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劣者
小智不敢耽搁，朝着临时改造的警备站走去……其实就在警察局隔壁。
由于不像警察局被搞的一团糟，难以修整。
所以换了个地方。
君莎小姐觉得这样效率最高。
“所以……是里勇那孩子……”
临时警备站里。
君莎小姐看着被小智平放在长椅上，依旧昏睡不醒的里勇。
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反而流露出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无奈的复杂情绪。
整个城市的人比过去少了很多。
尤其是年轻的新生代。
所以君莎小姐对很多人都有印象。
如果其中有谁很有特点，那还是很容易记住的。
君莎小姐示意小智跟上，带着他走进了警备站后方一个临时隔出的小型会议室，并轻轻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嘈杂隔绝开来。
“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在人多的时候公开谈论。”
君莎小姐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的警帽，揉了揉眉心。
她没有急着询问过程，而是先给小智倒了一杯温水。
“你遇到的，是‘淤泥之友会’的成员，对吧？”
“他们……是一群很执着，但也走了极端的人。”
身为本地警方负责人的君莎小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家伙呢？
小智点了点头。
然后将下水道里发生的一切，以及里勇那番关于黑云市历史与臭泥族群的激烈言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君莎小姐。
君莎小姐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里勇说的……大部分是事实。”
“黑云市确实曾因工业污染而濒临毁灭，也确实是臭泥、臭臭泥这些宝可梦的出现，依靠吞噬工业废料和垃圾，延缓和扭转了这座城市的生态崩溃。”
“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确实是这座城市的‘恩人’，或者至少是共度难关的‘伙伴’。”
君莎的声音很平静。
就像是在陈述一份尘封的档案。
“但是，小智……时代变了。”
“联盟的技术在进步，社会对环境的要求也在提高。”
“没有人能否认它们的功劳，所以联盟当时协调各个城市运送了大量垃圾过来。”
“可同样也没有多少人能长期忍受生活在这样一个……被恶臭和污染包围的环境里。”
“对于联盟运送垃圾过来的做法，很多人也不满意。”
“黑云市的年轻人在离开，城市的人口在负增长，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未来。”
“不只是人类，宝可梦也是这样……”
“小智，虽然这个城市周围的普通宝可梦已经很少了，但是你来的时候应该也见过在离开的宝可梦吧？”
君莎小姐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过去垃圾型宝可梦确实保护了这个城市，但现在的垃圾型宝可梦越来越多也破坏了生态。
野生的宝可梦比曾经环境污染的时候更稀少了。
“联盟以及黑云市官方，从未打算、也绝不会下达消灭所有垃圾型宝可梦的命令。”
“这次行动的指导原则非常明确——以驱赶、控制为主，除非面临生命危险，否则严禁击杀。”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甚至大规模配发了防护装备，就是为了在冲突中最大限度保护双方。”
“我们的目标，是‘治理环境’，通过减少污染源、推行新的垃圾处理技术，让这片土地逐渐恢复生机。”
“在这个过程中，依赖垃圾和污染环境生存的臭泥、臭臭泥、破破袋、灰尘山……它们的数量，必然会随着环境的改善而自然减少。”
她刻意强调了自然减少这个词，眼神中也带着一丝不忍。
作为官方负责人。
君莎小姐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现在她还能顶住压力。
万一她顶不住压力，来了激进派就不好说了。
“人类的社会，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生态系统，确实需要一定数量的这类宝可梦来处理不可避免的废弃物。
“但是绝不能再是现在黑云市这种失控的、庞大的规模了。”
“它们太多了，多到已经反过来成为了城市发展和居民健康的巨大阻碍。”
“按照这段时间的统计数据……不愿意离开的老龄人口死亡率明显超标了。”
说道这。
君莎小姐整个人似乎都无力了一般。
“所以目前的策略就是……让它们在环境改善的过程中，自生自灭吗？”小智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感觉喉咙发紧。
里勇那激动而狂热的脸与眼前君莎小姐冷静乃至有些冷酷的陈述，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确实，就算想到头疼，好像也没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能说联盟有错吗？
……联盟尽力了。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这群垃圾型宝可梦，甚至根本没必要调集垃圾过来的。
君莎小姐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给出了一个更加显得无情的说法：
