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的木
大门无声地滑开。
赫克托走了进去。
房间的内部,不是任何他想象中的景象。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他仿佛直接置身于一片瑰丽的星云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流淌的星河与旋转的星系。
而在星云的中央,一个巨大的身影,正盘膝悬浮于空中。
他远比星际战士要高大,几乎有五米之高。他的皮肤是如同红宝石般的绯红色,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充满了古典神祇般的力量感。他只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缠腰布,露出的上身,篆刻着无数流动着光芒的金色符文。
他只剩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如同一个小型的恒星,燃烧着纯粹的、金色的灵能火焰。
他就是马格努斯,绯红之王,千疮之子军团的基因原体。
当赫克托走进来的瞬间,那只独眼,便转向了他。
“掌印者派来了一个会说古老谜语的孩子。”
马格努斯的声音,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赫克托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宏大、智慧,充满了威严。
“他畏惧我们的力量,却派了一个同样能窥探‘无形之物’的人来观察我们。这份讽刺,真是……显而易见。”
赫克托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了自己。这压力,比马卡多的试探要宏大千百倍。在马格努斯面前,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站在海啸前的孩童。
但他依旧守住了心神,不卑不亢地准备开口回答。
然而,马格努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浓烈得化不开的惊奇与困惑。
那只燃烧的独眼,仿佛穿透了赫克托的肉体,穿透了他的身份,看到了他灵魂最深处的、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名为林宸的印记。
马格努斯那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他眼中的灵能火焰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很不一样。”
绯红之王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赫克托的灵魂深处炸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你的灵魂……没有在唱诵‘伟大之洋’的歌谣。它在……哼着一首完全不同的曲调。”
“告诉我,小小的‘摄政行走’……”
“那首曲子,是什么?”
第7章 为学与为道
在马格努斯那如同恒星般质问的目光下,赫克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置于铁砧之上,承受着无形的、创世级别的锻打。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正在模糊。他能感觉到绯红之王的意志,如同一根根无穷无尽的、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探针,正试图刺入他的记忆,剥开他灵魂的伪装,去探寻那“不同曲调”的源头。
林宸在二十一世纪的图书馆里翻阅战锤设定集的画面,与赫克托在泰拉档案室里整理故纸堆的画面,开始疯狂地交错、重叠。
他的秘密,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暴露在一位灵能原体的无尽威能之下。
赫克托在心湖深处,发出一声源自灵魂的低喝。
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回忆,放弃了一切主动的、带有“我”之存在的念头。他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沉入了那片“致虚极,守静笃”的空寂之境。
他化作了山谷,任由狂风呼啸而过。
他化作了深潭,任由巨石投入其中,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沉归水底。
体内的真元,沿着督脉疯狂运转,如同天河倒灌,守护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那磅礴的、试图解析他灵魂的灵能探针,刺入这片“空无”之境后,竟像是失去了目标,在短暂的迷茫后,被那股“静”的力量缓缓消融、同化。
外界,马格努斯那燃烧的独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混杂着难以置信与狂热好奇的神色。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试图抓住一缕青烟,或是在虚空中描绘一个不存在的形状。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但他的力量一接触,那里就变成了“无”。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有趣的防御方式。”马格努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那股碾碎灵魂的压力,却如潮水般退去。他收回了试探的意志,因为他知道,强行破解只会摧毁这个有趣的“样本”。“你并非构建了一座心灵壁垒,你……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座‘空城’。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孩子。你灵魂中那首宁静的曲调,究竟是什么?”
赫克托缓缓睁开眼,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他挺过来了。面对原体的质问,他知道,任何谎言都毫无意义。但他可以用一种更高明的“诚实”。
“尊敬的原体,”赫克托的声音,带着一丝经历过巨大压力后的沙哑,但依旧平稳,“您所听到的曲调,并非‘我’之所有。它,是‘道’本身的回响。”
“它,是‘静默’之声。”
“伟大之洋(亚空间)的本质,是‘动’,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与能量在咆哮、在扩张、在填充每一个角落。而我所行之‘道’,其本质,是‘静’。是守持、是内敛,是在喧嚣中开辟出的一片‘空’。”
赫克托抬起头,直视着那只燃烧的独眼,说出了那句将定义这场辩论的话:
“所以,伟大之洋的歌谣,是一首‘累加’的史诗;而我灵魂的曲调,却是一支‘削减’的独奏。”
“削减?”马格努斯巨大的身躯缓缓降落,双脚轻轻地踏在由星光构成的“地面”上。他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让周围的星云随之变幻。
“有趣的说法。知识,是宇宙的真理。力量,是实现真理的手段。我们千疮之子,毕生致力于‘累加’——累加知识,累加力量,以此启迪被蒙昧所包裹的人类。你却告诉我,你的道路,在于‘削减’?你要削减什么?削减智慧吗?削减力量吗?那不是回归于野蛮和无知吗?”
