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的木
他没有多作铺陈,只将赫克托那份早已分发的、关于“静默之道”的理论报告,投影在圆桌中央。
“这份报告,各位想必已经浏览过。”马卡多平静道,“它的核心思想,是提出一种全新的方法——不依赖‘灵魂绑定’,而是通过‘内省’与‘戒律’来引导灵能者自控。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大厅里短暂沉默。
率先发声的,是行政院的首席大臣。他用丝绸手帕拂去额头汗珠,以一贯圆滑的官僚语气说道:
“摄政大人,这份报告……嗯……确实富有想象力。但其可操作性,恕我直言,实在令人存疑。‘道心’、‘真元’、‘静坐’……这些概念无法量化,无法记录,也无法归档。行政院不可能为一套建立在‘感觉’之上的体系,调配帝国资源。”
“我附议。”
律法部首席大法官随即开口,声音干涩,如同翻动陈年典籍:“法律以‘可量化’与‘可执行’为基石。报告中的‘清静’、‘道心’缺乏明确司法定义。请问顾问先生,‘清静’是否意味着真元波动低于0.1赫兹?还是灵魂光谱维持在特定区间?若无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量化标准,任何基于此的裁决,都将构成对帝国法理的亵渎。这套理论,与其说是法典草案,不如说是一份……不合规的哲学诗集。”
他们的反对,在赫克托预料之中。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起。
一个冰冷而带着讥讽的声音,从卢修斯·维罗的方向传来。
他缓缓“抬起头”,蒙着黑布的脸正对赫克托。
“不,大法官阁下,你错了。”维罗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敲击着每一人的灵魂,“这甚至算不上诗集。这,是一份披着华丽辞藻外衣的……自杀宣言!”
话音落下,一股冰冷、令人窒息的灵能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厅!
“‘内省’?‘戒律’?多么天真,多么可笑的字眼!”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怒意而微微颤动,“你们这些从未真正凝视过深渊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
“让我告诉你们,那是什么!”他猛然伸出干枯的手指,直指赫克托,“那是大海!由疯狂与绝望构成的、永无休止的海洋!而每一个灵能者,都只是站在岸边的一个可怜孩子!而你们,竟然要教这个孩子,不筑堤坝,不设枷锁,而是依靠他那可笑的‘意志’,去命令大海不要兴风作浪?”
“我,卢修斯·维罗,以星语厅近千年来,超过七百万座因‘失控’而点燃的灵魂火炬,以每一位被亲手‘净化’的战友最后的哀嚎起誓!”他的声音悲怆而激昂,灰黑色的怨憎之气几乎凝为实体,“任何试图松动这头野兽枷锁的行为,都是对亡魂最残忍的亵渎!任何未经‘灵魂绑定’的灵能,都是一颗正在倒计时的炸弹!我们别无选择!异端,必须被毫不留情地彻底净化!”
