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的木
“静……”马卡多缓缓地睁开眼,低声重复着这个字,“静默之中,蕴含力量……用内在的‘无’,来对抗外界的‘有’……这……”
他看着赫克托,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我决定了。”马卡多站起身,走到了赫克托的面前,他那瘦削的身影,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高大。“你所说的这套学问,帝国需要它。从今天起,我以帝国摄政之名,将其命名为——‘静默之道’。”
他为这来自异世界的传承,打上了一个帝国的官方烙印,这对他微不足道,但对帝国,他从不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而你,赫克托·凯恩。”马卡多注视着他,“你将成为‘静默之道’的第一位行者。你不再是档案室的学徒,你的名字,将从所有凡俗的记录中被抹去。”
他递给赫克托一枚黑色的徽章,徽章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印记,一半是钥匙,一半是眼睛。
“从今往后,你的身份是‘行走’。我的直属特工。你的任务,就是作为我的眼睛和耳朵,行走于远征舰队和新生的人类世界之中,观察、记录、分析,用你的‘道’,找出那些我,甚至帝皇陛下,都可能忽略的……隐藏在深处的‘势’。”
赫克托接过徽章,那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明白,他的人生,已经彻底驶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航道。
“但是,”马卡多的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信任,需要用忠诚来换取。在我将整个帝国的命运向你敞开一角之前,你需要先为我解读一段……最黑暗的历史。一份……你的投名状。”
说罢,马卡多转身,走向了房间深处的一面墙壁。他将手按在墙上,随着一阵低沉的机括声,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被幽蓝色光芒照亮的通道。
“跟我来。”
赫克托跟随着他,走进了这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圆形的金属穹顶密室。室内的温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的静电味道。
房间的中央,悬浮着两个巨大的、由无数数据光流组成的球体。一个呈现出破碎的银色,另一个则是暗淡的、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深红色。
“这里,封存着帝国最大的禁忌。”马卡多指着那两个数据球,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第二军团,和第十一军团。以及他们的基因原体。”
“他们的记录,被帝皇陛下亲自下令,从所有档案中彻底抹除。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功绩,他们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马卡多转过身,凝视着赫克托:“官方的说法是,他们……失败了。但我不相信。我需要知道真相。现在,用你的‘易’,用你的‘道’,告诉我,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终极的考验。
考验的不仅是赫克托的能力,更是他的胆魄和忠诚。解读帝皇亲自封存的禁忌,这本身就是一种僭越。
赫克托没有说话。他走到两个巨大的数据光球之间,缓缓盘膝坐下。
他闭上双眼,整个心神沉入那片“清静领域”。他能感觉到,这两个数据球中散发出的,是无尽的悲伤、愤怒、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错误感”。
他没有去解读那些破碎的数据,因为他知道,那里面没有答案。
他开始运转体内的真元,这一次,他不仅仅是在“守静”,更是在“感应”。他将自己的精神,像一根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段被时光掩埋的悲剧。
他依据《黄帝内经》中“有诸内,必形于外”的理论,将那数据光球中散发出的“信息素”,当成一个病人的“气色”来观察。
银色的光球,散发着一种……基因链彻底崩溃的、癌变般的绝望。
而那暗红色的光球,则散发着一种……理智被某种外来之物扭曲、污染的疯狂。
最后,他取出了那三枚六角螺母,在这冰冷的密室地板上,为这两段失落的历史,各卜一卦。
卦象的结果,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疲惫与了然。
他抬起头,看向马卡多,用一种如同吟唱诗篇般的、充满了玄妙韵律的语调,说出了那段早已准备好的判词: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他们的崛起,如同流星般璀璨;他们的陨落,也如同流星般迅捷。”
“非战之罪,乃道之失。”
“他们的覆灭,并非因为战败。而是因为,他们自身所走的‘道’,出现了偏差。一个,迷失于对‘完美肉身’的追求,最终形神俱灭;另一个,则迷失于对‘未知力量’的探索,最终心智遭夺。”
“阴阳失衡,内外交困,终至天谴。”
“一个的灾难,源于内部基因的崩溃;另一个的灾难,源于外部异形的污染。当内在的‘阴’与外在的‘阳’彻底失衡,便引来了帝皇陛下最严厉的……‘天谴’。为了防止这种‘病症’的扩散,唯有将他们彻底抹去。”
赫克托说完了。
他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名字或者事件。但他所描述的,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的内核——基因崩溃与异形污染。
马卡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考验,也不是探寻,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哀与确认。仿佛赫克托的话,印证了他心中最黑暗的那个猜测。