面对绯红之王的质疑,赫克托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感到了一丝……兴奋。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是他播下那颗最关键种子的时刻。
“家祖的经典中,有这样一句话,”赫克托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深邃,“‘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为学日益?”马格努斯重复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为了学问,要每日积累。这正是我等的信条。”
“是的。”赫克托点头,“但后半句,才是关键——‘为道日损’。为了寻得最终的‘道’,却要每日削减。”
“削减的,并非智慧与力量本身。”赫克托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是驾驭它们的……‘自我’。是削减我们的骄傲,削减我们的欲望,削减我们认为‘我能掌控一切’的傲慢。”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了那个早已想好的比喻:
“如果说,伟大之洋是一道从天而降的、蕴含着无穷能量的狂暴瀑布。那么,您和您的军团,就是站在瀑布之下,试图用血肉之躯,直接去承接、去饮用这股力量的人。”
“您能从中获得磅礴的水流,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同时,您也不可避免地,会承受到瀑布中夹杂的泥沙、石块、以及那足以摧毁一切的冲击力。您越是渴望,张开的怀抱越大,承受的污染和冲击,也就越是猛烈。”
马格努斯的独眼微微眯起,这个比喻,显然触动了他。军团的“血肉变异”,正是这“污染”最直观的体现。
赫克托继续说道:“而‘静默之道’,则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们不在瀑布下承接,而是在瀑布旁,向地下深挖一口‘井’。”
“我们不求多,不求快。我们任由那瀑布的水,渗透过大地的‘过滤’,经过层层净化,削减掉所有的狂暴与污秽。最终,从我们的‘井’中,汲取上来的,将是无比精纯、稳定、绝对安全的清泉。”
“这泉水,或许不如瀑布那般浩瀚,但每一滴,都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而无反噬之虞。这,就是‘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的真意。”
整个星空密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马格努斯,这位学究天人的原体,被这个简单而深刻的比喻,彻底镇住了。
他一生都在与亚空间这头巨兽共舞,试图驯服它,驾驭它。他为之自豪,也为之……痛苦。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瀑布”中的“泥沙”是何等的致命。而眼前这个少年,却提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颠覆性的解决方案——不“驾驭”,而“过滤”!
“空谈……终究是空谈。”许久,马格斯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那份居高临下的威严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学者式的、急于求证的探索欲,“向我证明它。向我展示你那口‘井’里,汲取出的‘清泉’。”
说罢,马格努斯伸出他那巨大的手掌。
掌心之中,空间开始扭曲。一团拳头大小的、由纯粹亚空间能量构成的漩涡,凭空出现。那漩涡中,色彩疯狂变幻,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一闪而逝,充满了混沌、疯狂与熵的力量。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足以让一名凡人当场失心疯。
“这是伟大之洋最原始的一滴水。”马格努斯说道,“让我看看,你的‘道’,要如何‘净化’它。”
这是最后的考验,也是最直观的证明。
赫克托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他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知道,他的“道”,正是为此刻而生。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没有去触碰那个混沌的能量球,而是在距离它几厘米的地方,缓缓摊开手掌。
他闭上眼,体内的真元,毫无保留地、全力运转起来!
那一丝丝、一缕缕由《道德经》提纯、由《黄帝内经》养护的精纯能量,顺着他的经脉,涌入他的掌心。
一个奇妙的场景出现了。
在赫克托的掌心上方,空气没有扭曲,能量没有爆发。那里,只是形成了一个绝对的、肉眼可见的“静默领域”。那是一片小小的、仿佛万物归墟般的“空”。
那个混沌的能量漩涡,在马格努斯的控制下,分出了一缕触须,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向了赫克托的“静默领域”。
当那充满了疯狂与混乱的能量触须,接触到“静默领域”边缘的瞬间——
没有爆炸,没有对抗。
那缕能量触须,就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真空,它所有的“动”,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熵”,在一刹那间,被彻底“抹去”了!它被“削减”了!
