白竹清抬起右手，操纵所有的炁海星璇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轰炸向前方白想所在的方位。

　　但是不成。

　　篮球大小的炁海星璇，每当它们砸落下来，想要坠入白想体内的时候，总是会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反弹回来。

　　是‘因果之茧’。

　　它不仅仅是在限制白想，同时也是在限制外界其他因果力量的无端涉入。

　　白想站在茧中微微抬头，垂落的白发微微飘荡起来。

　　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看着妹妹拼了命的努力努力再努力，不断尝试着，想要将那份力量对她输送过来。仿佛这么做便能尽一份力，也象征她对自己的主权和占有。

　　她倒也不能说无动于衷。

　　此前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和预想的，因为深深知道自己选择的到底是怎样一条布满坎坷背叛和孤独的道途，白想本来并不打算将其他人卷入进来。

　　但是，小家伙拼了命的想要跟上自己，追上自己，不论在怎样的屏障上碰的多么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好，由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对自己的依恋。

　　这样的心意，白想也不愿意决然拒绝。

　　所以她终究还是做出回应了。

　　首先，她抬起左手，在一双璀璨神圣的金瞳之中，那左手无名指上缠绕的红线正和茧外的少女——和其左手无名指紧紧连接在一起。

　　那些狂暴的、正在茧外疯狂碰撞的炁海星璇同时凝滞了一瞬，连带白竹清本人都好似感觉到了某种指引，懵懵懂懂的抬起左手，感觉到了来自无名指的牵扯触感。

　　“过来吧。”

　　白想抬着左臂对她招呼。

　　“陪我一起去看太玄。”

　　很难用言语形容白竹清这一刻是什么感受。

　　在今天之前，她最高兴的时候是什么呢？

　　也许是姐姐抬起黑丝脚放在她脸上，问她是否还想摸摸的时候。又也许是类似的场景，也是被抬起黑丝脚踩在脸上，跟她说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如何如何的时候。

　　太多了。

　　真的很多。

　　白想有许多次确切肯定的对她表达出亲近和喜爱，但白竹清其实很懂，这一切其实都如同镜花水月，看起来真实相处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在顷刻间破碎。

　　哪怕两人之间已经孕育了孩子，哪怕她们曾经痴缠过，也前所未有的探索、了解过对方的内在，甚至触及到了思想和灵魂，但白竹清知道这一切依然是不足够的，依然有一道天埑阻拦在两人之间，它的名字就叫做‘道’。

　　只要白想还有一天在道中求索，便意味着她的志向只有一部分会放在自己身上。同时又因为白想总是在道中求索，她的绝世天赋，她的突飞猛进只会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甩的越来越远，长此以往下去自己总有追不上白想修为的一天，她们总有一天要天人永隔。

　　白竹清是多么想啊……希望自己能够真真正正的在这条‘道’上陪伴白想，希望能好好陪伴高洁的她、孤独的她、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她。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愿望会以这样的形式得到实现——她并不确定，但她有预感，就像是冥冥中有人告诉她一样，她知道自己终于在某个方面得到了白想真正的认可。

　　那她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时此刻更加值得她去高兴了。

　　没有任何犹豫，三百六十一枚高悬天穹的炁海星团绽放光芒，化作三百六十一道和白竹清一模一样，一般无二的炁法之影。

　　这些影子在半空中交叠、闪烁，像是在运使一门高深的剑术，最终汇入她的体内，伴随她奔跑的动作一起，顺着那红线的牵引直接撞入茧中，一头撞入白想怀里。

　　在这一刻，姐妹二人身上同时亮起了窍穴星辰。每一枚相对应的星辰都在虚化之中重合、融合，直至少女彻底消失在白想体内，再也看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是这样吗。

　　白想闭眼，加深呼吸。

　　当年助你入道的因，落下此刻相连的果。

　　虽然本身我就做好了那种觉悟，但有你在旁，我便越发知晓该怎么做了。

　　依然维持闭眼不动，但白想身上的气机却开始攀升。

　　虚空在振动。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极为可怖可怕的东西在暗中酝酿。

　　大地在颤抖。

　　有节奏的嗵嗵声一阵一阵的在地上掀起波浪。

　　虚空彼端的两位圣人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同时朝这处时空投来视线，但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睁开的金瞳，看到从那金瞳中暴起涌出的无穷剑炁，下一刻便感觉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漫过了自己，彻底将自己包裹在内。

　　“什——帝想，你疯了！！！”

　　祝灵圣人最先惊叫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归元圣人亦是面露震撼，遥遥从那头传音过来。

　　“你将你的思想覆及了包括我等在内的诸界万物……你难不成想要……”

　　“是啊。”

　　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声音将其打断。

　　“我要让‘非想宫’囊括所有。”

　　“无论是诸界。”

　　“还是时空。”

　　“还是因果。”

　　“还是太玄。”

第154章 追逐（三合一）

　　二圣之所以感到吃惊，是因为掠过他们的那种感觉不是别的，正是最令他们感到忌惮的思维圣殿。

　　那是名为‘非想宫’的至高之界，任何落入其中的事物都要受到白想操控，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

　　这是不讲任何道理的绝对的力量，哪怕对于二圣这种级别的至强也极为深奥。他们尚且不能在精擅领域内做到这种绝对，唯一有机会旁观这种绝对的机会只在于归墟，在于引发大潮之后那不可逆转的毁灭与新生的过程之中。

　　正是如此深奥诡异的力量，再搭配上白想那一柄犹比心坚，堪称无物不斩的邪门道剑，才使得二圣下定决心不和她做任何正面碰撞。

　　而唯一值得庆幸则是——‘非想宫’能扩张的面积是有限度的。

　　虽然在它的内部某些力量是绝对的，但是它能扩张到多大则直接关联着白想自身的神魂强度。决定这方面高低的只在于她的炁道修为。

　　依照白想当前合元境巅峰的修为计算，最多最多，她也就只能将‘非想宫’的范围囊括夏土。

　　甚至这还是占了天道神潭方面的便利，是由于许多神潭早早就被白想收束控制，在这片地界上融入自己的意志就是更容易一些，所以在上次神道进犯的时候，白想才能实现用‘非想宫’囊括整个夏土，堪称是釜底抽薪的梦幻奇迹。

　　可也就如此而已了。

　　二圣并不能理解合元境是什么概念，但不妨碍他们从白想的战力表现上去倒推她对归墟的理解程度。他们很确定白想会在当前境界上卡很久很久，因为再往前一步便是太玄，可太玄太难，细数古今，哪怕将神道历来所有死而复生的神灵道祖都算上也不曾成功，所以他们有这样的把握——只要白想的修为能一直卡死在这里，那来自‘非想宫’，来自她那特殊力量的威胁就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