他缓缓地闭上眼,像是为那两个逝去的“儿子”,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哀悼。
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所有情感都已褪去,只剩下属于帝国摄政的、钢铁般的决断。
他走到赫克托面前,将一块闪烁着微光的数据板,放入了他的手中。数据板的中央,是马卡多本人的印信——一把钥匙与一条衔尾蛇。
“你的投名状,我收下了。”
马卡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的工作,现在开始,我的行走。”
“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前往一支远征舰队。那里有一位最杰出,也是最令我担忧的原体。他渴求知识,追寻真理,他的才华,甚至能与帝皇比肩。”
“但他对力量的运用,对亚空间的探索,太过危险。就像一个在炸药库里玩火的孩子。”
马卡多凝视着赫克托,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去,观察他,了解他。如果可能,用你的‘静默之道’,去影响他,去点醒他。”
“你的目的地是——千疮之子军团的旗舰,‘光之塔’号。”
“你要去见的,是原体马格努斯。”
第6章 光之塔与绯红之王
离开那间封存着帝国禁忌的密室后,赫克托·凯恩的人生,便如同一艘被拖入全新航道的星舰,开始了无法逆转的加速。
两名禁军再次沉默地护送着他,但这一次,他们的姿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看管,而更近乎于护卫。
他被带到了一处位于帝皇宫殿上层区域的独立居所,这里不再有再生中心的压抑,也没有档案室的陈腐。
房间简洁、肃穆,透过晶格窗,甚至能看到远方正在建造的、未来将被称为“擎天堡”的宏伟建筑。
他换上了一套全新的服装。
那是一身由某种不知名纤维织成的深灰色长袍,质地柔软,却异常坚韧。在衣领和袖口处,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极其隐晦的、由钥匙和衔尾蛇组成的徽记——那是马卡多本人的印信。
他不再是衣衫褴褛的孤儿,不再是编号2025-734的学徒。他是行走,帝国摄政的耳目,一个行走在阴影中的幽灵。
第二天拂晓,他便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登上了一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徽记的快速穿梭机。
这艘船舰的速度快得惊人,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脱离了泰拉的大气层,停靠在一艘潜伏于月球阴影中的、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星际护卫舰旁。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宇宙。透过舷窗,看着那颗被无数星港和防御平台环绕的母星,赫克托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里,是他两世为人的故乡。
“准备进行亚空间跃迁。”舰桥上传来冰冷的、经过合成器处理的声音。
赫克托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船舱里。
他知道,对于凡人来说,亚空间航行是一场噩梦。绝大多数乘客都会被强制注入镇定剂,进入休眠状态,以防止他们的心智被那疯狂的现实所污染。
但赫克托拒绝了药物。他告诉护送他的军官,他需要保持清醒,以“适应和记录”航行中的异常。
当战舰的盖勒力场启动,那层隔绝现实与灵能之海的无形屏障嗡嗡作响时;当战舰的引擎发出撕裂空间的怒吼,一头扎进那片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混沌海洋时,赫克托终于亲身体验到了亚空间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受。
他的精神,瞬间被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所淹没。
那是无数灵魂的尖叫,是亿万个文明生灭的回响,是欲望、仇恨、希望、绝望……所有情感被放大一亿倍后形成的混沌交响乐。
现实的法则在这里彻底失效,时间与空间交织成一团毫无意义的乱麻。
换做任何一个未经训练的灵能者,在这一秒内,灵魂就会被彻底撕碎、同化。
但赫克托,却盘膝坐在船舱的中央,双目紧闭,心如磐石。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道德经》的智慧,化作他“清静领域”的堤坝。他的精神世界,不再是试图抵御洪水的顽石,而是化作了“天下溪”——一道深邃的、甘于处下的溪谷。
那狂暴的亚空间能量涌来,不是被挡住,而是顺着溪谷的“势”,被引导、被分流,最终,那最为狂暴、污秽的部分,从他的精神世界另一端倾泻而出,回归混沌之海。
而在这个过程中,极其微小、但精纯无比的能量,如同冲刷河床后留下的金沙,沉淀在了他的心湖之中。
他的修行,在这片最危险的海洋里,竟然……在加速!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小小的船舱,在亚空间的狂涛中,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
那层名为“盖勒力场”的防护,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上面布满了无形的、扭曲的“抓痕”,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巨兽,正试图撕裂它。
赫克托心念一动,将一丝精纯的真元,缓缓地、如同青烟般,从体内释放出来,覆盖在船舱的内壁上。
奇迹发生了。
那层真元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充满了“静”与“序”的薄膜。
当外界的混沌能量冲击到盖勒力场,并有极少量渗透进来时,一接触到这层薄膜,便如同滚水浇雪般,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小范围地“强化”现实!