他的话,如重锤落下,狠狠砸在每一位与会者的心头。那种源自无数血泪教训的沉重,远胜于任何理性辩驳。
大厅气氛骤然凝滞至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那个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凡人少年。
他们在等待——等待他,如何回应这场来自宿敌、用血与灵魂铸就的终极质问。
第51章 灵能者实验对抗
真理天平之厅内,首席星语主卢修斯·维罗那充满血与泪的终极质问,如同一座由七百万盏灵魂火炬堆砌而成的无形山脉,沉沉压在每一位与会者的心头。
行政院与律法部的官僚们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试图远离那片由维罗散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憎气场。
他们或许不懂灵能的真正奥秘,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足以扭曲现实的、不可反驳的强大意志。
在他们眼中,赫克托·凯恩那份充满“诗意”的提案,在这般血淋淋的控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无力。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面对这如最终审判般的诘问,站在圆桌中央的凡人少年,脸上竟没有露出分毫惊惶。
他的身形依旧笔直,神情依然平静,仿佛维罗那足以令星辰战栗的灵魂怒吼,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掠过的一阵风,林间回响的一声鸟鸣。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透那片由灵能威压凝成的冰冷海洋,安静地望向那位双目被黑布遮蔽的老人。
“维罗大人。”
赫克托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朗而稳重,如同一泓清泉,悄然冲淡了大厅中令人窒息的压迫。
“您说的,都对。”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连一向稳若磐石的马卡多,那双古老的眼眸中,也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波动。
“您所言的每一个字,皆源于鲜血的教训,铭刻着帝国的伤痕。灵能,的确是一片狂暴、足以吞噬万物的海洋。而未经训练的灵能者,也确实如伫立海岸的孩童,脆弱且无知。”
赫克托坦然承认了对方的前提,这反而让维罗早已准备好的激烈反驳,一时堵在喉间。
“但是,”赫克托语调一转。
“您所主张的‘灵魂绑定’,的确为这片大海筑起了一道最高、最坚固的堤坝。它能够挡住海啸,却也同样隔绝了海洋的一切馈赠——船只无法出航,航路无法开辟,我们只能瑟缩在堤坝的阴影中,终日祈祷它不会在无止境的冲刷中崩塌。”
“而我的‘静默之道’,并非意在拆毁这道堤坝。”
赫克托的声音愈发清晰坚定,如金石相击,回响在每一人的心底。
“恰恰相反,我是要在堤坝之外,为帝国,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航路,一条真正通往海洋的道路。”
“我们不该只想着将孩童永远禁锢在岸边,而是应教导他们如何辨风识浪,如何修补船帆,如何读懂星图,最终,成为能够驾驭风暴的航海者!”
他向前迈出一步,目光扫过全场——掠过臃肿的行政大臣,停留在干瘦的律法总长身上,最后,再次落回维罗。
“‘灵魂绑定’,是在用恐惧统治恐惧,其结果,是制造出更多如您麾下星语者那般,心灵早已枯死的‘活体工具’。他们稳定,却也脆弱,因为他们失去了作为‘人’最珍贵的财富——成长的可能。”
“而‘静默之道’,则是以智慧引导力量。它教导的不是压制,而是疏导;不是禁绝,而是平衡。它要塑造的,并非工具,而是能够为帝国披荆斩棘、探索未知的真正之人!”
维罗终于捕捉到反击的契机,他蒙着黑布的脸转向赫克托,声音冷得如宇宙真空。
“你言辞华丽,可你如何保证你的‘航海者’,不会在踏上海面的第一日便被风暴撕碎?你如何确保,那虚无缥缈的‘智慧’,能够抵御亚空间最恶毒的侵蚀?你凭什么?凭你那本从哪座废墟里翻出来的‘诗集’吗?”
“维罗大人,道,无需保证,它只负责呈现。”
赫克托的语气依旧平稳。
“辩论永远测不出海洋的深度,唯有亲身航行才能。而与其争论理论,不如观察现实。”
“既然言语无法说服彼此,那便让事实,作出裁决。”
赫克托转身,向着大厅最深的阴影,向那端坐于无形王座之上的帝国摄政,微微躬身。
“摄政大人,我恳请,进行一场‘实验对抗’。”
他的声音在这座象征帝国最高法理的殿堂中掷地有声。
那平静的语调,却如一块坠入深潭的顽石,瞬间击碎了维罗用恐惧与悲怆构筑的灵能压迫,让在场众人心头一松,仿佛从一场无形的噩梦中挣脱。
“请让维罗大人与我,从同一批未经训练的野生灵能者中,各自挑选学员。他以星语厅传承千年的‘灵魂绑定’之术,铸造他坚不可摧的堤坝;而我,则以‘静默之道’,教导我的学员编织属于他们自己的船帆。”
“三个月后,我们再回到此地。让事实告诉委员会,告诉整个帝国,哪一条路,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被这名凡人少年近乎疯狂的提议震得无以复加。
一个来历不明的顾问,竟敢在真理天平之厅,向星语厅最高领袖发起一场关乎帝国国策的……豪赌?