紧接着,从那被“抹平”的能量中,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纯粹到极致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被“静默领域”吸引,缓缓地飘入了赫克托的掌心。
这缕能量,不再有任何的恶意与疯狂,它温和、纯净,充满了“生”的气息。
它在赫克托的掌心,慢慢汇聚,最终,凝结成了一滴……如同晨露般晶莹剔透的、散发着微光的液滴。
赫克托摊开手掌,将这滴“清泉”展示给马格努斯。
然后,他轻轻一吹,那滴液体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消散在了空中。
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平静,呼吸悠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是,这一幕,却在绯红之王马格努斯的心中,掀起了远比亚空间风暴更加猛烈的……滔天巨浪!
他……成功了!
这个孩子,真的成功了!
他真的从那最污秽的混沌之水中,提取出了最纯净的创生之力!
这……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军团的“血肉变异”,那困扰了他和所有子嗣上百年的诅咒,将有被根治的可能!
“……叫阿赫里曼……进来。”马格努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
大门无声滑开,一直恭敬等候在外的阿赫里曼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自己的原体脸上那混杂着震惊与狂喜的表情时,不由得愣住了。
赫克托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他向马格努斯微微躬身,准备告退。但在转身的刹那,他仿佛不经意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尊敬的原体,在我前来的路上,曾用我的‘易’,为您卜算了一卦。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马格努斯言简意赅。
“卦象显示……”赫克托的语气变得飘渺,“一位伟大的绯红独眼巨人,立于世间最高的白塔之上。他心急如焚,因为他看到,在他父亲的宫殿里,闯入了一头伪装成兄弟的恶狼。”
“他想高声示警,他想拯救他的父亲。但是,他那充满了力量的吼声,却因为过于宏大,没有杀死那头狼,反而……震碎了父亲宫殿的根基,带来了比狼更可怕的灾难。”
赫克托说完,不再停留,向着门口走去。
“有时候,过于强烈的爱,带来的毁灭,远胜于最恶毒的仇恨。示警的最好方式,或许不是雷鸣般的吼叫,而是……一句悄声的耳语。”
他走出了那片星空,留下了陷入长久沉思的马格努斯,和一脸困惑、但旋即被原体那激动神情所吸引的阿赫里曼。
当赫克托回到为他安排的居所时,阿赫里曼已经等在了那里。
这位第九学派长,未来千疮之子最强大的灵能者,此刻脸上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骄傲与矜持。他的眼神,像一个即将溺死之人,看到了一块救命的浮木。
“凯恩先生。”阿赫里曼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渴望。
“你所说的‘静默之道’……你说,它可以净化‘内在的腐蚀’。”
“我们军团……我们正遭受着一种源于血脉的诅咒,一种……血肉的腐蚀。无论我们累加多少知识,都无法根除它。”
他向前一步,用那双燃烧着求知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赫克托。
“你的‘道’,你那口能汲取‘清泉’的‘井’……它,能成为我们的解药吗?”
“我必须知道更多。请务必……教我!”
第8章 普罗斯佩罗的火种
面对阿赫里曼那双燃烧着求知火焰、甚至带着一丝狂热乞求的眼睛,赫克托·凯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知识”在这个宇宙中所代表的沉重分量。
它不是书本上的文字,不是闲暇时的哲思。在这里,知识是力量,是武器,是解药,是能让一支星际战士军团摆脱万年诅咒的……唯一希望。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无法预测的涟漪。马卡多的命令是“观察”与“影响”,而非“传道”与“授业”。
过于深入地介入千疮之子军团的内部事务,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豪赌。
但看着阿赫里曼,看着这位未来的大魔导师眼中那份纯粹的、为了拯救同胞而抛下一切骄傲的恳切,赫克托的心中,属于“林宸”的那份悲悯,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无法拒绝。因为他知道,如果拒绝,千疮之子将再无任何机会,只能在那条通往万劫不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阿赫里曼学派长,”赫克托的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静默之道’并非一种可以随意传授的‘法术’或‘技能’。它首先是一种……心境。”
“心境?”阿赫里曼微微蹙眉,似乎不解。
“是的。”赫克托凝视着他,“它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并非‘学习’,而是‘放下’。放下你们对力量的渴求,放下你们试图掌控一切的骄傲,放下你们身为星际战士、身为原体之子的身份。你们能做到吗?”
阿赫里曼沉默了。对于将知识与力量视为毕生追求的千疮之子来说,这番话无异于让他们放弃自己的信仰。
“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赫克托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考验的意味,“但我可以与你,以及你认为‘志同道合’的少数几位同僚,‘探讨’这门哲学。至于你们能从中领悟多少,那取决于你们自己的‘道心’,而非我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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