这次航行,持续了数周。当战舰脱离亚空间,重新回到现实宇宙时,赫克托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眸之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比之前更加深邃明亮。他的修为,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奇经八脉中,下一道经脉的门槛。
“已抵达目标星域:普洛斯佩罗。”
赫克托走到舷窗边,看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支庞大、华丽,宛如艺术品般的舰队。
与他见过的、帝国海军那种充满了功利主义美学的、粗犷的战舰不同,这支舰队的每一艘船,都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它们的船身是优雅的流线型,外壳由红白金三色涂装,上面篆刻着无数繁复华美的象形文字和几何符文。在寂静的宇宙中,这些符文正散发着柔和的、肉眼可见的灵能光晕。
而在这支舰队的中央,是它们的旗舰——“光之塔”号。
那是一艘超乎想象的巨舰,它的舰体结构,真的如同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塔,充满了古埃及式的建筑风格。它不像一艘战舰,更像一座移动的、悬浮于宇宙中的魔法学院。
很快,他乘坐的黑色护卫舰,在引导光束的牵引下,缓缓驶入了“光之塔”的舰载机港。
舱门打开,两名身穿深红色动力甲的星际战士,已经等候在舷梯下。
他们是千疮之子。
他们的盔甲比赫克托见过的任何盔甲都更加华丽,上面镶嵌着宝石,垂挂着写满了符文的莎草纸卷。他们没有戴头盔,露出的面容,并非是人们想象中那种粗犷的战士,反而更像是沉静的学者或苦修士。他们的眼神,锐利而明亮,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骄傲。
为首的那名星际战士,盔甲的样式更加繁复,他的头盔顶端,有着一个弯月形的华丽装饰。他向赫克托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带着一种贵族般的礼仪。
“欢迎来到‘光之塔’号,来自泰拉的使者。”他的声音通过盔甲的扬声器传出,平静而悦耳,“我是第九学派长,阿泽克·阿赫里曼。我们的原体,正在等候您的到来。”
赫克托心中一凛。
阿赫里曼!千疮之子未来的首席智库,那个将整个军团变成符文魔鬼的罪魁祸首,也是整个战锤历史中,令人惋惜的执着天才。
眼前的他,还很年轻,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和对军团的自豪,还没有被后来的绝望所扭曲。
“感谢您的迎接,学派长。”赫克托躬身回礼,不卑不亢,“我是赫克托·凯恩,奉帝国摄政之名前来。”
阿赫里曼似乎对赫克托的平静感到一丝意外,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侧身引路:“请随我来。在觐见基因之父前,请允许我为您展示我们军团的荣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赫克托在阿赫里曼的带领下,参观了这艘“光之塔”。
他被带到了巨大的图书馆,里面的藏书之多,足以让泰拉的任何一个档案馆都相形见绌。他们收藏着来自上千个文明的知识,从哲学到数学,从艺术到战争,无所不包。
他看到了巨大的占星室,无数灵能者正通过水晶和星盘,观测着亚空间的能量潮汐,预测着未来的航路。
阿赫里曼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他向赫克托解释着军团的理念:“知识本身没有善恶,无知才是唯一的原罪。我们追寻一切知识,是为了启迪人类,将他们从愚昧和迷信中解放出来。这,才是帝皇陛下‘帝国真理’的最终形态。”
赫克托只是静静地听着,但他那被“静默之道”磨砺过的感官,却察觉到了隐藏在这份荣耀之下的……一丝不谐。
他看到,一名智库在施展一个简单的悬浮法术时,指尖的空气,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血肉蠕动般的扭曲。
他感觉到,这艘战舰的盖勒力场,比他来时乘坐的那艘船要薄弱得多,仿佛被内部过于活跃的灵能活动,从里向外侵蚀着。
他甚至在与阿赫里曼擦肩而过时,从这位首席智库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变化”与“谎言”的气息。那是属于诡道之主,奸奇的味道。
他们并不知道。
这些骄傲的学者们,以为自己在驾驭知识,驾驭力量。却不知道,他们早已成为了那更庞大、更狡猾的意志,棋盘上的棋子。
“凯恩先生,”阿赫里曼似乎看出了赫克托的沉默,问道,“您似乎对我们的道路,有什么看法?”
“学派长,”赫克托斟酌着词句,“家祖曾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追求知识固然重要,但或许,修剪自身的欲望,比获取更多的知识,更加困难。”
阿赫里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微笑,似乎觉得这是一种陈腐的保守哲学。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由月亮石雕刻而成的大门前。门上没有任何守卫,但赫克托能感觉到,门后蕴藏着一片……灵能的汪洋大海。
“基因之父就在里面。”阿赫里曼说罢,便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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