卢修斯·维罗那被黑布遮蔽的双眼之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冷笑。他正愁无法名正言顺地碾碎这个异端,而对方却亲手将头颅送上了铡刀。
“我接受。”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仿佛已看到结局,“但为了确保这场‘试炼’的绝对公正,学员,必须由最中立、也最无情的机构提供。”
他的头微微转向另一侧阴影。
“我请求,由寂静修女会出动她们的黑色战舰,为我们带来最新一批‘货物’。那些最危险、最不稳定、最接近‘临界点’的野生灵能者。唯有在这样的样本面前,任何花言巧语,才无处遁形。”
马卡多那双古老的眼睛,在赫克托与维罗之间缓缓游移片刻,最终,他轻轻点头。
第52章 挑选实验对象
一周后,泰拉近地轨道,一座不对外开放的、代号为“静滞监牢”的黑色星际空间站。
这里,是寂静修女会的核心据点之一,也是帝国处置最危险灵能者的第一道关卡。
空间站的墙壁,由混杂着黑色岩石与某种未知合金的特殊材料铸成,能在最大程度上吸收并压制灵能波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而晦暗的气息,仿佛置身于一座失去时间的坟墓。
那并非单纯的安静,而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身”的剥离。赫克托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与亚空间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在此被强行斩断,像是忽然成了一个彻底的灵能聋子与瞎子。
对于灵能者而言,这不是安静,而是“失聪”。是习惯了倾听宇宙低语的耳朵,骤然被抛入绝对真空的酷刑;是早已依靠灵魂呼吸的存在,突然被扼住咽喉的窒息。囚笼中,一些意志薄弱的灵能者已经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太阳穴,他们的精神在无声的尖叫中,因这突如其来的空无而濒临崩溃。
然而,赫克托却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清明。
外界亚空间的喧嚣被彻底屏蔽,反倒让他体内那片生生不息的真元海洋显得更加真实而清晰。小周天的循环,宛如宇宙中最精确的星轨,每一次流转,都在他灵魂深处奏响秩序的低鸣。
对他人而言,这里是剥夺一切灵能感官的牢狱;可对他这个自成体系的小宇宙来说,此地不过是一间绝对安静的静室,一个能让他更清楚听见自身“心跳”的地方。
当赫克托在一名身披暗银动力甲、沉默得如同石像般的寂静修女引领下,踏入空间站的核心区域时,他看到了自己此行的“学员”。
那是一排排由力场构成的透明囚笼,悬浮在冷寂的空间之中。
囚笼内,关押着数十名形态各异的人类。
他们,便是维罗口中那“最新一批的货物”。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像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灵能炸弹。
一个瘦弱的少女蜷缩在囚笼角落,因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她的身侧,空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那是她失控的心灵致动能力的体现。她嘴里用一种赫克托从未听过、却充满古老恐惧的方言,反复低声念着:“不要看我……怪物……不要看我……”
另一个囚笼中,关着一名体格如巨熊般魁梧的青年。他的身躯布满象征力量与荣耀的战纹,此刻却被粗大的能量枷锁死死锁住双臂。他双眼通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每一次呼吸,鼻端都喷出灼热而刺鼻的火星,夹杂着硫磺气息。一团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火焰灵能,在他周围疯狂盘旋。
还有更多……一个因能听见他人最黑暗念头而濒临崩溃的贵族少年,一个无意识扭曲概率、让周围一切陷入混乱的赌徒,一个用歌声引发生物细胞异常增殖的花园世界园丁……
他们是帝国庞大躯体之上,因为基因随机突变而滋生的——癌细胞。他们是行走的灾厄,是亚空间恶魔最完美的钥匙。
“请挑选吧,顾问先生。”卢修斯·维罗的声音从赫克托身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也已抵达此地,身边站着几名同样气息阴冷的星语厅高阶成员。