“是的，种群自然衰减。”
“这是经过多方专家论证，在目前形势下，对城市发展和大多数居民而言，负面影响最小的方案。”
“我们无法、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无休止地用海量垃圾去喂养、维持这个庞大的族群了。”
臭泥遗留的部分身体会诞生新的臭泥。
臭泥们堆积在一起，又会融合到成一只。
这种宝可梦的数量确实难以管理，根本无法固定下来。
——
——
带着沉重的心情，小智回到了黑云市的宝可梦中心。
中心的空气过滤系统营造出了一小片难得的洁净区域，但他却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比外面更加浓重。
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临时房间的浴室，拧开热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掉身上沾染的污秽气息，也希望能洗去心头的压抑。
热水淋在皮肤上，带来短暂的松弛。
但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君莎小姐的话语，还有里勇那双充满执念的眼睛。
一边是渴望洁净生活环境的大多数人和众多宝可梦。
一边是依赖污染与垃圾才能生存的特定族群的历史贡献与生存权。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小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黑云市灰蒙蒙的、被零星灯火点缀的夜空，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纠结。
“……唉……”
“……这根本不是什么对错的问题嘛！！”
小智最后喊了出来，感觉想的头疼，整个人躺倒在床上。
皮卡丘安静地趴在他身边，用尾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似乎能感受到训练家内心的波澜。
“唛唛？”梦妖觉得这种问题无所谓，数量太多，杀掉不就好了？
……对于生命价值的无所谓，也算是一种鬼系天性？
……对于［幽灵］来说——生和死，只是形态的不同而已。
犹豫再三，小智还是拿出了宝可梦图鉴，拨通了大木博士的通讯。
“哦？是小智啊，听说你到黑云市了？那边的情况……有点复杂吧？”大木博士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熟悉的研究所书房。
小智将今天的经历，君莎小姐的解释，以及自己内心的困惑和挣扎，毫无保留地向博士倾诉。
“……博士，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就这样看着它们……数量越来越少，甚至可能……这感觉，太残酷了。”
这可不像是毒刺水母群那样，给他们划分一段生活区就好了。
垃圾型宝可梦是需要外界供给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划分分一块生活区，那么和黑云市的做法并没有区别。
屏幕那头。
大木博士听完后，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脸上惯常的爽朗笑容被一种深沉的肃穆所取代。
大木博士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更宏大的图景。
“小智，你能思考这些问题，证明你真的成长了。”
大木博士肯定小智的思维不错。
“首先，我要明确一点。”
“故意的、大规模的屠杀，是绝对不可取的，那是对生命的亵渎，也违背了我们训练家与宝可梦共存的基本原则。”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冷酷的理性。
“种群的自然衰减，或者说因为环境变迁而导致的某些宝可梦族群数量减少，甚至是局部地区的灭绝……”
“这，其实是整个星球生态动态平衡的一部分。”
“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史，本身就是一部漫长的、物种不断诞生、演化、迁徙，也伴随着旧物种不断衰落、乃至灭绝的历史。”
“冰河期的更迭、地质活动的剧变、环境的自然演变……都曾让无数适应不了新环境的宝可梦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如今人类活动成为了影响环境的一个重要因素。”
“我们改善了环境，客观上使得一些依赖坏环境的宝可梦失去了生存基础。”
“这听起来很矛盾，但这就是现实。”
“只要不是怀着恶意去主动灭绝它们，那么这种因环境向好而导致的特定种群数量调整……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一种……嗯，自然选择在现代的体现。”
大木博士看着小智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冰冷，很难接受。”
“但是小智，作为研究者，我们有时候必须正视这种宏观的、有时甚至显得有些残酷的规律。”
“我的职责是研究和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对于这种因社会发展、环境治理而引发的区域性生态结构调整……只要不涉及恶意屠杀，我通常不会，也无法直接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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