“哦,对了,按照约定,是我先选。”维罗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他甚至连灵能感知都未曾动用,只是抬起那根干枯的手指,随意点向几个囚笼。
“那个园丁,我要了。还有那个能扭曲概率的,嗯,很有趣。再加上这个……”他的指尖最终停在那名贵族少年身上,“……能窃听人心的,最适合打磨成我们需要的‘工具’。”
“不让顾问先生为难,我就顺便替您减轻些负担,呵呵。”
他挑选的,无一不是力量诡异、外放而危险的个体。仿佛只有驯服最狂暴的野兽,才能证明他“驯兽师”的身份。
但事实上,这类灵能失控的案例,正是星语厅研究最充分的对象,有大量现成的处理记录可供参考。而那些看似平庸、内敛的灵能者,往往才是内核更加深沉、更加难以驯服的存在。
“很好。”维罗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胜利者的笑意,“剩下这些‘残次品’,就留给您了,凯恩顾问。祝您……好运。”
说罢,他在寂静修女的随行下转身离开,向着星语厅那如炼狱般的“灵魂熔炉”方向走去。临行前,他甚至没有再看赫克托一眼,只对着空气轻蔑地补充了一句:“记得处理好你的垃圾,顾问,可别让它们的哀嚎,影响我的实验。”
赫克托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在恐惧与绝望中瑟缩颤抖的灵魂。
随后,他开启了望气术。
一瞬之间,眼前的世界再次化为由“气”构成的图景。
他看到,被维罗挑走的灵能者虽气量庞大,却色泽驳杂混乱,如同被污染的浊流,诡异而躁动,却并未深及本源。
而剩下这些“残次品”,他们的“气”虽微弱,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本质——
他们的灵能,已然融入骨髓,扎根灵魂。
“原来把难啃的都留给我了。”赫克托在心中轻笑,“不过也好,省得费事。”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名因恐惧而不断颤抖、令空气结霜的少女身上。
在那层由恐惧凝成的冰冷灰色气息之下,在她灵魂最深处,竟燃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金色光芒。
那光,带着“守护”与“牺牲”的意味。仿佛她的失控,并非为了伤害,而是源自某种本能的防御——以冰冷为盾,将自己与世界隔开,既是逃避,也是保护。
“守护之光……”赫克托低声道。
接着,他看向那名如困兽般暴躁的蛮族青年。
在那团由毁灭与愤怒构筑的赤红戾气核心中,也隐藏着一抹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是一点如千锤百炼之铁般坚韧的黑铁色气息,闪烁着顽强而执拗的光芒。那气息中没有狂喜,只有抗拒与厌恶——他并非沉溺于毁灭,而是在痛恨那个失控的自己。
“战士之心……”
赫克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他朝那两座囚笼走去。
随即,一幕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少女周围足以冻结钢铁的寒气,在靠近他一尺之内,竟如春雪见阳般悄然消融;而青年身旁足以焚空气息的烈焰,也在触及他无形气场时被迫偏折、熄灭。他仿佛自成一域,与外界隔绝。
他对负责押送的寂静修女平静开口:
“这两个,我要了。”
寂静修女头盔下的眼睛微微一动,几乎难以察觉。她似乎无法理解,为何这个凡人会选择这两名问题最严重、灵性侵蚀最深的个体。
但她没有质问,只是沉默地解除囚笼的力场。
力场消散的霎那,少女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缩得更紧;而蛮族青年则低吼着绷紧身体,仿佛下一刻便要扑出。然而当他们真正直视赫克托那双平静得近乎温和的眼睛时,却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少女的颤抖,奇异地缓和了几分;青年眼中的狂怒,也像被冷水浇熄般暂时收敛。
“跟我来。”
赫克托的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
“我无法承诺给予你们力量,也无法替你们掌控内心。但我可以教你们,如何去寻找那片属于你们自己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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